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眼里的小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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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

小贝不是人，是我家养的一条小狗。

小贝今年十三岁了，在狗类也属高寿。按狗活一年相当于人活七年算，小贝相当于人到九十高龄，也真是享到福了。

我本意是很反对养狗的，从小就对狗没有多少好感。小时候在农村，狗一般都是看家护院用的。上中学时，从家里到学校要走好几公里的路。沿途有几户人家都养了狗。人还未走进狗的势力范围，土狗们便早已进入战斗状态，气势汹汹咆哮着在房边路口巡逻待战，大有谁敢再进一步，我就与你拼了之势。对个头不大的狗，估摸着威胁不到自己安全，还敢硬闯过去；对体型较大的狗，就只有远远从田埂上绕道走了。即便如此示弱，总还有些大狗会得理不饶人，狂叫着从后面乘胜追击，直把我们驱赶出好几百米远。偶尔碰到看门狗不在家，平安通过险境，便会如中了头彩一般，直呼运气好。更有一种狡猾的恶狗，完全不讲狗德，会一声不响悄悄从后面扑过来，张嘴就咬，最是凶险。为了防备，有时手上还得捡几块石头拿着，作奋勇还击之用。男孩子们还好，女孩子往往会被狗追得屁滚尿流，喊爹哭娘的，可怜之极。

小贝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领回来的。2008年，女儿和我夫人逛街，回家时手上便多了只小蝴蝶犬。当时小贝还是只小奶狗，几个月大吧。全身白白的茸毛，两只黑珍珠般透着纯真的小眼睛，光亮闪闪；长得奶胖奶胖的，十分可爱。

我当时还在福州工作。08年调回南昌时，小贝已经成为家庭一员了。看老婆和女儿都十分喜欢小贝，我也不好再反对。黙认中小贝一天天长大，从下楼梯都要滚下来的憨样，到可以自由行走，来回奔跑，跟前跟后，摇头摆尾，不经意间就长大了。小贝三角脸型，白黄色的毛发上对称地混杂了些黑色毛发，如同被画家的毛笔不小心画了几道。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耸立在头上，长长的尾巴在屁股上一摇一摇的，走路很有范，如同在T台上走秀的狗模，常引得小区的孩子们跟在小贝后面跑。

后来老婆教会了小贝规范如厕，定点饮食，甚至可以喊声握手它就伸出小前爪，一说拜年就会站起来两个前脚合抱作作揖状，喊声再见就立马蹲在屋里不敢出门，觉得这小家伙是孺狗可教，天真可爱了。特别是家里来客人时老婆指挥小贝把几个规定动作全部表演一番，引得客人们一阵惊叹欢笑时，便觉得养条小狗也凭添了许多欢乐，养有所值。

小贝便这样慢慢融入了我们这个家庭，我便成为了小贝的“爸爸”，认狗作女，人犬无界了。

养得久了，人狗之间便会相互依赖，生出感情。每次到下班的点，小贝就会在家门口等，见到我们就会摇着尾巴欢快地跑过来迎接。有时老婆加晚班，小狗子便会守在门口等，一直等到一号主人回家。有时早上开车去上班，小狗子就在车后面猛追，直到被门口的门卫拦住，看着让人很是不舍。每年我们外出旅游时，小贝便交由外婆看护；外婆电话里讲，小贝一整夜都会守在门口等妈妈回家，听得我们都心酸不已，往往每天都要询问小贝的情况，早早便结束旅程往家赶。

虽然小贝被我们教化得规规矩矩，但偶尔也会有调皮的时候。记得有次我因忘东西在家里，上午临时回家拿。到家后发现这小狗子不在自已窝里。打开卧室门，竟然发现小贝舒服地躺在我们床的被面上咬骨头吃。见到我突然回来，小贝大吃一惊，慌乱地跳下床逃回自己的窝去了。被教训后此类严重违规违纪事件再未发生过，显然小贝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不为例了。

有一年春节，老婆带小贝外出溜圈。小贝被小区过年放的鞭炮声惊着了，撒丫子猛跑，追都追不上，也没跑回家，跑丢了。后来我们全家发动，方圆好几公里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见踪影。老婆小孩都很伤心，以为真丢了。谁料想三天后的晚上，大家都正在客厅里唉声叹气，忽然客厅纱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只见小贝浑身乌黑从外冲了进来，十足一个可怜的流浪狗样！那一刻，家人们都惊喜异常，老婆眼泪都流了出来，真不知道小贝这几天是怎么混过来的，又怎么能在这车水马龙的拥堵城市里凭什么奇异本领自个找回了家！

小贝也是立过功的，这也一直成为老婆善待小贝的重要理由。有一年夏天，老婆晚饭后照例去溜狗，谁知遇到一场雷阵雨，便急赶着往回跑。当时我们住在单位带院子的平房公寓里。老婆在院子门口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忽听小贝在我老婆脚前一阵狂吠。我夫人停下来一看，好家伙，一条棍子粗的眼镜蛇正盘坐在门口！如果没有小贝这一报警，人脚必定会踩到蛇身上去，后果不堪设想！老婆吓出一声凄厉的惊叫，在漆黑的夜空里久久回荡。后来女儿说，当时在房间里听到，以为妈妈被雷劈到了！真是童言无忌，随口乱说个冷笑话。

当然养狗自有养狗的烦恼，不养狗不知养狗的艰难。首先是城市里养狗不能放养，否则万一咬到人可就事大了。自从家里养狗后我便没睡过什么懒觉。双休日本想赖赖床的，可天刚亮小贝便在床边来回溜哒吵你，尖利的小爪子在木地板上发出无规则的敲击声，让你根本无法入睡。主人再不起床的话，它便开始大喘气打喷嚏，甚至刨地板拍门，直到把你从床上烦下来。所以小区里起得最早的，一是些睡不着的老头老太，二就这些可怜的养狗人了。

狗作为宠物豢养，自然也得给它吃的。自从家里养了狗，我的菜谱便从以肉为主变化到以蔬菜为主了，小贝却从狗粮米饭提升到鸡腿猪肝五花肉了，一点伙食费全耗到它身上去了。即便如此优待，它仍得寸进尺。只要老婆在家里，它是不会主动进食的，非得她把肉撕成一块一块的求着喂它，它还昂着头东躲西拐的作推辞状，一副吃口肉也是给足你面子的模样，看着真想抽它一嘴巴。但转念一想，狗没教好是人的责任，跟狗较什么劲，千万别把狗子饿着了，由着它吧！当然，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它吃饭都是乖乖的，从不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可见毛病全都是惯出来的！狗也是看人的，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见什么人做什么样。

我至今仍劝人不要养狗。毕竟要把一个动物教化到如同人类的文明程度，能和人一起干净卫生和谐生活，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定期洗澡、及时看病、每日溜狗、精心安排狗食，还要陪它玩、管它的教化，在我们自身都被工作生活烦得七窍生烟的快节奏世界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年代，连自身一日三餐都了无着落的囧境中，仅凭着想象中对狗的喜欢便贸然去买条狗来养，必定是自困牢笼，自寻烦恼，自我找罪。我经常劝说那些坚定无比地想养狗的人，三思啊，呵呵呵！

养狗养到一定程度，便会精神错乱，迷失界限，混淆人犬，博爱大同了。我们小区有位大姐养了条小型犬，因小狗生活条件太好，长得肥胖无比，走路都困难。可怜这位好心的大姐，便把狗子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在小区里转，狗的面前还摆着三个小碗，一碗是水，另两碗是狗粮零食。大姐一拐一拐地推着狗走的同时，还要摇着扇子给狗扇风，完全顾不得自己一身是汗。养狗如此，情何以堪！人不如狗，狗是祖宗。偏偏她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们人类真有这么博爱无私么，值得社会学家们好好研究。听说小区还有一位狗主花几万元给爱犬买了块墓地，真是情之所至，感天动地！

狗子们本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厚遇，只是善良的人类把自己的爱心模糊了界限。把狗养成了主人，把自己奴化成了狗。当然我们不应该嘲笑那些爱狗成痴的人，而是要反思，在越来越进化、富裕、文明的时代，人心的孤独感如何消除，老人们的闲暇如何打发，人的精神世界如何美化充盈，如何去做一些比养狗更应该做、值得做的事，甚而多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小贝生在一个幸福的时代，一个人心向善的时代。它把忠诚与欢乐给了人类，也让人类不断思考如何对待动物们的善良与友好。

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和谐，越来越美好。不管是人之间，动物之间，还是人与动物之间。

二O二一年三月 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