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託春犁——中国古代耕织图

伊健钟情

　　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杨柳依依，到处都进入了春耕时期。2021年是牛年，牛在中国古代数千年的农业社会发挥了重要作用。今天我们将欣赏中国古代和牛有关的美术作品，同时了解中国古代农耕文化。

　　我们先来欣赏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唐代韩滉的《五牛图》。

先整体浏览长卷（手机横放）

五牛图 唐 韩滉 纸本设色 纵20.8厘米 横139.8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作品从右至左依次表现五头神态性格各异的牛。首为棕色老牛，悠闲地在杂树旁蹭痒痒，怡然自得。

　　次为黑白花牛，昂首前瞻，阔步前行，步履稳健，骄傲而自信。

　　第三头为深赭色老牛，面向观众，端端正正，显得憨态可掬。正面使画面有了前后透视的纵深感，这在中国传统绘画中比较少见。

　　第四头为老黄牛，回首顾盼，调皮地吐着舌头，眼神似乎在挑逗你。

　　第五头牛倔强站立，严肃庄重，若有所思。

　　作品采用粗黑墨线勾勒牛的轮廓和骨骼肌肉，表现出牛的健壮高大。重点刻画牛的眼睛、鼻子、嘴巴、脚趾等部位。

　　作者韩滉是唐德宗时期宰相，通过画牛表现自己作为宰相对农业农事的关注。也表达作者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唐朝灭亡后，《五牛图》曾流入南宋内府，元代为赵孟頫等人收藏，卷末有赵孟頫两处题跋，称作品乃“神气磊落，希世名笔”。另外还提到了一典故，即南朝梁武帝萧衍想启用隐士陶弘景，但陶弘景不想当官，于是画了二牛图给梁武帝，一牛“以金络首”，即头上套着黄金络受着约束的牛；一牛“自放于水草之际”，即自由自在地放养在天地水草间的牛。梁武帝看后，深知陶弘景志趣，“不复强之”。专家正是通过这段题跋揣摩当年韩滉画《五牛图》隐藏了作者对自由自在的乡村田园生活的向往。

　　清乾隆时期，《五牛图》被乾隆收藏在北京中南海丰泽园农耕主题园林春藕斋，卷首有乾隆“春藕斋”印，并御笔亲书“興（兴）託（托）春犁”，意思是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年的兴旺寄托在春天的辛勤耕犁上。

乾隆“古希天子”鉴藏印和御题诗

        乾隆寿长八十九岁，七十岁时刻此印，自诩为古稀天子。

乾隆“太上皇帝”鉴藏印（圆印）

乾隆登基时承诺尊敬爷爷康熙，在位时间不敢超过康熙治国六十年，如果超过六十年便主动退位。后来遵守诺言，执政满六十年将皇位传于嘉庆，自己为太上皇。

乾隆“三希堂精鉴印”鉴藏印（右方印）

        三希堂位于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内藏东晋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故称三希堂 ，是乾隆皇帝的书房。

　　乾隆在画上的酷似“牛皮癣”的印章，乾隆在位风雅，酷爱收藏，将中国历史上的著名传世书画都收入皇宫，使之不流散民间，这是对中国文化的一个贡献。但是他喜欢在传世名画上大盖特盖，留下了许多诗句和印章。

　　乾隆御题诗

　　卷尾还有乾隆召集近臣在上面的题诗落款，体现乾隆的重农思想。

　　清朝末年，《五牛图》被转到中南海瀛台保存。1900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攻占并洗劫北京，《五牛图》被抢走。几经辗转，被香港企业家吴蘅孙买下。

50年代初，吴氏企业濒临破产，吴薪孙忍痛出售《五牛图》。消息传出后，周恩来总理收到一位爱国人士的来信，信中说唐代韩滉的《五牛图》在香港露面，要价10万港币，自己无力购买，希望中央政府出资收回国宝。周总理立即指示文化部不惜一切代价购回，文化部经多次交涉，最终以6万港币成交，经历半个世纪的分离，国宝得以回归祖国。

　　2021年央视牛年春晚，《五牛图》在国宝回家环节上亮相，与全国人民见面。

　　欣赏完了《五牛图》，我们再去欣赏北京圆明园的十二生肖牛首。

　　圆明园始建于清康熙四十六年（公元1707年），最初是康熙赐给皇四子胤禛的园林，并赐名亲书“圆明园”。“圆明”意思是做人圆通明智。胤禛大概正是牢记父皇的期望，后来在激烈的皇位争夺中得以笑到最后，年号雍正。1722年雍正即位后大规模扩建，至乾隆时期达到顶峰。占地面积3.5平方公里，有600个足球场大小，有“万园之园”之称。

十二生肖牛首 清乾隆 郎世宁（意大利传教士） 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藏

　　原为圆明园海晏堂大水法喷泉青铜雕塑十二生肖，清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扩建圆明园，听说法国喷泉建筑闻名，于是决定在圆明园东边造一组西洋喷泉建筑，并请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设计。按照欧洲人的习惯，郎世宁设计了人体喷泉。乾隆认为不可以，不符合中国人的道德规范，建议用十二生肖。生肖头部为写实风格造型，铸工精细，褶皱和绒毛等细微处清晰逼真。建筑命名为海晏堂，即海宴河清，寓意大海风平浪静，黄河流水清澈，代表天下安宁。然而1860年，圆明园被英法联军焚毁，十二生肖流失海外。

　　圆明园海晏堂大水法十二生肖喷泉电脑复原

　　1985年，一位美国古董商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私人住宅无意发现马、牛、虎首，以每件1500美元低价买下。后出现在纽约拍卖行，猴首出现在伦敦拍卖行。台湾企业家蔡辰男在英国苏富比拍卖行买下马、牛、虎、猴首，后又将其拍卖。 

2003年9月，香港企业家、澳门赌王何鸿燊（shēn，旺盛的意思。）先生在美国以600万美元买下猪首，捐赠给祖国，现藏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

2007年9月20日，何鸿燊先生又在英国苏富比拍卖行以6910万港币买下马首。2019年11月13日，捐赠给祖国，回归圆明园。

2000年4月30日，中国保利集团在香港佳士得拍卖行以774.5万港币买下牛首，以818.5万港币买下猴首。5月2日，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以1544.475万港币买下虎首，牛、虎、猴首现藏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

2019年10月，流失分散海外近160年的圆明园鼠、牛、虎、兔、马、猴、猪首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回归之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归成果展》聚首展出。而龙、蛇、羊、鸡、狗首至今下落不明！

　　在北京另一处皇家园林颐和园也有一牛雕塑。

　　清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乾隆为了筹备母亲崇庆皇太后60大寿，以治理京西水系为名下令建造清漪园。清漪的意思是风吹动水面形成的涟漪。乾隆二十九年（公元1764年）建成，占地面积2.97平方公里。1860年，清漪园被英法联军焚毁，1888年，慈禧太后下令重建，取“颐养冲和”之意更名为颐和园。

颐和园分前山和后山，前山为昆明湖，东堤有镇水铜牛。后山为耕织图景区，乾隆将颐和园建成当时中国男耕女织的家国天下的缩影。

颐和园东堤镇水铜牛 清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

　　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同时焚毁了颐和园，这镇水铜牛亲眼见证了一百六十年前中国的屈辱。

　　颐和园后山耕织图景区

　　颐和园后山耕织图景区蚕神庙

　　1860年，颐和园后山耕织图景区全部被英法联军焚毁。

　　颐和园后山耕织图景区废墟遗址照片

　　直到一个半世纪后，颐和园后山耕织图景区被全面修复。

　　耕织图最早见于南宋楼俦的《耕织图》，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详细地介绍了当时中国耕织的步骤方法。

耕织图（局部） 南宋 楼俦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以后历朝历代统治者都会命宫廷画师绘制《耕织图》，以指导当时的农业生产。

耕织图（局部） 清康熙 焦秉贞 绢本设色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耕织图（局部） 耕图23幅 织图23幅 清雍正 绢本设色 每幅纵39.4厘米 横32.7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雍正对农业尤其重视，在这个版本的《耕织图》里，他命画师将自己的形象画入其中。

　　在圆明园中，雍正还设计了这平面俯视酷似汉字“田”的建筑，旁边有田地，雍正经常穿着农夫的服装在那耕种，以表示对农业的重视。

圆明园四十景图之淡泊明志 清乾隆 唐岱 沈源 绢本设色 纵64厘米 横65厘米 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藏

　　在古代，农业的丰收往往取决于风调雨顺，所以历朝历代统治者都重视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接下来我们了解一下。

玉谷纹璧 西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古人认为玉有灵性，可以通天地。这是古代皇帝春耕祭天的礼器，圆形代表天圆，中圆孔似乎可以通向天地神灵，表面有像豆芽一样的纹饰，代表谷物的生长。

　　每年春耕，明清皇帝都会前往紫禁城延庆殿祈福。

　　延庆殿位于故宫西六宫以西。

　　春耕时期，明清皇帝同时还会前往另一处祭天的坛庙——天坛。

　　明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随着紫禁城的竣工，位于紫禁城东南方向的天地坛也建成。     

明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笃信道教的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听大臣言：“古者祀天于圜丘，祀地于方丘。”于是决定天地分祭，在大祀殿南建圜丘祭天，在北城安定门外另建方泽坛祭地。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圜丘更名为天坛，方泽更名为地坛。另在东边建日坛，西边建月坛。

天坛成为明清帝王祭天的重要地方，它占地273万平方米，是紫禁城的4倍。

　　进入天坛，首先来到圜丘。圜丘，建于明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外围为方形，内为圆形，代表天圆地方。

        圜丘内共分三层，每层四面各有台阶九级。每层汉白玉栏杆的数字均为九或九的倍数，即上层72根、中层108根、下层180根。

　　圜丘台面各层铺设的扇面形石板，也是九或九的倍数。最上层的中心是一块圆形大理石(称作天心石或太极石)，从中心石向外，第一环9块，第二环18块，第三环27块……以此类推一直到第九环81块。代表天帝居住在九重天，九为极阳之数，有"九五"之尊含义。当年皇帝跪在中心圆石，仰首苍穹，祈求上天。

　　皇穹宇，始建于明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为圆形建筑，体现天圆。直径15.6米，高19.5米。蓝色琉璃瓦，体现天空的颜色。顶部攒尖鎏金宝顶，将人的视线引向浩瀚的苍穹。

　　皇穹宇内设皇天上帝牌位

　　皇穹宇左右建筑设风云雨雷夜神位

　　皇穹宇左右建筑设二十八星宿北斗七星和金木水火土神位

　　皇穹宇内无横梁，由八根巨柱支撑，柱子上是鎏金斗拱，支撑天花与藻井。巧妙地运用了力学原理。

　　皇穹宇顶是龙凤和玺彩画，藻井是青绿的金龙藻井，中间是大金团龙图案。仰望皇穹宇顶，就像金顶的蓝宝石巨伞。

　　皇穹宇围墙，墙面弧度规整，表面光滑，利于声波的折射。站在这里说话，声音会有回音。古人云：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代表人的言行，都被天所知晓，即天人感应。

　　皇穹宇之后是长360米，宽30米的丹陛桥，设中左右三道。中间为神道，供皇天上帝神灵行走，凡人不得涉足。东为皇道，供皇帝行走。西为王道，供王公大臣行走。

　　丹陛桥尽头就是天坛的标志性建筑——祈年殿。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 年】，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改建为三重顶圆殿，名为“大享殿”。

　　祈年殿为直径32米的圆形建筑，鎏金宝顶蓝瓦三重檐攒尖顶，层层收进，总高38米。

　　最开始的大享殿屋顶色彩不是今天的统一青色，而是上为青色，代表天空；中为黄色，代表大地；下为绿色，代表谷物生长。

　　清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大享殿修缮，将上青中黄下绿琉璃瓦统一换成青色琉璃瓦，更显统一庄严。青色五行在东方，属木，代表生生不息，生长，这也是天空的颜色。修缮后的大享殿更名为“祈年殿”。光绪十五年【公元1889年】毁于雷火，由于大殿是檀木材料，燃烧的檀木香味几里之外都能闻到，数年后按原样重建。

　　祈年殿内有28根金丝楠木大柱，里圈4根寓意春夏秋冬四季，中间一圈12根寓意十二个月，最外一圈12根寓意十二时辰以及周天星宿。

　　祭祀前，皇帝还要在天坛斋宫进行沐浴斋戒。

　　天坛斋宫，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公元1420年】，为皇帝冬至祭天前用于沐浴斋戒的宫殿。皇帝要在里面斋戒三天，有不食荤不饮酒不近色，不问疾丧，不理刑名等诸多禁令，以示对天的敬畏。

　　除了天坛斋宫，在紫禁城内也有一座斋宫。

　　紫禁城斋宫建于清雍正九年【公元1731年】，位于故宫东六宫之南，毓庆宫西。

　　明代和清前期，冬至祭天祀地前的斋戒均在天坛斋宫进行。为什么雍正皇帝又在紫禁城内修建另一座斋宫呢？这是因为，康熙后期，诸王子储位之争激烈，最终皇四子胤禛取得了皇位，同时也为自己树立了政敌。胤禛即位后，宫廷内部的斗争仍十分激烈，他实在不敢在远离紫禁城的天坛斋宫斋戒三天。为确保平安，在紫禁城内修建斋宫，将祭祀天地前的斋戒仪式改在宫中进行，故称内斋。

　　斋戒时，放小铜人，铜人是唐代谏臣魏征形象，以监督皇帝斋戒。

　　斋戒铜牌

　　除了祭天，明清皇帝还会前往位于北京中轴线南边的先农坛，祭祀先农神。

雍正先农坛祭祀图 清 郎世宁（意大利传教士）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旁边还有一处田，田的规格是一亩三分，我们经常说的“一亩三分地”就源于此。皇帝要一手扶犁，一手扬鞭进行耕地。按照当时的礼仪规矩，皇帝要推三次犁，为天下农夫做一个表率。

　　这是《雍正起居注》记载，当时雍正推了三次犁意犹未尽，又多推了一次。

　　皇帝在一丝不苟的祭祀中祈求国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同时，内含了古人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也体现了中国古代文化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核心思想。

　　“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春天已经到来，为了一年的新希望，让我们发扬习总书记提出的的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三牛精神”，不负韶光，一心为民，开拓进取，辛勤工作，奋发向上，实现我们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