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街老房子》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i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潇 洒 巴 楚</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在我们的一生当中,总有一个地方让你魂牵梦绕、望眼欲穿;总有一种情感令人恒久弥新、难以割舍;风霜雨雪不能遮挡望乡的视线,山长水远不能阻隔思乡的情结;无论四季更迭,世事怎样变化,老家、老街、老房子的记忆将清晰地铭刻在我们的脑海深处而永远难以忘怀。</span></p> <p class="ql-block"><b>一、老家</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生我养我的这个地方叫作夏邛镇,也是巴塘县城所在地。 夏邛——地名,汉译大鹏。老家夏邛,因其地形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鸟儿而得名,正如一首古老的巴塘弦子里所传唱的“说巴塘唱巴塘,巴塘建在鹏背上”。从县城西边高高的邦曼乃山上远远地腑瞰山脚下,可以看见夏邛大地依山傍水两河环抱,大、小两条清澈的河流,弯弯曲曲流经县城东、北两侧,恰似一位神奇的画师,妙手将整个县城勾勒成一只大鹏展翅欲飞的模样,于是,一幅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的清新的鹏城(夏邛)画卷便活脱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身临其间,霎时让人感觉到“人在画中行”的那样一份惬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讲,巴曲河主要源于距县城北边约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海子山下的姊妹湖和扎金甲波神山下的措普湖;另一条河即巴久河,其源头是东面的藏巴拉雪山。相传,这是三条走失多年的母子河,母亲从措拉找到两姊妹,又一起一路苦苦寻找下来,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在县城以西,即当地人俗称为“曲毛尼”的地方(即“母子河相汇的地方”)久别重逢。之后,一家人欢天喜地,相扶相携,结伴而行,流经鲜花烂漫的桃花村“道冉”,再过热气蒸腾的温泉村“茶雪”,然后汇入到了九公里以外的金沙江里缓缓地流向了远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美丽的传说往往蕴含着许多深刻而又丰富的人生哲理。站在高高的邦曼乃的山坡上,放眼凝视着河水流去的方向,久久地沉醉于传说之中亲情之间这般相思相恋、难舍难分、相濡以沫、骨肉情缘的意境当中,真令人浮想联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春天的气息如约而至,风,依旧是这样地清新,流动的空气中,有泥土散发出来的润爽的湿气,满山坡青杠林的味道里,夹带着花草散发出来的甜丝丝的余香,听得见各种鸟叫虫鸣的声音。此刻,再次蓦然回望,夏邛大地一派生机盎然的迷人景色便尽收眼底——远处的夏邛田园里,一垄垄初春返青的麦苗,在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象绿色的藏毯一样齐展展平铺在田地之间,田园里水渠纵横,贯穿东西,远远望去又象是绿色藏毯上舞动着的龙凤一样,呈现出祥瑞的图案;三月的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大地,绿油油的麦苗儿象是湖面上的涟漪一般轻轻地荡漾着一波又一波幸福的笑脸。</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夏邛田园盛产两季作物,有小麦、青稞、玉米以及其它农作物。夏季,可以望见麦浪翻滚、闻到青稞飘香,秋季,可以穿行在玉米地的青纱帐里、漫步在荞麦红白相间的花丛中,好一幅梦幻般迷人的田园景色。记得小时候,每逢夏收的季节,学校就开始放农忙假了;农村就读的学生就回到生产队同支农的机关职工、驻军官兵一道参加农忙。开镰第一天,生产队男女壮劳力每两人一组,在麦田边一字排开;只听得生产队长一声令下,队里身强力壮的阿可(叔叔)不负众望挥起祈求丰收的第一镰,紧接着男人们光着膀子,高卷着裤管;女人们头戴蓝色头巾,把藏服下衣摆的一角扎进腰带间;大伙儿朝手心里吐几口唾沫,把腰猫得象弯弓一样,镰刀贴近地面,左手反握麦杆,右手挥动镰刀,脚步平稳扎实;这一套套娴熟敏捷而又健壮有力的动作显得是那样的挥洒自如、得心应手;大家象是比赛似的,很有节奏地哼哧嗨嗨着一鼓作气,一直到地的那一头,这才直起身子,抹去满脸的汗水,用欣赏、骄傲的目光,回头看着一大片金灿灿的麦子就这么一排排、一行行,整齐划一地倒在了身后。稍息片刻,紧接着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收割。我们这一辈学生娃,虽然从小生长在农村,但毕竟身小力薄,干不了那些高强度而又带有技术性的重农活,按照队长的排工任务,就做一些扎麦梱,捡麦穗,撒农家粪,放耕牛等等一些杂事,而我们挣到的工分自然也就比全劳力少了一半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忙完收割之后,又要开始忙着打粮入库了;原先,要把收割来的麦梱从地头背回来集中堆放在生产队的晒场上,然后把割下来的麦穗铺在晒场中央,十几个人排成两排,面对面挥动连枷很有节奏地边高歌边打麦子;后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各个生产队开始用脱粒机脱粒麦子了。这时也是最忙的时候,六月的太阳象个巨大的火球,把大地晒得焦黄一片,直晒得人们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散落在地头的麦穗象毛毛虫一样要钻进衣袖、裤腿似的,让人心里痒滋滋的;劳作的人们脸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不时地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之后又迅速地渗进泥土里。在雨水来临之前,人们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轮班作业,早战夜战、夜以继日,抢收抢种。大人们好像早已习惯并适应了这种超负荷的劳动,而我们则累得精疲力竭,麦茬儿刺破了我们的小腿,双手磨出了老茧,肩膀被大阳炙烤得掉了一层皮,有时候实在是太累太困了,就溜空在麦杆堆里打个盹,却又在队长的呵斥声中惊醒过来……。夏收夏种全部结束后,接下来的田间工作就是灌水除草施肥等等轻松农事,这时我们又要重返校园开始了那时活动多于学习的“学习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到了金秋时节,玉米成熟了,十月下旬队里又开始收割玉米了。当然,比起通宵达旦、紧张忙碌的夏收而言,秋收则显得轻松、悠闲了许多。遍地的玉米一行行一纵纵排着整齐的队伍,高高的玉米杆上挂着三三两两又粗又大的玉米棒子,厚厚的玉米皮,里三层外三层将玉米棒包裹得严严实实,偶尔有玉米粒从叶间的空隙中探出头来,黄澄澄的玉米棒颗粒饱满,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望向外面的世界;霜后的玉米叶象是被火烤焦了似的在习习微风中哗啦啦作响。人们将收割来的玉米,码柴禾似的堆放在晒场上,在深秋温暖的阳光下,围坐在晒场四周,尝几口甘蔗似的玉米杆杆,用自制的用竹片做成的尖刀似的工具一边掰下玉米棒子一边剥去厚厚的皮叶。这个时候,不论是生产队的晒场上,还是每家每户的楼顶上,满世界黄灿灿、亮澄澄的玉米包谷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耀眼的色彩映亮了天空,映红了人们的面庞;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快乐的歌声回荡在夏邛大地上。好一幅美满祥和的丰收景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邦曼乃的山坡上,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从小小少年开始,同许多同龄人一样,我们在老家农村,开过荒、修过渠、背过柴禾挑过粪、捡过猪草放过牛……,在生产、生活和学习的过程中,在逐渐成长的岁月里,从小或亲身经历,或耳濡目染,血脉里传承了祖辈们勤劳、善良、热情、互助、节俭、朴实的传统美德,并且成为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天空中,一片多彩的云朵慢慢地朝着东边涌动着,有时,它像是一只飞鸟,闪动着两张巨大的翅膀;有时,它又像是一匹骏马,鬃毛乍起奋蹄欲飞;有时,它又像是一头雄狮,威武霸道气吞山河……。紧接着,这片形状多变的云朵又悄无声息、随意而又浪漫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并同天空周边的云彩汇集到了一起,随即,一幅巨大的阴影慢慢地笼罩下来,将城边虎头山旁的甲坡顶和东隆山下的扎金顶紧紧地拥入了它的怀抱……。稍后,云彩又渐渐地飘散开去,眼前又再一次地敞亮开来,平眼望去,三月的甲坡顶、扎金顶以及县城周边的四里龙、虾桑卡、桃园村俨然成了夏邛的后花园;盛开的梨花像雪莲一般洁白无瑕,满树的桃花象是天使从空中撒落下来的粉色的云彩,红彤彤的苹果花又有如小孩灿烂的面庞无比地鲜嫩……。在遍山各种树林和各种花卉的簇拥下,可爱的家乡——夏邛大地春意盎然,平安喜乐!</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二:老街</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走在老家老街的石板路面上,环顾四周,一切显得既熟悉而又陌生,那些仿佛依稀记得而又好像遗失多年的记忆,就在这一瞬间又全都回来了似的。街口的百年老槐树依然高大挺拔而又枝繁叶茂,抬头看上去,槐树枝头上结满了一串串白中透黄的花朵,一股浓郁的甜丝丝的清香味迎面拂来,象是滋润着肺腑,让人感觉很清爽,树梢上长出了嫩绿的叶片和新的枝芽,高高的树枝间不见了三三两两的鸟巢,此刻也听不见成群的红嘴山鸦在茂密的枝桠间呱呱呱地欢叫声。槐树下没有了从前下山进城卖柴禾的山民们用来拴毛驴用的那一个个小木桩;槐树下方,有雕塑的康巴汉子和马匹、骡子、牦牛驮着茶叶盐巴行走的情景,让人联想起“古道西风瘦马”所表达的那样一种悲情意境,仿佛看到了大山之中那条坎坷的小路在大山溪流之间弯延伸展,望不到尽头,好像听到了民间商贸通道——茶马古道上传来的一阵阵马蹄的声音和康巴汉子高亢的“格嗨嗨”的呐喊声。同大槐树一样年代久远的是右下侧的一棵藏梨树,小时候我们最爱把用石头打下来的梨子捡起来,将两个梨子相互搓磨,或是在梨树下的石面上搓磨成浆,然后争先恐后地伏在巨大的石头上舔舐梨子浆,那甜中带涩的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老街是夏邛古镇年代最久远的一条街道,原来街面上的青石板,历经长年累月雨水的冲刷和岁月的侵蚀,以及行人、牛马的踩踏,有的变得十分光滑,有的变得残缺不全,有的又是凸凹不平,那一块块石板上的一道道的裂痕应该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吧。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爱相互追逐着在街道上滚铁环,从街东头的始建于乾隆二十九年间的“关帝庙”一直滚到街西头的百年大槐树下;有时又光着脚丫子在街中的沟渠里戏水打闹;女孩们则爱在青石板上跳橡皮筋,或玩跳房子的游戏(即将一小石块丢进1的数字格里,然后单脚将小石子依次从2到踢进9,不落脚最后跳完为胜者)。现如今,整个街面重新铺上了整洁的石板路面,街道两边中式、藏式餐厅和超市、门店应有尽有,多家清吧、藏吧播放着强节奏的音乐,仿佛整个街道都在微微颤抖,百年城区小学校改建成了可容纳七百多幼儿的“同心幼儿园”,亮化工程和谐融洽的照明夜景,将老街勾勒成了现代时尚的立体造型。各种雕塑、浮雕壁画、民间石刻、遗迹遗址形成了老街厚重的以历史文化、红色文化、民间艺术文化、茶马古道文化等相互交融的文化街区。街道两旁已经没有了老式的建筑物和木板门窗的店铺,6、70年代的国营食堂、理发店、照相馆、商店,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不见了踪影。记得那时有一家缝纫社应该是集体所有制性质的,小伙伴们每年一次的新衣服都在这里定制,而款式都是千篇一律的蓝色的卡其布学生装,那时流传“有钱人是不相同,一身穿的是灯草绒”的说法,想必比起我们一身补满补丁的衣裤来,灯草绒布料那时应该是很值钱的了。当时,国营商店里可以买到一分钱一根的“春耕烟”,两分钱一盒的洋火,而几分钱的古巴糖、黄糖、棒棒糖等等可口的零食往往是小伙伴们拿来炫耀的奢侈品,常常是舔上几口又揣进衣兜里老半天舍不得拿出来吃;要是能在国营食堂里吃上一碗凉粉或是醪糟粉、小油饼,那更是稀罕得不得了的难得的一次牙祭了;国营理发店门前经常可以看见社员大人们在那里集体早读毛主席语录,再按照排工任务出去劳动;小同学们也经常爱在街上拦住大人,先严肃地行个少先队队礼,再要求对方背诵任意一段语录后才放他们走;为了戴上红领巾或是红小兵袖章,或是为了写一篇作文或是为了完成一篇日记,我们经常争做好人好事而又假装不留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老街的主街道从东至西宽约六米,长约八十多米,街道两边小巷小路首尾相连、彼此贯通,横七竖八的狭窄巷道,将整个古镇的条条巷道像蜘蛛网似的四通八达连接在了一起,迷宫格一样的小巷子经常让陌生人走失了方向,却是我们玩捉迷藏的理想场地;记得有一次,玩皮的小扎西狠劲地用一根小木棍,从背后捅向正蹲在沟边洗菜的一位汉族阿姨的下身,只听到一声尖叫声,我们便四处落荒而逃,纷纷躲进一家楼底漆黑的牛圈里久久不敢出来,直到天黑一个个才战战兢兢地回到家里,第二天仍还心有余悸,心虚地不敢去上学,好在那时逃学已经成了我们的习惯,尽管经常挨罚站,但往往是屡教屡犯,不知悔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过去老街小巷的泥土路面,现如今全部铺上了或石板或水泥的路面。从老街西口走上来,穿过左边的一条小巷,分分钟就可以走到“中山台”广场。据县志记载,当时的“中山台”是民国二十七年由傅公绍达所建。解放后,扩建后的广场很大,这里是县上进行政治、文化、体育等活动的重要场所。眼前广场四周,一棵棵绿化树染尽了春色,显得郁郁葱葱苍翠茂盛,各种颜色的月季花、海棠花,此时此刻也已经是风姿绰约含苞欲放了,广场中心是五彩缤纷、造型各异的音乐喷泉;一块巨大的艺术石石面上刻有“中山广场”鲜红藏汉文字,正前方的四柱三门花岗石纪念牌坊上,题有孙中山先生的校训、遗嘱,牌坊前塑有孙中山先生的铜像;左侧的三层楼房是老干部活动中心和工会会员活动室,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一侧墙面的浮雕壁画再现了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八军进藏到达巴塘时,藏族民众手捧哈达和各种食品,慰劳金珠玛米的情景;当年十八军进藏时,巴塘热血青年踊跃报名参军,我的大舅洛桑慈诚(后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副主席,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就是其中之一。右下侧又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高高地耸立着,多少年来,任凭严寒酷暑、风吹雨打,依然挺拔翠绿,遮天蔽日,它一直默默地注视并见证着发生在这里的历史变迁中的各种事件和沧桑巨变。每天傍晚时分,人们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这里,伴随着欢快的弦子节奏载歌载舞,甚是欢喜热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广场右边是一座始建于1719年的土木结构的庞大建筑“大营官寨”,其占地面积约两亩,墙体底部宽2米,顶部宽约1米,历近三年建成,是大土司的官寨;解放初期为县人民政府驻地。据县志记载,1956年3月这里曾发生过17个昼夜的可歌可泣的平叛战役——详见《巴塘县志(1993年版)巴塘平叛:大营官寨保卫战。1976年,这座古老的建筑在一场大火中被毁,后来在此遗址上建起了巴塘影剧院。大营官寨的前面,有一座五十多平米的墙体,正面墙上是尼玛老师等人创作的“毛主席视察祖国大江南北”巨幅油画,这幅画的背景图案是祖国的大好河山,毛主席面目端庄,双眼炯炯有神,身穿深灰色大尖领中山装,结实的右手手臂上搭着一件长衣外套,左手夹着一根香烟,昂首挺胸,迎风伫立,凝望着祖国的大江南北,伟岸魁梧的身材显得挺拔、高大而更具伟人的精神气质和魅力;下端的红纸上是“朝着毛主席指引的革命路线奋勇前进”的红色楷体大字。广场上有三个蓝球场,当时,当地的蓝球运动最受人们的追捧与喜爱,机关、驻军、学校、农村有十几支蓝球队,每年春节还有一支探亲队,可谓阵容强大,蓝球比赛精彩纷呈,男女老少都是忠实的观众,特别是满头银发的阿婆们,更是铁杆粉丝群,无论是正式比赛还是观看坝坝球,她们都是早早地前来从不缺席。广场的左边是一个大舞台,县上的文艺宣传队经常在这里演出,所有的节目都是自编、自导、自演,表演水平当时在全州也是首屈一指的,我的表姐藏族著名歌唱家德喜美朵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的歌唱艺术生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这里还经常放坝坝电影;每次放电影前,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人们就早早地摆放好了条凳占好了位置;等到天黑放映时,我们爱盘坐在最前排满是灰土的泥巴地上或是大型白色幕布的背面,吃着刚从田地里偷来的胡萝卜或是从集体果园里偷来的水果很是惬意地观看电影。正片开始前,总要插播几则“新闻简报”,熟悉的音乐声响起,西哈努克亲王和他的高鼻子夫人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的不停地晃动着脑袋的副手(后来才知道帕金森这个词),最爱出现在简报的新闻里;正片除了国产的样版戏,就是同志加兄弟的友好国家的故事片,当时我们能把好多影片里的很多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并争作扮演各种角色,作为劳动、闲暇、游玩时的一种娱乐方式而屡试不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一条清澈的小河,从老家、老街、家的门口由东朝西穿街而过,它流过田野,流向了巴曲河,却怎么也流不出我记忆的脑海。记得我初中毕业后,在离巴塘很远很远的色达工作时,曾经写过一首小诗:“梦中趟过故乡的小河,留下阿妈思儿的泪痕,采一片白云,写不尽游子的情愫,抬头眺望,让南风捎去遥远的祝福”;此外,在一篇题为《太阳将从山那边升起》的短篇小说里,也深情地描述过这条小河。这是一条欢快、温馨而又亲切的日日夜夜在我的心里不停地流淌着的小河,它曾经记录着我童年的生活与成长,而今,又记载着老家老街变迁的历史印迹,见证着在党的富民政策光辉照耀下,老家夏邛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 1, 1);">三:老房子</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一个人久久地踽踽在老家老街的小巷间,我满脑子一会儿清晰又一会儿迷糊。不知不觉间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巷口;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日子没有走过这条去老家老街老房子的狭窄小巷了,记得小时候,每逢下雨天,这条小巷便积满了污水和牲畜的粪便,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下雨天通过这里往往要贴着墙根或是踏着垫石象耍杂技走钢丝绳一样亦步亦趋,小心前行。巷道不长,现在已经铺上了水泥路面,经过昨夜一场小雨的洗刷,倒也显得宽大整洁。不知是谁家的几个小孩放学回来了,蹦蹦跳跳跑到我的前面去,让我想起了儿时的自己。走过第三道拐弯处,大门口有条老狗撅着屁股,伸直两个前爪,做出一副前扑的姿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没有叫,但掩饰不了凶狠的表情,这顿时让人感觉到故地重游的一种陌生与失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老房子已经重新翻修过了。但双扇的大木门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岁月的利爪,在大门上留下了斑斑无情的抓痕,儿时的经历却曾经在这里留下过许多欢快而又甜蜜的记忆。我四下张望着并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小时候的记忆片段——原来的“帕交”,大意是拉宗冲“后面的房子”,是一座很典型的土木结构式的大藏房。解放初期民主改革解放安置穷苦娃子时,一共有七户人家被分配安置到这里居住。正大门坐东朝西,楼底很黑,四面没有窗户,一楼的采光全靠房子中间的一幅天井和敞开的大门,楼下的地面上铺满了麦秸、青杠叶,待腐烂以后可用作农家粪料,楼层不高,横梁和一排排的小圆木上积满了灰尘,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触手可及,七户人家的猪仔、藏鸡在楼下四处走动觅食;傍晚,牧归的奶牛圈养在楼下,夜晚睡在二楼都能听得到楼下牛的刍咀声和猪的鼾声。走上二层约两米宽的木楼梯,有一个徊形走廊,七户人家门户相对,每户只有两三间平均不足30平米的住房面积,之间用木板隔着,相互可以听到隔壁屋里说话的声音;各家的炊烟相互串连着,从门缝之间、从屋沿的缝隙里飘过徊廊、飘过天井,飘向空中。二层楼的一侧还有一个小天井,通过独木梯子可以登上三层的楼顶,顶楼楼面一侧是七间敞放式的“扎口楼”,每户一间,平常可用作堆积杂草饲料,夏天夜间又是纳凉睡觉的好地方,那时,我们总爱睡在楼上,盯着天空数着星星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而到了冬季,许多个傍晚,我们就同大人们一起围坐在火盆旁烤火取暖,听老人用甜甜的乡音,讲述古老的故事,火盆里燃烧着的玉米棒芯把大家的面庞映得通红。那时,玉米棒芯只能作为冬季取暖的燃料,生火做饭的柴禾则要到很远的半山腰上去捡;那些条件好、劳力多的人家养的有用于驮运的毛驴,其他多数人家就全靠人工背了;到了学校放假或者是周末天,我就和伙伴们约好,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双眼迷糊着匆匆吃过早饭,便拿着斧头、牛皮绳,结伴上山去背柴禾。到了半山腰间,天也就刚好蒙蒙亮,捡齐百十来斤的柴禾背回家里,时间也就是晌午时分;吃过午饭,伙伴们有的去放牛,有的去捡猪草。那时我们把劳动当作玩耍,或者是把玩耍当作劳动,县城周边有几处驻军,即我们称作“营房、兵站和县中队”的地方,房前屋后有一大片菜地,有时我们就“冒险”去那里偷菜叶子,这样一大背娄的猪草就毫不费力地早早捡好了;但多数时间则要去玉米地里或是田边地角去捡猪草,这往往又费时又费力,又没有时间去河边玩……。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的确,在这座总住宅面积不足200平米的老房子里,住着七户人家,男女老少四十多口人,这么多户、这么多人,竞然在这座老房子里,日出而行,日落而归,夜不闭户,尊老爱幼,和睦相处,一家人似的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七十年代初,各家经济条件渐好,这才在城郊盖上了新房另立门户,陆陆续续搬离了这里。那时,印象最深的应该是杀年猪了。杀年猪是当地的一种习俗,每年春节前,家家户户就排着号等李伯伯前来杀年猪。等到了杀猪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已经背回了大木桶,并把两大锅水烧得沸腾滚烫。抓猪的时候是最令人心惊胆颤的了,几个大人一边抓住猪的后腿,一边把绳扣绑在猪的蹄子上,把猪的四肢捆得严严实实,四个人把猪四脚朝天地抬上案板,在猪震耳欲聋的惨烈的嘶叫声中,只见李伯伯麻利地将二尺长的尖刀从猪脖子上直接插进了猪的胸腔,刀出血溅,带着热气和血腥味的猪血,如注而下 灌满了大半盆,猪在一阵挣扎、抽搐、痉挛中断了最后一口气。李伯伯用一把小尖刀在猪蹄前割开一个小口子,再鼓起腮帮子憋足了气,一边在其他人的配合下用木棍敲打着猪的全身部位,一边用吃奶的劲头将猪吹打成了一个气鼓鼓的大圆球,之后,从大木桶中舀起滚开的沸水一遍又一遍均匀的浇在猪的身上,一会儿功夫就将猪的全身剃得白白净净、毫发不剩。杀完猪,李伯伯要割下一块精肉作为报酬,此外还要给县商业局交上十来斤净肉抵扣“屠宰税”,其余的就悬挂在灶台上方用炊烟熏制成腊肉省吃俭用。用猪血、猪下水制作成的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大杂烩,要给邻居、亲戚家各送过去一大碗,再捎上半斤八两肥肉,这也是每年杀年猪家家户户约定俗成的习惯。浓浓的邻里情谊,往往通过许多类似这样的一些小细节,就这么朴实而又真挚地表达了出来!真令人感慨万千、难以忘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老房子的一侧有一座建筑面积约200平米左右的礼拜堂,应该是由美国基督教会修建,也许是入乡随俗、也许是当时的条件的缘故吧,除了弧形的门、窗,其它的外观建筑风格跟藏房并无多大差异。到了我们这一辈,不记得这里有过什么宗教教务或是弥撒礼拜活动,倒是依稀想起曾经爬上高高的窗台上,许多人挤在一起争着从窗缝往里面看电影的情景。附近有一处生产队的大粪坑,看完电影黑灯瞎火的,好多不熟悉地形的人经常踩进粪坑让小伴们幸灾乐祸大笑不止。老房子的另一侧,是生产队的苹果园,园子很大,有各种果树,一棵很大的藏梨子树上,葡萄弯弯的藤蔓顺着树的枝枝桠桠,几乎缠到了树的顶端。写到这里,我忽然联想起《红枣树》这首歌和任妙音那甜甜的嗓音来,便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家乡那棵老梨树</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i></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记着我曾走过的路……。”</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树下,守园的老人搭了一间麦草屋,白天黑夜都住在果园里,园子四周用泥土夯实的两米多高的围墙围着,围墙的缺口处还用刺芭拦着。那时,我们就爱躲在围墙后面探头探脑观察里面的动静,有饮烟或是玉米馍馍烤熟的香味从草席间散发出来,十分地诱惑我们的胃觉器官;老人总爱虚张声势,习惯性的或是发现了贼似地不间断地“格、格”干吼着,弄得我们一惊一乍地不敢爬进园子半步;到了冬季,这是又成了我们疯耍的场地,五零、六零后许多同辈人经历过的各种有趣的游戏经常在这里上演。老房子的前面,有一家独门独户,是“孩子王”小扎西的家,那个年代各种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工作队就经常在晚饭后召集社员们在这里开会,会议的其它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学语录、读老三篇以及进行忆苦思甜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一楼是喂养牲畜的地方,开会在二楼厨房兼着饭厅、客厅、卧室的地方进行,每次开会,一屋子都是人,劳累了一天的社员同志们有的盘着腿、有的斜身靠在隔板或是立柱上坐着,满屋子的汗味、脚臭味连同一楼牲畜的气味以及农家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倒也习以为常了。大人们时儿慷慨激昂,时儿声泪俱下,出身不好的几个“地主富农”则垂头丧气地坐在墙边角角,接受贫下中农的揭发和批斗。会一般开得很晚,这时我们就往往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里,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无知的神态,嘴角边挂着哈喇子就这么甜甜地睡过去……。老房子正门的前方,有一块自留地,细心的父亲做事一丝不苟,他经常对我们讲,种地如作人,有所付出才能有所收获;他总是把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泥土被翻松得细致蓬松,小石子或是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种出来的小白菜绿油油的鲜嫩可口、郁郁葱葱的韭菜、小葱掐了一茬又长出一茬来,黄瓜藤藤攀附着墙边的枝条爬上高处,红色、黄色、绿色的西红柿沉甸甸地缀满了枝头。菜地里,偶尔有蟋蟀在墙边的石缝间鸣叫,有时又会悄悄地钻出来啃食嫩绿的菜叶……。按照不同节气种出来的各类蔬菜我就拿到老街街边上去卖,卖得的分分角角可以用来贴补家用。自留地里还有两棵小冬红苹果树,结出来的果实又大又脆又甜,当时在生产队里,有自家果树的人家还真不多呢;巴塘的小冬红苹果更是名扬在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如今,许多老人不在了,许多老房子也不见了。老街最后仅存的几处老房子零星地散落在林立的钢筋混凝土的高楼之间,愈加地显得孤零、沧桑而又破烂不堪;穿街过巷大半天,已经走不出小时候的感觉了,那些低矮的老房子象是一缕缕淡淡的彩云,渐渐地消失在了岁月的天空当中。但是,记忆却将老家、老街、老房子以及父老乡亲仁爱善良的音容笑貌如同一座座雕像一般牢牢地根植于我的内心深处,令人永远难以忘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 汽车开上“金弦子大道”,慢慢向北驶去;这是一个十分令人伤感的清晨,平常湛蓝的天空此刻也无故地阴沉着脸,一群红嘴山鸦从灰蒙蒙的上空匆匆飞过,刺耳的鸣叫声愈加地让人感到心烦意乱。依依惜别难起步,一草一树皆有情。汽车开始加速,我们离县城越来越远,离生我养我的土地越来越远,离自己的童年和童年的记忆也越来越远……。从车的后视镜上望着渐行渐远的老家,无尽的感慨念想涌上心头,而却又如哽在喉难以表白。真的,我不擅告白,直到伤感模糊了我的视线,而在我心灵的最深处,依然记得你的模样——老家、老街、老房子。毕竟,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记忆,那么多的民风民俗以及那么多的亲情、友情、邻里情谊……,这些,都是我们一生当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啊,我的故乡,愿你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社会主义温馨的大家庭里,祝你越来越繁荣昌盛,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裕。故乡,将永远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2021年3月于巴塘老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