英子的美篇

英子

经师易得，人师难求

——怀念我的老师柴森林教授

又是人间四月天，桃花细雨润绵绵。每当我徜徉于桃红柳绿之时，先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的名言就在耳际萦绕，我的老师柴森林的影子便会浮现在眼前。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的老师柴森林教授，1913年生于河北省唐山市，1937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获学士学位，国家级田径裁判，师承著名教育家、体育家马约瀚、袁敦礼先生。

老师是教育家。他一生从事体育、戏剧舞蹈艺术教学工作，出版了专著《水上运动》、《体育游戏》、《兄弟民族舞蹈》；铅印讲义《田径练习法》、《足球练习法》、《腰鼓练习法》等。特别《体育游戏》一书，对全国中小学体育教学中的游戏内容起了重要的指导、规范作用。

老师是力行者。1936年在北平——天津越野赛跑中夺得了第一名，报道于《中央日报》头条新闻。他几十年坚持万米长跑，累计15万公里 ，1980年元月1日，中央电视台在体育新闻节目做了专题报道。

老师是艺术家。他的业余爱好是京剧，为天水市剧团指导过样板戏的排练，他给天水师范学院排练的话剧《阔步前进》，深受艺术界的盛赞。 

1980年，老师67岁时离开学校，回到北京照顾体弱多病的妻子，学校领导非常惋惜这位学识渊博的泰斗级教师，多次登门一再挽留，但他始终放心不下老伴，直到1987年，学校才给74岁的先生办理了退休手续。老师1995年3月病逝于北京，享年83岁。

▎承恩师教，三生有幸

1972年，中国的教育出现“小回潮”，当时的天水地区“五.七红专学校”升格为天水师专，升格的硬件之一便是学校中因为有柴森林教授在此任教。当时全国大中专院校的招生工作实施由工农兵推荐的方式，试行以推荐与考试相结合办法录取。在推荐的环节中，我以预备生的身份取得了考试资格，为了保证录取，父亲决定让我填报自己并不擅长的体育专科，理由是体育科要招收10名女生，而报这个专业的女生人数还有空缺，被录取的机率比较高。我按照父亲的意见，最后如愿以偿被天水师专录取。 开学第一天，操场就是我们的课堂。我抱着转换专业的想法应付这次特长测试。我们60个同学站在操场上，10人一组，先是做俯卧撑，再做百米测试。记得我们10个人站在起跑线上，发令的老师是一个刚分配到学校的年轻人，当他发出起跑口令后，同学中有发令枪未鸣先跑的，有发令枪鸣后愣着的，反复三次都没有以鸣枪齐跑。礼县籍的王永青同学参加过全省田径运动会，算是我们之中比较专业的运动员，见此情景，她一气之下退出了队列，其余同学不禁感到十分惊讶。这时，站在队列后面的柴教授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捏着哨子，笑嘻嘻地走来。只见他从年轻老师手里接过发令旗，一声“各就位——”的口令，待我们都在起跑线上站好，拉长声调喊：“预——备"，紧接着一声鸣枪，10个学生顿时在同一时间起跑。他既没有批评发令的老师，也没有指责任何一名学生，只是把简单的几个字，从语气、节奏到鸣枪都融进了同学们的呼吸之中，随着他的节拍10个人像满弓待发之箭在鸣枪瞬间射出。

测试结束，柴教授把我们集中在一起，严肃并且认真地讲：“同学们，我非常喜欢生龙活虎的你们，大家水平虽然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有参加过省、地、县运动会的运动员，有体育爱好者，也有从没接触过体育运动的同学。但你们不要担心，有我柴森林教学，只要你们肯努力，原来是运动员的成绩会得到提高，是体育爱好者的能达到专业水平，没有接触过体育运动的同学最后也都会成为优秀的体育教师。毕业时如果你们达不到体育教师标准，那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柴某人没有教好。” 他讲话的神情像是在立军令状，大大激发了同学们学好体育课的决心和能学好体育课的信心。接着他又讲：“ 在我们的生活中，体育伴随我们一生，体育是提高生活质量的基础，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交往的工具。作为体育老师，除了自身要强健体格外，重要的是要陶冶学生的品质，培养他们勇争第一的人格，坚定他们百折不挠的毅力，磨练他们永不退缩的意志。身为一名体育教师，要教学与教人并举，教人的过程也是自己精神的修炼过程。”他掷地有声的铿锵话语，使我对学习体育专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我在报到时向学校递交了转出体育科的申请书，两周后，学校通知我去语文（4）班上课。而此时我竟因崇拜柴老师的魅力而舍不得离开体育专业了，于是我便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抱着挨批评的思想准备，找到了学校分管领导余天寿先生，谈了我要放弃转科的申请，打算继续坚持学习体育专业的学习。不料余先生连连点头，十分赞同我的决定。他说：“柴森林先生是全校唯一的教授，你们有教授手把手的传授知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也是你们体育科同学的福气。”现在想来，天水师范专科学校虽然不是大学，体育专业又不是我的特长，能接受钜学鸿生、温文儒雅的柴教授传道授业，真是三生有幸。

▎因人施教，灵活多样

柴教授的教学方法灵活多样，他会根据同学们不同的特点制定不同的教学方案。我因心理障碍，跨栏课每次跑到栏架前，一抬腿就会踢在栏板上，不能勇敢跨越。针对我的状况，柴教授用半截竹竿代替栏板，在竹竿上粘了用报纸制作的三角形小旗，如果我每次跨越都没有触动小旗，就说明我完全有能力跨越，而不会被栏板阻挡和碰撞。他用这个办法增加了我的勇气，解除了我跨栏的心理碍阻，培养了我的自信心。

由于我自幼文弱，弹跳力差，常常会在心里顾虑自己完不成动作，难以胜任这份体育教学的工作。在上跳高课时，他用神秘的口气告诉我：“今天你仔细观察我怎么上课。”他先讲了跳高的分解动作，然后让同学示范，再分解每一个动作，强调动作要领，待同学们依次练习有切身体会后，他又让创学校跳高纪录的王永青同学作示范。他从王永青起跑动作开始讲解：双目注视横杆，摆两臂大踏步助跑，加快速度。”当她跑到踏跳线上的时候，他提高嗓门喊道：“左脚用力蹬地，两臂向上摆动，跳！”王永青像飞燕似的身体腾空而起，一跃跨越过横杆。柴教授双手竖起大拇指，一个“好”字出口，同学们的喝彩声也顿时响成一片。紧接着，同学们依次练习，循环往复，在熟悉动作的基础上，每个人都不断地认真琢磨跳高的技巧和修正自己的动作。

下课后，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小声叫住我，用幽默诙谐的语气对我说：“我这是在发挥小教练的作用，你看懂了吗？”我默默地记在心里，在以后的教学实践中反复应用，收效显著。虽然我在体育教学的岗位上工作了不到三年，但我应用他的这个方法却得到了师生们的认可。1976年，虽然此时我已调离了教育战线，天水地区体委主任李晓明先生还是在清水县召开的全区体育工作会议上，肯定我“发挥小教练作用”的教学经验，评价我是“山中金凤凰”。

柴教授的每一节课都能极大程度地发挥同学们的特长，不断激励学生的积极性。郭祥贵同学的撑杆跳高动作十分标准，悬垂摆体和后仰举腿就像凌空直上的雄鹰，他每跨过一个高度，柴教授都率先鼓掌喝彩，课堂气氛和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不断高涨。我们上他的课，心情愉悦， 是一种精神享受和身体锻炼的合奏曲。

柴教授对体育事业尽心竭力的态度感动了一大批体育工作者。1974年5月，全区首次大型田径运动会在武山举办，柴教授担任总裁判长。武山县政府为了建400米的跑道，推平了一个山头。虽然新场地坑坑洼洼髙低不平，但跑道线却是62岁的柴教授用双手掬着白灰，猫着腰一米一米地划出来的。他的这种敬业精神令会务组的同志和参赛的运动员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柴教授对体育事业鞠躬尽瘁，时刻不忘培养学生的敬业精神。体育教学科目的游泳课是体育教师的必修课，但当时天水地区没有游泳池，学校领导主张放弃此科目。柴教授认为，游泳课对今后的体育教学极其重要

虽然当前没有条件，应该积极想办法创造条件，不能放弃。他提出带学生去徽县嘉陵江水域比较好的区段教学生学习游泳，学校领导顾虑从农村来的学生是在山沟里长大，会水的学生也是在河边用“狗刨水”的样子“打搅水”，五六十个学生放在嘉陵江里学游泳，安全是个问题。柴教授拍着胸膛说：“正因为农村孩子接触水少，更应该让他们了解水性，学习游泳，甘肃地区到处都是黄土高坡，他们毕业后又去基层工作，学习游泳的机会就更少，一个体育工作者不会游泳是一生中的缺憾。我拿性命担保，带他们去大风大浪中锻炼，并且一个不少地把他们都带回来，如果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在柴教授的坚持下，学校批准了他的请求。 

1973年盛夏，一辆东风牌大卡车，载着我们50多个学生，在一路风声一路歌的欢快气氛中到达徽县嘉陵江畔。他用精湛的技艺，独到的教学方法，给我们传授了自由泳、蝶泳、蛙泳、仰泳各个泳姿。刚开始，我们10个女生羞得下不了水，从穿泳衣到下水，哪一样都感到不习惯，这也是封建思想在作祟。在他老人家苦口婆心地用现实生活和社会发展前景的教育开导下，我们接受了游泳课，学会了游泳，为我们漫长的人生增添了本领和乐趣。

精神修炼，为人师表

在天水师专学习的两年中，我们不仅接受了柴森林教授传授的体育专业知识，更大的收获是接受到了他人格魅力的熏陶。

先生一生严于律己，勤俭节约。他拿的是全校最高工资，过的却是全校职工最朴素的生活。严冬屋内不生火，吃的是素食，穿的是补丁衣服。因为他远离亲人千万里，衣服破了自己补，浅色衣服打一块深色补丁，针脚大的像毛毛虫，几块钱一套的运动衣正穿一天，反穿一天。那时的缝纫水平，不管赤橙黄绿青蓝紫，统统用白线锁边，反穿的衣服缝隙就像百足虫，格外刺目。第一次他反穿着运动衣给我们上课，同学们用异样的眼神示意他，他用手捂着嘴巴，笑嘻嘻地说道:“这样穿的时间长。”在他的影响下，全班同学的运动服也都反里翻面穿开来，红、蓝色的运动衣缝隙，白色的锁边，阳光下，映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柴教授从不浪费一滴水一粒米。我们去徽县嘉陵江学习游泳，住在刚刚建好还没有启用的嘉陵江人民公社大院内，由同学们自己动手起灶，凡是做过饭的同学，不论手艺好坏都自告奋勇上厨操练。蒸馒头、擀面条、炒菜，熟一顿生一顿胡乱对付，柴教授则与同学们一起同甘共苦。

记得第一次蒸出的馒头青紫发酸，一个靠弟弟讨饭供他上学的同学，掂着馒头闻了一下，说：“这馒头重的像石头，酸的像杏子，谁能咽得下去？”话音未落，他便把馒头扔进了菜地。柴教授从菜地里捡回那个酸馒头，拍打着馒头表皮沾的杂质，一个劲地说“你们第一次能蒸出这个样子，不错，能吃！”他像吃点心一样嚼的津津有味。

我被这一幕惊呆了。我们农村的父母这样做，我们不足为奇，但全校工资最高的教授这样做，实在令我肃然起敬。酸馒头的故事成了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特写镜头”，我平时从不浪费食物，与这个酸馒头的教育密切相关。袁 勤同学被先生的精神所感动，在其他同学陆续打退堂鼓，没有任何报酬，又少米缺油的情况下，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在40多天的野营生活中，他无怨无悔，不断变换花样，提高厨艺，来满足我们50多个同学的口味，至今想起了仍令人难以忘怀。

那时我们吃饭是每人端着一只碗，不是坐在绿树环绕的凉阴下，就是蹲在开满野花的地埂边，围着柴教授听他说与游泳相关的故事，在鸟语花香的环境中享受着难得的 欢乐。一次，正在大家欢声笑语中，有位刚理过发的同学给老师递过来一碗包谷面糊糊，突然他看见糊糊上面有自己的碎发，“哎呀”一声，便把糊糊倒在草丛里，返身要去给老师再盛一碗。柴教授立刻大发雷霆，怒吼般的批评他道：“这糊糊表面的碎头发撇掉就能喝，何必要倒掉一碗呢？”这一声吼，吓的那位同学呆如木鸡，惊得我们不知所措，欢乐的气氛顷刻间凝固了。先生平静了一下情绪后，用自责语气对那位同学说：“对不起，你是为我好，应该谢谢你才对，但你刚才浪费粮食的做法确实让人生气。这么长时间，没有把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教给你们，这是我的失职。”先生激动的情绪和复杂的表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教会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勤俭节约的品质，培养了我们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深刻理解了珍惜粮食、尊重劳动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并不是生活困难条件下的应急措施，而是每个人必须保持和发扬的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先生的夫人孙淑世，是西北师范大学生物系的讲师，1965年突发冠心病晕倒在讲台上。在北京治疗期间，正值文化大革命的高潮，她中断了与学校的关系。直到1973年6月，党中央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西北师范大学恢复了孙老师的公职，要补发给她8年期间近2万元的工资。那时，行政23级干部的工资是58.16元，这2万元可是一笔巨款。他夫妻二人认为这段时间因为没有上班，所以不该领取这份工资，竟然主动放弃了这笔巨款。先生朴素的思想感情和崇高的精神境界，成了我们心目中的楷模。

授人以渔，终身受益

柴教授不仅教给了我们课本知识，还经常给我们讲做人的道理，教我们“思”与“做”的道与术，让我们学到了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他教导我们，要教好体育课，备课是关键。体育课特性是在室外，学生容易自由散漫。体育教师要按照学生人数把45分钟以秒计算，课前的准备活动和结束时整理运动、讲课时间、示范动作，每个环节都要有备案，做到每节课都达到紧凑有序，这样才算是合格的体育老师。我遵循柴教授的教导，在毕业后的教学实践中，45分钟体育课从操场站队的第一声哨音响起，到最后整理运动的击掌结束，常常和下课铃声重合。通过备课的过程，提高了我的文字水平，更培养了我严谨的工作作风，为我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奠定了扎实基础。

1975年，全国各行各业大力推荐选拔妇女干部，地区教育战线把我列入了选拔考察的名单中。在考察过程中，是我的体育课教案博得了领导们的称赞，把我从众多的考察对象中确定选拔为何坝公社妇联主席。

1986年3月，我从西和县妇联主席岗位调到陇南市妇联工作，地委秘书处组织“五.一"职工篮球运动会，从学校请来的裁判员，把单位内部的运动会没当一回事，从球赛开始到结束，只在篮球场中线左右一米的范围内走动，不时出现因为裁判员的失误而引起双方运动员发生争执的场面。决赛时裁判员借故没来，工会主席拿着哨子在场上直转圈圈，运动员抱着篮球在操场上干瞪眼。我自告奋勇从工会主席手里拿过哨子，屏住呼吸，哨子一声长鸣，双臂平伸，示意双方运动员站在各自的位置，接着再一声短鸣，双臂经胸前划半圆，再前伸，左手抱球在腋下，右手前伸示意双方跟我入场。各就各位后，哨音鸣响，我将球抛向上空，激烈的比赛在哨声中开始了。我紧盯着篮球，在运动员中间穿棱，用规范的手势、果断的哨声和明确的指令裁定运动员的犯规动作，场里场外一目了然，赢得了场外观众的好评，也获得了双方运动员的认可。后来，有人开玩笑说：“地委大院调进来的人，三年叫不上名字的是常事，你才来一月多，全机关的人都认识了你。”我心里默默庆幸，这都是得益于体育专业给我铺垫的道路啊。退休后，我能进入甘肃省老年模特队，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参加演出，多次去北京参加全国模特大赛，从体型到动作，每一项成功无不是体育专业打的基础。就是与孙子孙女在一起玩，我变换“戏”法，每次结束时他们要求再玩十分钟，定时器却是11分，显示10：59'，与我争分夺秒。

先生授人以渔，学生受益终身。他的学生中留校的赵玉珍晋升为国家级田径裁判，是甘肃省获此职称的第一人。秦安籍同学伏世贵在残疾学生中培养出了全国冠军和世界冠军。中央电视台一、二频道专题报道了伏世贵同学帮助残疾学生树立自尊、自信、自强的信心，鼓励他们勇做生活创造者的感人事迹。分布在各条战线上的学生们传承着先生的品质和精神，分别收获了各种荣誉。  

北京相聚，永远记忆

在我年届不惑之年，掐指一算已经走上社会20年。回想自己的工作历程，感到工作顺利、家庭幸福，都是得益于柴先生传授给我做人的思想和做事的方法，想念之情油然而生。1992年，通过留校同学赵玉珍我终于取得了与先生的联系方式，我给先生写了一封信，因为刚刚施行邮政编码，我不知道没填写被退了回来，我便给先生寄了一包陇南的花椒和香菇。先生给我的回信中说：“分别18年的今天，你还能想起我这位老师，真使我感到无比的愉快和安慰！回忆过去72—74年，我们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是多么快乐啊！那时候我是刚刚得到‘解放’，文革的折磨使我心灰意冷，后来你们班同学进校才使我又踏上了操场，和大家在一起共同练武、研究理论和教学方法，因之对你们班的感情特深。”

1993年秋季，我去北京中国妇女管理干部学院学习期间，室友于杰敏（大连市甘井子区妇联主席）陪同我，到玄武区找到了先生居处，那是一个地道的北京四合院，葡萄树架起的绿色走廊直通屋门，茂盛的枝藤搭成的凉棚中挂着一串串晶莹透明的葡萄，绿的像翡翠，紫的像玛瑙。先生摘了一盘，告诉我俩：“这是无核葡萄，多洗几遍就不用剥皮。”那沁人心脾的酸甜味道至今还回味无穷。

午饭是先生已经蒸好的红薯和米饭，他从冰箱里取出的肉都是大块包装，一时化不开，我和室友帮着炒了一个包包菜，拌了一个红萝卜丝，做了一盆豆腐汤，和师母四人一起，围着八仙桌边吃边聊，先生详细地询问天水师专的发展和变化，询问同学们工作和生活情况。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学生，他皱着眉头描绘出形象和特点，当我帮着他想起来后，他兴奋得像个顽童，不断喊出“对，对，对！”“是，是，是！” 并拍手叫好。

我把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他时，他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在眉间荡漾。同时，他告诉我俩：“大女儿是搞科研的，专攻兽药检查工作，家住在北京南口镇，女婿常来；二女儿在湖南省园艺所任研究员；三女儿和四儿子都在美国“凯斯西储大学”攻读博士，他们姐弟在一起也叫人放心。”

午饭后，我和室友准备告别，先生说：“今天特别高兴，我拉京胡，让你师母唱一段京剧怎么样？”我俩高兴得连连叫好。先生对师母说：“从样板戏里选个她们熟悉的唱段？”师母略加思索，说：“就唱《红灯记》李奶奶 《痛说革命家史 》 的一段吧？”师母嗓音清亮，唱的富有激情，先生京胡拉得弦弦掩抑，轻拢慢捻，“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窃窃如私语”。此情此景，像《诗经》中描绘的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画面，满头银发耄耋之年的老师和师母一个弹，一个唱，夫妻恩爱的恬静生活让我倾慕。

先生和师母把我俩送到大门口，抱歉地说：“今天把你俩没招呼好，下个休息日一定来玩。”我看见他的冰箱需要清洗，于是便愉快地答应了。

待到第二个星期天一早，我拿上准备好的两盒食品袋去到他家，没想到先生已经买来了魚、虾和新鲜蔬菜，见只有我一人，埋怨我没把室友带来，用抱怨的口气说：“你看，我特意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帮先生把刚买来的鱼洗净分成小块，用食品袋包装成多个一顿量的小袋放入冰箱，先生满意地说：“这样好，吃一袋消一袋，你师母身体不好，有时想吃一点肉，一大块消了吃不完，一顿凑合一顿，冰箱的东西越放越多”。我又把冰箱里冻着的大块肉分成了小块，然后分袋包装。想着下周去帮他擦玻璃，后来因为学校安排的社会调查活动多，未能如愿。没想到，这次一别，竟成了永别！

柴森林教授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体育教育事业，他身上永远保留的优良传统，不知影响了多少学子。他高尚的品德和情操因无数学子的传承而永存。他待人诚信，处世平和，恬淡谦逊，一身正气，举止得体，中规中矩。一言一行都为我们做出了表率。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体育教授，而且是一位思想家，探索者、一位精神修练的苦行僧。他对学生，对同事，对工作，一切都满怀激情，就是因为他对这一切爱得深沉、爱的真切。他的口头禅是：要做一个合格的教师，首先要做一个合格的人。他影响我们的不仅是他渊博的学识，更重要的是他高尚的人格精神。在我们迈入古稀之年时，回看我们从风霜雪雨中跋涉过来的足迹，每当有人欣赏我的生活习惯，或赞扬我的某些优点之时，我想这其中许多方面都是得益于柴森林教授对我们的影响啊。

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司马光先生说：“经师易得，人师难求”。我的老师柴森林教授，就是我“难求”的一位良师。

2020年4月完稿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