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宪兴的美篇

曾宪兴

<p class="ql-block"><b>  每当我想起刘娃那个兵,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阵酸楚。</b></p><p class="ql-block"><b>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济南部队一个线路维护站当站长,维护站驻扎莱芜大山里面,周围数十里基本是光秃秃的山,维护站就在一个山坡上。我们9个人,负责维护抢修近百公里的电缆和明线线路。在这里听不到广播,更看不到电视,甚至连看到一个人也很稀罕,所以这里的生活除了维护线路的艰辛和劳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寂寞。只是这红砖红瓦的营房和几排杨树特别显眼,给这寂寞的群山增添了些许生机。</b></p><p class="ql-block"><b> 事情就发生在那年年底,部队开始搞老兵复员,服满现役的战士可以退伍了。站上总共有两个老兵,都是从贫穷农村入伍的。在济南的连首长给我们站定的是走一个留一个,因为留下的当兵满5年后就有可能转成志愿兵,这是提不了干部的另一条出路,所以尽管在这里条件无比的艰苦,但是对这两个农村兵来说还是有诱惑力。说实话两个兵都很优秀,我征求他们自己的意见,另一个明确要求留下来,而不善言谈的刘娃却支支唔唔,说听组织安排。这样就经过上级批准,刘娃可以退伍了,大家突然很羡慕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大山了。</b></p><p class="ql-block"><b> 就在刘娃离队的前一天,刘娃的母亲突然来了。那天中午,几天才来一次的邮递员把她领上山来,面对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们都很惊讶,连刘娃都差一点没认出他的母亲来,憔悴的脸上沾满灰土,衣服也脏兮兮的,真不知道她是怎样从陕西秦岭经过这么远的路程来到这里的。我赶紧安排老人家洗漱,吃饭,在临时招待房住下。慢慢地她告诉我们,因为没法联系,她从陕西老家凭着信封上的地址,坐车加徒步,辗转几次才找到这里的。</b></p><p class="ql-block"><b> 晚上,冬天的寒风在山里刮来刮去,发出阵阵的声响,像是谁吹响了一支巨大的竹箫,演奏着一支深沉悲哀的乐曲。刘娃陪着母亲来到我的办公室,我预感到她有重大事情告诉我:“站长娃呀,刘娃他不能留下了吗”?我回答说:“是啊,已经批准他退伍了”。她顿时表现出一种绝望:“完了,我、我对得起谁呀”!我忙对她说:“大婶,你有话就对我说吧”。“我们一家可是都盼刘娃在部队干下去,为了他安心,他爹都......”她哽咽着,艰难的表达着。“先是他奶奶,刘娃当兵后她就想孙子,去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孙子要回来看你了,她就天天傍晚去村口等,谁都劝不下,有一天,等到天黑回来时跌跤摔碎了膝盖上的骨头,一躺下就再没起来,我和他爹为了让刘娃不分心,根本就没告诉他。他奶奶临终时还瞪着眼睛一直看着门口,盼孙子回来看她,她死不瞑目啊···”她抽噎着,刘娃已经放声哭起来,我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处理完奶奶的后事,他爹就寡言少语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干点活就气喘咳嗽,今年年初,查出是肺癌,我就像是塌了天,和他商量,让刘娃回家看看,他气得骂我混账,我知道他是为了让孩子安心。国庆节后他病情恶化,弥留之际就反复说着一句话:不要告诉娃,不要告诉娃。娃呀,不是娘狠心不告诉你,我不能对不起你爹呀”。“所以我收到刘娃要退伍的信,就急了,怕信写不清楚,就赶过来和领导说说,可还是来晚了”。</b></p><p class="ql-block"><b> 如此的震惊,我还是平生第一次,顿时我感到用什么话安慰母子俩都是那么苍白,我要想办法把刘娃留下来,以慰藉逝者的英灵。</b></p><p class="ql-block"><b> 我把她们母子安顿睡下,就往济南连部打电话,刚说了句我想调整一下退伍人员,连长那边就火了:“不要讲了,你是一个干部,不知道军中无戏言吗,要讲原则,不要讲人情”。我说:“很特殊的情况,请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说也没用”。电话那边显然不耐烦,顿时我就来火了:“你他妈官僚···”,我气急败坏,脱口骂了一句,那边的电话扣了。该怎么办?怎么向这母子俩交代?我整夜未眠。 </b></p><p class="ql-block"><b> 出人意料,第二天还没到起床时间,刘娃就来敲我的门,刘娃告诉我他已经和母亲商量好了,今天就离队回家了。母子俩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上路,是来向我告别的。我顿时只觉得无颜面对他们。刘娃母亲真切的说:“我们不能给部队添麻烦,让你们为难,时间长了,我们自己也会想得开”。</b></p><p class="ql-block"><b> 刘娃没留下,他离开了让他全家所寄期望的大山!</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