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流離藝術家——抽象表現之父戈爾基

江湖中人

“我喜欢热烈，喜欢温柔，

喜欢可口的食物，喜欢肉感，喜欢独唱……

喜欢耕地，喜欢杏树，

喜欢晃动的阳光，但是最喜欢面包。”

——戈尔基

抽象表现主义是第一个由美国兴起的艺术运动。美国兴起此艺术运动跟当时纽约想要取代巴黎成为世界艺术中心是有关系的。自此之后的一段时期里，西方现代艺术的中心便从欧洲的巴黎转移到了美国的纽约。 20世纪初期，欧洲弗洛伊德对梦的解释开创了精神分析的新方法，受其影响，在1922年前后，在达达主义艺术内部，产生了超现实主义，对整个欧美影响巨大的现代画派。超现实主义画家强调梦幻与现实的统一才是绝对的真实，因此，力图把生与死，梦境与现实统一起来，具有神秘、恐怖、怪诞等特点。

立体主义是西方现代艺术史上的一个运动和流派，1908年始于法国。立体主义的艺术家追求碎裂、解析、重新组合的形式，形成分离的画面，以许多组合的碎片形态为艺术家们所要展现的目标。艺术家将要描写的对象物体，置于同一个画面之中，用许多的角度来表现它，以此来表达对象物最为完整的形象。物体的各个角度交错迭放造成了许多的垂直与平行的线条角度，散乱的阴影使立体主义的画面没有传统西方绘画的透视法造成的三维空间错觉。背景与画面的主题交互穿插，让立体主义的画面创造出一个二维空间的绘画特色。

戈尔基的灵感来自于自然，他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感知、表达，创作新的艺术。他将立体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元素糅合在一起，将立体派的支离破碎以及超现实主义的自动绘图和潜意识绘画技巧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风格，使他成为欧洲先锋派艺术和美国现代艺术之间一条至关重要的纽带。对于抽象表现主义绘画史产生了重大影响，被广泛认为是“抽象表现主义之父”。
戈尔基1905年出生亚美尼亚——一个不幸的国家，他而且还生于一个民不聊生的时代。亚美尼亚因地处欧亚交界处，从来都是相近大国们的觊觎之地，在历史上屡次遭道瓜分吞并。从1500开始，亚美尼亚的版图大部分归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在这个伊斯兰教的帝国内，亚美尼亚的基督教背景一直受到奥斯曼帝国的仇视。只要这个地区的人民有任何不满和反抗，都会遭道统治者无情地屠杀。 在亚美尼亚的历史上，他们的民族一次次被清洗屠杀，成为历史书上轰动的时间。在1915年至1917年之间，奥斯曼对亚美尼亚的屠杀被史书上称为种族灭绝——至少屠杀了有150万人。紧跟着战乱之后便是饥荒，那真是尸横遍野，戈尔基的母亲便是那时活活饿死的，年仅39岁，就死在15岁的儿子戈尔基的怀里。母亲死后，仅剩下戈尔基和妹妹，而他的父亲早在十一年前为了躲兵役就已经移民美国了。于是，戈尔基在16岁时和妹妹设法到了美国。 戈尔基著名的自画像《艺术家与他的母亲》（The Artist and His Mother，1926-1936）是艺术家怀念过往的动人之作，成为了移民回忆移民经历及塑造美国身份的经典代表。这幅象征着移民故事的代表作被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永久收藏。戈尔基相信，这幅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和纯真，是一位画家可以持续被外界接受的关键品质。

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体现记忆深处的沉思，正如不够完整而又多变化的记忆本身。母亲身体几乎呈平面，白色围裙、面具般的表情使她看起来更像是雕塑，保持丰碑般的距离感。站在旁边的卡尔基与母亲之间隔开着，表情忧伤，他们已永远分离，不再有触碰，引发观赏者对大屠杀幸存者失去亲人的同情，同时避免了过度的悲怆。

这样的童年生活给了戈尔基非常悲惨的印象，他在美国尽量避免提起他的出生地，因此他总是对人说他来自俄国，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从Manoug 改成 Arshile Gorky。Gorky在俄语中即悲苦，或悲苦之人。虽从小受穷，戈尔基却长的非常高，他那瘦高并表情忧郁的形象，走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戈尔基自小从一会拿笔，就喜欢画画，他的妹妹甚至说，他连睡着了都在画画，你可以看出他的手在动。因此，当他进入波士顿的艺术学校当学生时，他的描绘能力已经让他们的老师们吃惊。他对于学习艺术有一种罕见的投入，而且非常自信。学校的老师对他的印象是：“他的素描基础已经非常好，他喜欢真实而且愿意诚实地画，喜欢美丽的东西。他立志要做画家，这是他额人生，那时他就已经设计好了自己的人生，他不去羡慕任何人，他对自己又很大的自信，也从不为此担心。”1922年他转到纽约的设计新学院学习，离开波士顿向朋友告别时说：“我会成为一个大艺术家，如果不是，那么就是个大骗子。” 20世纪20年代初，美国艺术中存在两种势力，一是坚持美国本土的写实，一是学习欧洲的变形抽象，两股力量正在美国艺术界展开“拉锯战”。戈尔基的好处是，他喜欢写实艺术并认真学习，对于新的现代艺术他一样喜欢并学习。他是一个天生对于艺术特别敏感的人，无论什么艺术的形式，只要是好的，他就会马上判断出来，并立即吸收。在纽约又任何新的画展，他从不错过。一直以来，他频频拜访美术馆和画廊，长时间地待在那种地方学习一切让他觉得有价值的新形势。 戈尔基在艺术上的确很有才华，不用别人告诉他，也无须在理论上理解，他天然地就能领会立体主义和抽象绘画的好处，他比那些后来成为抽象表现主义的年轻人要早得多地掌握了欧洲的抽象艺术风格，因此他在纽约年轻的画家们中间被公认为“挺棒的画家”。很多人到他的画室去看他的作品，无不被他精湛的技巧打动。好几个抽象表现主义画家都是先跟着他学步的。 在艺术上，戈尔基确信现代艺术经过众多大师的实验，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传统。因而，他花了很大精力去学习和模仿早期现代派画家的作品。他起先热衷于学习毕加索，用清楚的轮廓和明亮的色彩去画立体派风格的静物画。1930年代后期，他在严谨的几何抽象化作品中增添了一些源自康定斯基和米罗艺术的有机形态的母题。以后，他又转向了旨在探索人的本能及潜意识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实践，并把超现实主义的自动创作法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 1940年代，戈尔基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其绘画从早先刻意的苦心经营转变为直抒胸襟的自由挥洒，画面显得轻松而流畅。 戈尔基的画从模仿欧洲的现代艺术转向自己的内心，主要是得益于接触了超现实主义。

思想的东西是艺术家的种子。

梦想构成了画笔上的刷毛。

正如眼睛是大脑的哨兵，

我将我内心最深处的知觉以

艺术的方式传达，我的世界观。

——阿希尔·戈尔基

《瀑布》(1943)表现戈尔基的这种风格。在这幅画作中，他把松节油与油画颜料相互调合，以产生像薄雾一样的淡色，既渗入画布又似乎漂浮在画布的表面。除了风格的转变外，《瀑布》还表明戈尔基的作品中出现了主题的变化。这种变化发生在戈尔基在他的朋友索尔·沙里位于康涅狄格州的家里度假的时候。《瀑布》据说就是从罗格斯伯利市休沙通尼河上的真实瀑布得到的灵感。但戈尔基不是在特定的时间向人们展示特定的瀑布。相反，这是关于“瀑布是什么样子“的图画。戈尔基说过：“我不是从表 面而是从自然内部来作画的。” 戈尔基受了超现实主义的启迪后，在创作上进入了新的阶段。他在1943年和妻子并新出生的女儿，到岳父母在弗吉尼亚州的田庄上去度夏。他一直学习大师，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精神资源。在乡间他完全身处自然，树木花草让他看到了万物生长的力量，叶片的互相挤压推动，向上，展现出天然的律动。他发疯一样画了许多素描，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突破，脑子里不再是学来的技法，而是直接来自自然的鲜活灵感。 戈尔基意识到他现在该开始在画布上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了，一个等同自然的世界，无限复杂的、甜美的、充满神秘的、轻松愉快的视觉世界。他画了20多幅作品，无数的素描，这时他达到了自己的艺术的鼎盛期，他在绘画上找到了一种自由境界，已经相当接近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那种挥洒境界。 阿希尔·戈尔基，可以说是连接超现实主义和抽象表现主义之间承前启后最重要的人物。戈尔基一生命途坎坷，又经历了一战、二战的战乱，他的作品更多的表现了亚美尼亚种族灭绝的痛苦和损失。很多人理解不了凌乱的画面构图，有人说，当你体会了痛苦的表达，你就看懂了戈尔基。 阿希尔·戈尔基实际上是自学成才，他一开始是通过模仿他所敬仰的艺术家的作品而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的。 戈尔基通过使用各种各样的媒介，包括在纸上用钢笔和墨水作画，在画布铅笔和颜料作画，他创作了十三种版本，还研究了壁画。每种版本都有相同的构图和形象。一张桌面，上面放了很多抽象的有机物形态。 在戈尔基对大自然最原始的表达中，物体间的留白与物体被置于同样重要的地位。结合了记忆中完美的童年生活，戈尔基将童年碎片与周围的真实环境相结合。在真实与记忆的交错中，戈尔基笔下的作品幻化成了富有生命力的韵律，热烈的氛围在结构框架内回旋反复。 与童年记忆相关的创作。亚美尼亚凡湖旁，戈尔基的父亲有个小花园，里面有几颗不再结果子的苹果树，胡萝卜在阴影处野蛮生长，豪猪筑巢安居。复杂而愉快的记忆通过抽象的符号表现出来，观赏者再通过符号寻找线索，重新体验、感受这种记忆。
戈尔基生性善感，在艺术上偏爱优雅的情调和忧郁的诗意。他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喜欢热烈，喜欢温柔，喜欢可口的食物，喜欢肉感，喜欢独唱……喜欢耕地，喜欢杏树，喜欢晃动的阳光，但是最喜欢面包。”这种感受，在他那些布满有机形态的画面上得到充分的反映。 正当戈尔基艺术发展的高峰时期，接二连三的不幸向他袭来，1946年一场大火将他的画室烧毁，一些作品被焚。同年他患癌症动手术而中止了绘画。1948年在一起车祸中死于非命，结束了他短促的一生。戈尔基一生命运坎坷。他在有生之年未能见到抽象表现主义的辉煌，作品也未能打入市场。在他死后，纽约现代美术馆为他举办了个人回顾展(1962)，美国马里兰大学艺术中心和伦敦塔特画廊也相继举办了他的作品回顾展。 凭借有限的传世作品，他连接起了两个时代，成为欧洲抽象艺术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之间的过渡桥梁。 西方艺术批评家一致认为：戈尔基是超现实主义的最后一位画家，抽象表现主义的先驱。 画布上平面的形象暗示鲜活有机体的抽象形式，表面平滑的早期作品受立体主义影响的作品，颜料涂抹的厚度达半英寸。在后期作品中，颜料变成半透明色的印迹，用绘制招牌的长而尖的画笔蘸取黑色颜料，绘制细而清晰的线条 。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耳其政府对亚美尼亚人进行种族灭绝，15岁的戈尔基和妹妹逃至美国，作为幸存者承担的记忆，最终导致他在44岁自杀的悲剧。
抽象表现主义的风景画，取景自康涅狄格州的休沙通尼克河，一个古老的磨坊让戈尔基的思绪回到家乡亚美利亚的花园，记忆带动并产生的创作冲动促成此佳作。饱含乡愁，色彩绚丽，流动的笔触丰富而生动，诗意跳动韵律起伏中充满了激情，给观众带来全新思路的视觉冲击。 今天，很多人不懂怎样欣赏抽象表现主义作品，认为是在胡涂乱画。但是，如果能将时间拨回戈尔基的时代，感受艺术家们从欧洲的抽象艺术一步步探索到今天，用越来越纯粹甚至暴力的手法，无拘无束地表现心中所念，也许会有不同的体会吧。而这，正是戈尔基作品作为“桥梁”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