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鼠年,我的身上被打了一个洞(下)

Helen

(九)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煎熬的一夜</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只觉得周围晃亮而嘈杂,跟先前刚进手术室时差不多。我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头顶上那两个大型无影灯不见了,周围也没有穿短袖衫的人了。我揣测这里应该是手术后观察病人情况的苏醒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第一反应是努力找回疼痛感,以证明自己是做了手术的人,然而什么感觉也没有,并且发现我的右胳膊终于不再僵硬举着了。仿佛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了我住院前的状态。这感觉让我挺快乐的,好像真的就像医生说的,做完手术我就没事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试着转动一下脖子,看见旁边一张担架床上也躺着个病人。我有种找到同伴的兴奋,忍不住想跟她聊上两句,可惜人家压根儿都没醒,我无奈把话咽了回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过一会儿,有护工师傅来推我回7楼病房。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某人迎了上来。我急着想让他知道手术很顺利,我没有害怕,我也没觉得难受,我比做穿刺时的状态好多了……可刚要张口,才发现自己气若游丝说不出话,至少不能很清晰地说出完整的句子。我——很——好。我向他微笑,并用唇语把此刻我最想说的,也是他最想知道的话告诉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几个护士过来把我转移到病床上,帮我接上监护仪,给我吸氧,检查我身上的引流管和镇痛泵,关照家属一些注意事项。某人坐在我床边,一边看着我让我继续睡觉,一边按护士的嘱咐时刻关注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变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没什么力气说话,也知道此刻不该多说话,便乖乖听他的命令闭上眼睛。可术后出汗和口渴让我睡不踏实。特别是口渴,好几次醒来感觉唇焦口燥。奈何术后要过6个小时才能进水,此刻唯有<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不停地涂润唇膏和咽口水。到后来,润唇膏和口水都不顶用,只剩意念和冥想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断断续续地睡了几次,每次醒来某人都会给我倒计时。好不容易熬过6小时,他赶紧递上事先备好的温水,我一顿牛饮。</span>因为第二天医生还安排了我空腹抽血,所以这天晚上10点以后就不能饮食了。我是下午三点完成的手术,算下来只有九点到十点这1个小时能进水。我一边贪婪地吸着杯中的水,一边庆幸:要是手术再晚一点结束,我大概率会脱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按说有了这一小时的宝贵补给,当晚应该睡得安稳些了。谁料想,接下来竟是一连串的折腾😩。我总觉得隐隐有些头晕恶心。一开始还以为是麻醉剂的作用,想着多睡睡就会好的。后来因为喝了水,反而引起胃部不适。我想蜷缩着身子侧睡,让胃舒服些,又怕压到伤口和引流管,只得忍着。可根本忍不住。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也直冒冷汗,并迅速向上蔓延,直冲头顶。突然,胃痉挛了一下,一股热流涌上嗓子眼。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要呕吐,想起身,已经来不及了。一侧头,热流顺着我的嘴角喷了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怎么还有这么一出?<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和某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术后出现了异常反应,问了护士才知道这是使用镇痛泵带来的副作用,很常见。一旁的护工阿姨听闻便过来帮我清理。我脖子里、衣服上、床单上都被弄脏了,她打了热水来帮我擦拭,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和一次性床单。</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的状况重复了一整晚。每次刚收拾完战场,不一会儿又翻江倒海,一片狼藉。本来就没吃过东西的我,胃里早被交代干净了,但一阵阵恶心反酸仍旧不依不饶,带领千军万马一次次攻破了我那不堪一击的贲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我邻床的室友(已经从那位南方大姐换成了与我同一天手术的一位软妹子)因为未使用镇痛泵,伤口一直疼得厉害。一整晚,我隔着帘子不时听到她的呻吟声,想必她也听到了我的动静。我心中一阵感慨,似乎我们彼此替对方承受了一部分的痛苦,又从对方那里感受到了另一部分。只不过殊途同归,不论疼痛还是呕吐,最后都不可避免地经历了煎熬难眠的一夜。</p> (十)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关心和照顾让我光速康复</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经过了最难熬的一夜,我的状态明显开始触底反弹。我让护士帮我关了镇痛泵。既然免不了受苦,在疼痛与呕吐之间,我宁愿选择前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是我对痛觉不太敏感,伤口的疼痛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困扰。除了做深呼吸、咳嗽、大笑等会牵拉到肺部的动作时要十分小心之外,平时也还算行动自如——当然,行动速度是正常状态下的0.5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外,由于我身上接着各种管子,左边吊点滴,右边引流管,鼻子里还插着氧气,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所以行动范围也非常有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在我这个牵线木偶每天被很多人关心照顾着。一早,护工阿姨就端着温度刚刚好的热水来为我洗漱、擦身、泡脚,再为我换上干净的衣服。等我梳好头,抹完护肤品,她会笑着夸上一句“美女”。这时,我觉得自己依然靓丽动人,尽管身上还穿着病号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过一会儿,护士会给我吊点滴、做雾化治疗,并叮嘱我要多做咳嗽训练,帮助尽快排出肺里的积痰。可是咳嗽会震动到伤口,我不敢用力咳。她会演示正确的咳嗽动作,鼓励我多做尝试。即使有时她会恨铁不成钢地在旁着急,我知道那也是希望病人早点康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了下午,有位康复师小姐姐会来询问我当天的身体状况,再陪我下床走动,帮助恢复身体机能。下床走动对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来说是个蛮大的挑战,也是个费劲的事儿。康复师需要帮病人提着各种管子,举着点滴瓶,拎着引流管积液箱,扶着病人以防其摔倒,陪着病人缓慢地在走廊挪步。如果说病人是牵线木偶,那么她就是那个四两拨千斤的木偶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打我手术那天,我的手机便接连收到朋友们关心的电话或微信。有些因为当时我还在昏睡没及时回复,已经发了几个消息过来。有说要来医院看我的,有问需要啥尽管开口的,还有直接转了红包不许我退回的。我被涌过来的众多关心托住,感觉暖暖的。于是,迫不及待在微信里回复道“亲们,老子睡醒了,老子还是身强力壮的中年妇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心理暗示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我自忖应该称得上病区里最听话、最努力的病人了。咳痰会痛,我就让某人帮我压住伤口用力咳;帮助肺扩张的呼吸训练器我调到最大档位使用;下床走动我尽量每次多走一点,连病友们看到我也说我状态恢复得很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候,生病的可怕<span style="font-size: 18px;">并非都是由于疾病本身,更多是来自于对自我认定的改变和他人异样目光造成的心理落差。所以,如果</span>自己在心理上以正常人看待自己,别人也更容易把你当正常人对待。这样所产生的相互作用,可以形成一种更积极的氛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些话我虽然没有对某人讲过,但他能理解我的想法。他不会把我当成大熊猫或者瓷娃娃。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不会替我代劳,只是给予适度的照顾。因此,我们都没有成为彼此心理上的负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另一方面,医生也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病理化验结果诊断为原位癌,比预期的微浸润肺腺癌更早期。基本上,手术恢复后,我就是个正常人了。他检查了下引流管积液箱,见里面基本没什么积痰和血液,所以当场宣布我可以拔除引流管了。一般情况下,拔除引流管的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这个“审判”意味着我获得了提前假释的待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没了引流管的束缚,我更像个自由人了。某人也欢天喜地地做着出院的准备。可是,拔除管子后,伤口还是用纱布盖着,我们都没看到伤口的模样。直到三周后去复诊,医生说伤口已愈合,允许我洗澡,我才第一次对着镜子看到了那个有点丑的伤疤,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切发生得好快,也萌生了把整件事记录下来的想法。记录的目的不是追忆当时的苦,而是感恩收到的善意和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出院后,我除了吃药和练习呼吸之外,每周还要去医院注射胸腺肽,以增强肺部免疫力。然后就是定期复诊。掐指一算,今天正好是术后第50天,我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任何疼痛感,也可以日行20000步没有任何不适。接下来,我计划逐步做一些瑜伽、羽毛球之类的运动。毕竟,休养了一个冬天,是时候减减肥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