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观灯记

霍军

　　正月里，南京夫子庙周围的花灯又缤纷闪亮起来。各异的彩灯为南京人的春节呈上最后一道视觉的夜宴。

　　南京的秦淮元宵灯会从魏晋南北朝时就开始燃亮， 之后历代官民皆乐此不疲以致千年不衰。跨进中华人民共和国时代后，秦淮灯会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秦淮灯会年年绽放，花灯式样却创新不多，终致我审美疲劳。偶有外地来客才陪去看看，每次仍不见灯彩有多少出新。

　　不过少了鞭炮的南京城，春节花灯作为一道承载传统的视觉夜宴，加上文化部命名的“中国灯彩之乡‘’美名，每年元宵节秦淮灯会仍是人挤人。观灯者除了外地游客，还有众多随城市化进程加入的南京新市民。

　　去年新冠的阴霾笼罩世界，国内百姓聚集性娱乐都受抑制，春节骤然冷清许多。随着抗疫成效显著，正月里夫子庙的花灯依然如期闪亮。

　　正月十五后的一个傍晚，突想在花灯下散步应更有趣些。也想看看灯彩有啥创新，就移步来到秦淮河畔的白鹭洲。

　　白鹭洲公园门口专为灯会搭起明媚的彩灯门楼，俨然成了长乐路的新地标。

　　路人余光一瞟就可见门内一排璀璨的彩灯长廊，然而大街上匆匆的行人对灯彩世界的诱惑却熟视无睹。

　　紧邻夫子庙的白鹭洲自古被秦淮河水滋润。亭台楼阁点缀各处，粼粼水面跨着各式石桥，一座宝塔古色古香。

　　幽长曲折的石径上，历代的才子佳人文人墨客没少来摇扇信步。

　　此刻白鹭洲里各处亭台石桥曲径都被形态各异的花灯扮亮，一片五彩的灯火世界。

　　树梢上高悬着传统灯笼的阵列。

　　树下灯彩演绎着民间故事或古人生活场景。

　　水面上荷花灯与波光辉映。

　　人物、荷花、鱼儿都做得趣味灵动。

　　亭台边秦淮八艳们又在延续着委婉哀怨故事。

　　细看这些灯采做工精致，骨架不同于以往竹篾，而是钢丝。

　　人物衣着都是印花化纤布料，眼睛眉毛嘴唇都是精心手绘。

　　但这光影艳丽的灯彩世界里走老远才能见到三两游人，与一墙之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完全是静闹两重天。

　　很遗憾精心设计制作的灯彩被冷落。是因为疫情，还是偶然的微雨？恐怕观灯票也挡住了一些人的脚步。

　　在一座拱桥上，回头见一工作人员倚着石栏看我拍照，便感慨道：‘这灯彩做得很漂亮，但游客这么少，做灯艺人可要亏了。’

　　谁知工作人员一脸不在乎说‘做灯人钱照拿，办灯会的钱政府都给了。’原来，现在灯展是政府掏钱，包给灯企做的模式。

　　‘这灯彩请什么人做的，挺精致漂亮的。’我问。

‘自贡人做的，这些年南京灯会都是请自贡人来做 。’他这番话让我挺吃惊。我知道2009年南京引入四川自贡扎灯艺人为灯会做灯，却没想到这一做就是十二年。

　　见我如此不知情，工作人员继续补充：现在全国各城市灯会都是请自贡人制作。自贡人把灯会做成了产业，还有专门的做灯学校。并且世界上不少城市灯展也请自贡人做。也就是说自贡灯展已经走向世界了。

　　现在自贡制灯已成为一个产业，从设计研发到木工、漆工、彩绘、雕饰、编结、裱糊、焊接、机械传动、声光音响、电子程控等都有专业分工，从业人员近十万。

　　我知道南京秦淮河畔有一批世代相传的扎灯艺人，有的还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他们以扎灯为业，每年夏天就备竹蔑、丝绸、彩纸开始扎制，一直忙到春节，就为元宵佳节把灯彩呈现给观灯百姓。

　　如果政府把灯展都承包给外地灯企，南京的花灯艺人就只能做些手提生肖灯卖给孩子们了。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刚定都南京，第一个元宵节就招来全国富商做灯放灯，并在南京城里广搭彩楼。有一年春节年朱元璋还下令臣民在秦淮河上燃放万盏水灯，让波光粼粼的河面一片华美灯火。朱元璋此举我想并不是他要看灯，皇宫里每日辉煌的灯火不亚于灯会。皇上是想借灯会给百姓营造一幅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的景象。

　　因为元宵节观灯者不论贫富，多彩的花灯能把贫民和富豪都带入新年的喜庆和对来年吉祥的企盼。

　　我想其实政府完全可以像朱元璋那样做一号召，让有能力的企事业单位、学校师生各为春节制作一大型花灯。就像欧美狂欢节大家做巡游彩车，操练巡游队伍那样。大家凭借想象力，各发奇想，各展才艺。让工业新产品，微缩名胜、电影人物、历史传奇、英雄人物都可入灯。再搞个灯彩设计、制作、创意评比，优者在报纸、电视、网络亮相。

　　这样灯会能不断出新，政府还不用出啥钱，观众也不用买票观看（古时百姓观灯可是从来没有买票之说的）。这样办的灯会才不辜负“中国灯彩之乡”的美誉啊。

　　看个灯就发这番感慨，我这是不是有点‘吃老百姓的饭，瞎操政府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