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事散记

楚江棠

酒事散记

人生，似乎在不断的走进一个个圈子，又逃出一个个圈子，走进一座陌生的圈子，想找个好朋友往往不容易，但想找个酒友，却一点不难。喝酒，到了中年，我真不能喜欢，但是为了好玩，为了有帮狐朋狗友，便一直装海量，一直装侠义，为赴个局，绕过大半个湖南，博取一声感动。酒宴上战斗到最后，杯里的干了，瓶里的分了，没有了不再加了，慢慢地也形成了自己的酒文化，俨然在陶醉一个新的世界，似幻似真。

其实酒，是个极好的引子，可以麻醉神经，引发食欲，引发话题，引发牛皮，引发无数个借口聚会消寂寞，无酒不成宴席，有朋自远方来，无酒不足以洗尘；闲时相聚，无酒不足言欢；喜庆时举杯相庆；忧愁时，借酒浇愁，似乎不喝酒硬是没道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孟德位高，亦有此结；“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孟浩然豁达，不免凭酒，“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青莲狂傲，借酒不羁；“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杜子美忧郁，酒中说无奈。古圣今贤，都凭酒说事，俺一俗人，说说酒事应不会有什么不妥。

喝酒，先得有个借口，这中间，往往有目的。所以酒局也许是个陷阱。

九十年代初，某某被有权者推荐入我单位，与我及一老搭档同时位列副职，一个清晨，我们三人偶逢，某十分热情，邀我们到家中早餐，本以为一个鸡蛋面，加些辣椒炒肉会是标配，哪知道，厨房里鼓捣十多分钟，居然上了三荤两素，桌子上摆好酒杯，一瓶光瓶五粮液，直接放桌子上了。惊讶，这个酒，当时是十分高规格接待才有的，我们两个乡下出来的小领导，受此礼遇，不免激动万分，三个人干了两瓶，直接成了兄弟，无须考核，这人直接成了我们的搭档，无须问原因，这人直接成了我们的领导，无须问结果，我们两个老伙计，被他直接想法赶到别的岗位了。成也酒酒，败也酒酒，谁叫我们喝成了兄弟呢？

外表善良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会叫的猫一定不会抓老鼠。一瓶酒，本身不代表什么，可那酒名气大了，喝酒的人似乎喝了可以身价倍增。瞬间变高大上，一旦高大上，自然会自我陶醉，飘飘然以至于忘乎所以。

多少年后，偶尔到发少家，总是不愿喝那种高档酒，总觉得，越是高档酒，越是高档，越恐怖。深恐又一个陷阱产生，不过我的利用价值又没什么，想想也不至于吧，于是该喝又喝，明明知道可能是假酒，虽然主人自己未造假，但是这个假货十分真的年代，你敢相信谁？更何况，有人说：“酒，装在瓶里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说起话来走嘴，走起路来闪腿，半夜起来找水，早上起来后悔，中午端杯还美。”这虽是酒友对酒的戏谑，但也道出了喝劣酒或者喝多了的实感。酒好不好，只有喝了才知道。好酒，据说喝多了一定是不上头，不口干。但不上头、不口干的酒，不一定就是好酒。可怜的低端酒鬼，又想喝，又花不了大钱买酒，自然喝低端酒。又想装脸面，又想少花钱，自然搞近似值，茅台镇那么多酒厂，只要标上茅台镇三个字，或者与茅台扯个什么亲缘，便叫茅台酒，有次去一兄弟家，客人几个，对我貌似高看一眼，偷偷倒杯他说的茅台给我喝，我受宠若惊，品了一口，马上偷偷吐纸巾上，剩下的借机用衣袖拂倒，免受劣酒之害，同样的事发生在某市某些圈子诗人聚会，一老土豪带瓶茅台赴会，大家欣然一品，可怜的天，那味儿真的好真，十足的真正的假酒，喝了的只能叫好，文人啊，品过茅台，已不错了，面子得足了，我呢，闻一下香，品一下味，请纸巾全部吸去了，谁叫我也曾喝过真茅台呢，虽然是曾经的记忆，这是否也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不过，有茅台二字，足以安慰一下没喝过的人慰荣的心，以免哪天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还不晓得有个酒叫茅台。

喝酒，表面上喝的是酒，实则是所谓感情，所谓面子，酒桌上的男女，一旦醉后，真情与丑态一齐出来，也蛮有味道的。有个普遍的段子，都是发生在口述者身上，大约是，我去六部某省某衙门，跑手续，搞批文，要资金，喝一杯，给十万，喝一瓶，给百万。结果是酒都喝了，人自醉了，钱都到了，我总是茫茫然，难怪我搞不到钱，原来是不会喝酒啊。

人在江湖，肯定地位有高低，财富分多少，故此，不信但看筵前酒，杯杯先劝有钱人，这好象是个铁律。有钱有势，肯定是有人吹捧的，马屁没人拍，那屁股会翘不起来的，但酒只要喝起兴来，你敬他，几杯酒下肚，酒酣耳热的，自然成为了哥忙，这个时候，投其所好，适当的聊聊女人，聊聊荤段子，聊聊玄，聊聊鬼，聊聊拿破仑，聊聊蒋介石，拿捏得法，也许有奇迹出现。曾经在赣省，一个项目消防验收，几个可左可右的问题未解决，老板深知一句俗语：＂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红包没得，尽是原则＂。因为主办头儿是老乡，于是乎派我出来公关，湘人古来重义也会来事，六个人，菜只安排五大样，青椒焖甲鱼，生姜炒土鸡，清蒸鲈鱼，杀猪菜加盘青菜。酒标配，一人一瓶酒鬼，这气势，有点吓人，头魁梧帅气，俺带去的美女陪酒师殷勤，分菜水平高，先垫肚子，然后酒分五杯，第一杯一口干，领导桃花眼现，第二杯一口干，领导有点摇晃，第三杯一口干，领导想交杯了，喝交杯酒据说是调情的一大手段，西门庆与潘金莲头次见面就喝了，故而成了一对儿，公司的陪酒师都是酒精考验的资产阶级战士，为工作可以奉献一切，何况酒乎？于是交杯一次，有感觉，交杯二次，上气氛，交杯三次，出承诺。在满面春风里，美女的红包轻轻塞进领导口袋，轻轻的手法，适时的秋波，香醇的酒，在酒嘛水嘛喝嘛干嘛的豪气中，一个老大难问题，就这样迎酒而解。据说一周后两人的地下工作便开始了，估计别的地方的红包便源源不断的流入陪酒师的口袋，许多事情，在工作场合解决不了的，在酒桌上往往就能顺利解决。尤其是有美女时解决问题更快，古人总结酒色财气，焉无道理？有些朋友，也是在酒桌上相识并相知的。推杯换盏间，陌生人变成熟人了，熟人变成朋友了，朋友成为了可以无话不谈的铁杆弟兄。所以啊，酒局，不一定是鸿门宴，有时也是和谐宴，有时也是情缘宴，有时也是聚财宴。

国人有喜事总爱摆酒席，包括丧事也美其名曰素筵，多年前，因为治丧须吃斋，酒也禁。现在好了，和尚道士做道场，酒肉不忌，荤素不论，真正的与时同进。所以给爱操办酒席的人许多借口，例如搬家，建房，店子开张，买个车，定个亲，自己初婚二婚三婚，小孩考个学校，自己升个职，评个职称，收个干儿干女干孙，小孩出生到周岁，自己配偶父母二十到百岁，只要找着值得庆贺的理由，便广发短信微帖，三五年未联系的亲戚朋友都广而告之，荣耀一番，收一轮红包，这种酒，貌似名目繁多，不胜其烦，哪天我若花三五百元买了一辆二十六寸的载重单车，我也摆个酒席，收次红包试试，不过肯定到场的是一桌，家里人总会要吃的，别人的红包我定收不到，只是跟风做个梦。爱做这个酒的，有人告诉我，大抵是屁眼大的领导，冒充的老板，其他人我想应该不会太多。我见过某基层负责人，从五十到六十到七十岁，都请我去赴寿宴，可惜我家有一位同一天过生日，能互免送礼，苦了我的朋友们，次次去了，估计连续三场未去，八十岁生日不会请我去了。我总是不理解，自己为自己操办寿宴，有意思吗？许多被通知去的对此颇有微词，当然，我与很多朋友一样，喜欢免费的酒与酒宴。老是带红包喝酒的话，似乎失了喝酒的本真。

行年五十，始知四十九年之非，现在的酒局，很多人免费的也躲，为何呢？酒席上，烟民多，难受，很多吸烟的，别看他抽的高档烟，其修养不亚于二流子，不管周边人的感受，吞云吐雾，一个酒局结束，一身烟臭味。再有，劝酒之风，越发低下，总是以搞醉一个为荣，这个，言大了，可能是生命的代价，言小了，可能是不道义。还有，桌子上的话题，往往涉及敏感问题或者高深莫测的层面，容易偏左偏右引起争论，局面尴尬，不知为什么，普通的规律是少年好斗，中年好色，老年却好争了？求诸高人，说常人席间爱表现，可引人注目，可吸引眼球，可变为核心人物，马上可升为领袖的，人的需求达到最高层次，善哉。

可是躲酒则酒友没有了，似乎朋友慢慢少了，难道真如一段子说，领导干部不喝酒，一个朋友也没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也没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也没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也没有；平民百姓不喝酒，一点快乐也没有；兄弟之间不喝酒，一点感情也没有；男女之间不喝酒，一点机会都没有。细细想来，酒事，还是必须要有。

看过一篇妙文，录些如下：

喝酒，透出一个人的品质和作风。

酒，水的外形，火的性格。能让沉静的人兴奋，原本沉默寡言的人，喝着喝着就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了，甚至手舞足蹈起来；能让亢奋的人沉静，原本谈锋犀利的人，喝着喝着就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了，甚至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其实，这个时候也是真正透露一个人本性的时候。

有的人性情豪爽快意恩仇，每次饮酒必尽兴而归；有的人海量豪饮却深藏不露，善于浅尝辄止，斤斤计较；有的人自己不喝，却屡屡用灌别人喝醉；有的人上去不喝，中间别人已醺而他使劲与别人喝；有的人喝酒正兴致，席没结束却偷偷溜走。好酒不醉最为高。一回没喝醉的人不可交，因为他没有真性情，做事情不会全身心投入；每喝必醉的人不可交，因为这种人把持不住自己，往往会坏大事；自己不喝或少喝而灌别人大杯喝尽的人不可交，因为这种人不是在生活中有太多失衡，就是心灵上有太多控制别人的欲望；开始不喝中间使劲喝的人不可交，因为这种人心思坏、心眼多，爱投机钻营；喝酒经常偷偷溜之大吉的人不可交，因为这种人不实在，不交心，不可能成为“真朋友”。

喝酒，内外因决定酒量。

人对劲儿，酒对味儿，身体状况没有事儿，这是决定酒量的三大因素。其实，喝酒最讲求氛围，遇上对劲儿的人，喝着对味儿的酒，这就是氛围，酒量小的人也能多喝；没有轻松愉快的氛围，酒量大的人也常常出现醉态。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就像森林火灾起来，湿漉漉的树枝树叶照样噼啪作响，火光冲天，想扑灭都不容易；而在平时，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难以把一堆湿柴点燃。

喝酒，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很多时候不想喝或者不想多喝，但是上了酒桌就由不得自己了。如果你说，＂我感冒了，不能喝酒”，人家会说，“感冒更要喝点酒消消炎；”如果你说，“我实在是不会喝酒”，人家会说，“那就学着喝”，如果你说，“我中午喝高了”， 人家会说，＂晚上冲一下更好嘛。＂

某酒局，一当官的同学在，近三十年不见，我临时受邀，去时一见，已无印象，席上命我喝酒，说道：“你迟到了，必须的先罚三杯”，我解释了从另一个局来，已喝的差不多了。他便问，“那桌是些什么人？”我说是我的同事，他立即一句，＂和屁眼鬼喝什么酒？和我喝才有格局＂，我茫茫然问，＂为什么呢”？他说“老同学，我是个正科级干部呢”天，正科级相当于什么东西我不晓得，我只知道，桌子上除了酒鬼，就是狐朋狗友，谁认你那不黑不绿的草帽子官？不说官还好，一摆官谱，我连半杯酒都没喝了，话不投机半钱多。更何况我的格局在草莽，那些个官，也可能是老婆运作得到的，也可能是夜幕下成交的，天晓得是不是几百件酒换来的。

酒嘛，就能通神。马克·吐温曾经说过：“假如世界上没有了酒，那么世界就会寂静很多。”

说不尽的酒事，赴不完的酒局，我也常想约酒，只是约不能，也盼着高人携朵云来，喝杯酒去，也盼着肯与邻翁相对饮。山妻经常愤慨我一身酒气，外面喝高了，还不忘带酒回，我便趁酒兴写幅字：李太白《将进酒》，告诉她可以换几斤白菜，解释给她听，你看看人家谪仙，那么说酒，还是该喝就喝吧。酒，是得喝的，故事，是得讲的，内涵是得自己去体会的。当然当家的女人还得哄的。不是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