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多年前陪四个长沙堂客们(湖南方言,指已经结婚的女性,尤其指中年女性)访问蒲河村,我们在酒吧里的横梁上,留下来一张人民币,用订书机钉在上面。这张面值十元的人民币上面,留着我们的名字,和它附近各种密密麻麻的纸币一起见证了造访者的喜悦和留恋。在这个百多年前的酒吧里面,四面的墙壁和拐角处都是旅行者留下来的纪念物。有从他们头上取下来的帽子,如今沾满了灰尘,有几乎世界所有国家的纸币,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借此机会来认识蒙古国和南非的纸币,而爱尔兰和挪威的纸币则会让你保持足够的惊讶:因为你不曾到过这些国家,仅仅是看看这些纸币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视角,谁知道从爱尔兰来到蒲河村的旅行者是不是和你一样,拥有共同的观感。在靠近吧台的一角,两根横梁交接的地方,贴了一张1950年的一张人民币纸币,面值五角。这张纸币由于室内灯光的长期照射以及时间自身的演变力量,早已呈现出来一种黯淡的褐色,如果没有像我这样的人的介绍,你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这张纸币。是谁来过这里?他或者他,也许是他们是哪一年来这里的?他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也许让这张人民币一直在这里的最初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中国人 ,而是一个去过中国的外国游客。所以,当四个长沙堂客们在新西兰北岛唯一历史民俗村蒲河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的时候,她们实际上面临几种境界。长沙人和捷克人、人民币和英镑、女性和酒吧、1870年代和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原住民和访问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甚至觉得,从酒吧开始,可以写出来一幕很好的剧本,故事里的人不需要太多,三四个就足够了。他们时不时走路过来,喝上一小杯,靠近壁炉的地方,还有一架钢琴,你可以触摸那些琴键,或者坐下来弹一曲。在冬天,老式壁炉里的松木在燃烧的时候,有一种性感的淡蓝色,而曼努考树椴则有一种强烈的山茶树味道。我不会建议你坐在椅子上,那不利于你接近炉火,也会让你弯腰的时候不舒服。坐在地上吧,这是最好的,火苗在你的瞳孔里闪烁,不远处的钢琴黑色漆面上同样跳跃着红色的火焰 挂在墙上的斧头早已生锈,传过去的炉火如果没有让斧头记忆起被打造时候的叮当响声,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斧头已经沉睡了,甚至是死去了。坐在地上侧对炉火的好处是你根本不想起来,松木是砍好了的,酒吧的管理员不在乎你把多少松木放进炉膛,熊熊燃烧的火焰会让酒吧温暖如春。如果你想在壁炉前读书,你就在那里读书。如果你要一边喝酒一边,你就可以叫上一大杯黑啤。没有人赶你走,要是有个人喝得差不多了,就会靠着一边的桌子角眯上一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酒吧外面大约三十平方米的空地上,偶尔会有人端着酒杯跳舞。你可以看着这样的舞者,或者自己也端起酒杯,再往前走,那是一片空地,好几个巨大的树桩立在一边。每年一度的劈柴节就在这里举行。男人们光着膀子,女人则会带着插着万寿菊花朵的草帽在一边喝彩,她们听任孩子们四处奔跑,听任他们在自己的面前举起塑料制的小斧头拼命砍着一小块木头。得胜者举起手臂和斧头,被汗水浸透的肱二头肌,鼓胀着,似乎在喊叫:再来啊!再来啊!比起劈柴者的形象来说,每个周六和周日骑着哈雷-戴维森摩托车来酒吧喝酒的骑手更加不可一世。他们光顾着一个人喝酒或者和同行的几个家伙喝酒,摩托车摆放整齐,俨然是一个成建制的车队。他们到来和离去的时候,都会让摩托车发出来“吼吼吼”的声音。有一件事情得提醒你,你可以看看这些漂亮的摩托车,但千万不要去摸它们。对于这些黑色皮夹克的袖子上钉了一排耀眼的银色钉子的骑手来说,摩托车是他的女人,是他炫耀的情妇,是他横行天下的宝刀,是他生命的秘密所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蒲河村 ,你可以触摸图书馆里那架手风琴,如果没有估计错误,手风琴是最早的波西米亚人带过来的,当他们在旅程中拉起手风琴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快乐。如今,你依然可以触摸,如果你会拉,你就站在图书馆靠河一侧的窗户拉就好。蒲河流水缓慢,蓝天白云漂浮,水鸟从观音兰的花穗里飞出来,好几只野鸭子故作矜持都发出来嘎嘎的叫声,手风琴的声音里有波西米亚高地的阳光,有遥远的令人难以割舍的乡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