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崴了条腿而已

【阁 夜】

昨天废了一条腿，感觉还行，疼得很清醒。大胡子说像我这种女孩，不，女人。不见棺材是不会流泪的人，终于消停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的脚崴了之后还能走一段长长的路，又去蹦哒着打了二三十分钟的球。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知觉，就崴的时候冷汗都飙了。来了几分钟的痛感，后来也没觉察有什么不妥。

我再转场去玩，又走一大段路回家，我都没觉得自己命悬一线，直到回家躺床上玩了半个多钟手机才发现脚踝肿得跟个鸡蛋似的。痛啊，那真是要命的痛。脚沾不了地，感觉用一点力气都会死。大胡子这时直骂我蠢，根本的伤损常识都没，鸡蛋大的淤由青转黑，完犊子了。

这回真完犊子了。

我原本计划啊，三月中旬跑步，四月呢可以落实甩几斤油脂。这回好了，走路都要人搭把手，减什么？大胡子还在骂我死逞强，要是当时及时用冰敷结果完全俩样。他说呀，你这种女孩子，咋地，咋地。我咋听咋不顺耳。我让他改口，请叫我女人，刘女人，充满柔情的刘女人，充满韵味的刘女人………

呵呵，我的脚算了废了。昨晚上了三次消肿止痛药，痛感也没减，还是肿。小便都想想要不导个尿管算了，免得整天要人扶。可大胡子说别丢人了，搞得他要丧妻似的。小太阳对我没多大感觉，就是觉得她老娘昨天陪她玩，玩疯了，然后受伤了，再然后没有人管她，凶她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妈妈，你好好休息，别折腾了。

她出门上学，一脸春风得意。

我刚说过，疼痛让人清醒是不？

我就清醒地记得，最近这些年我身上的零件在逐年逐年地坏一个。先是牙齿，再是眼睛，还有喉咙，再者是昨天这条腿。先说牙齿，在我生了小太阳不久后，我的上颚一直疼，肿疼。疼到什么程度呢？一句话不比分娩时的十级阵痛弱。可那时的我竟然不知道是智齿，都三十了还不知道自己长的是智齿。我奇怪怎么还长牙齿呀？

那些日子真是混混沌沌地痛啊，后来觉得快死了就到九院拔，缝了七针。

拔智齿缝针算是给我一点深刻的教训了。可我还是不长记性，使得喉咙和眼睛也是疼得快呜呼了才跑医院。且去医院的路上我才想起喉管一旦无法呼吸，就OVER了。眼睛治不好就lost birght。我呀，总是大难来临了才想起问题的后果。

我不知道我这种性子遗传谁的？我老父亲还是我老母亲？

我在核实着这些年一件又一件关于疼痛的事。我自言自语，我呀就是这么个人了。大胡子在一旁也没显现多心潮澎湃，也没有显得多淡漠。中年夫妻的不悲不喜在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的时空流转，我们算是同一屋檐下最好的邻居，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耍，就是睡不到一起。

我嫌弃他呼噜大声，他嫌弃我洁癖。

我起身嚷大胡子，快来搭把手呀，扶我上厕所，他借了个肩膀给我。

我说肚子饿了，有早饭么？他说他妈给我做了，他带了份八宝粥和三明治回来。

我吃着吃着 ，觉得该道谢下这位老母亲。就在微信里来了句，'妈，明天再给我备份早餐'。她回了我想吃什么，她给弄。我瞬间就又觉得自己脑袋血脉喷张，林林总总地回忆了下这十年，嫁到上海的十年，做外来媳妇的十年。

人与人的相处啊，到最后要不成陌路人，要不成你生命力里比较重的人。

我婆妈她是后者。

我说过自从一六年小太阳生日那晚，她跟我发了一次脾气以后，我半年不涉足她的家门，之后是她给我吃的喝的半年。

当然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我有点佩服她。她竟然能抗癌，没有让癌细胞复发扩散。四年多了，她一直吃药，坚持每天一万步。这一点不管过去她怎么看我，我怎么看她，好像都顺眼了。

我的总结是人可能在病痛以后容易反思自己，检讨自己。

像我，现在躺在床上，想了好多。我的父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爷爷叔叔。

假如我废了，我能给他们多少爱呢，卡里的钱够我父母养几年老？

小太阳呢，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彪悍又残败的妈妈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