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看世界】情 到 深 处 自 然 浓——深切缅怀程振登先生

若竹

　　春分时节，乍暖还寒。3月22日上午9时，我与永康市老科协同仁一行7人来到方岩镇派溪村，＂探望＂科技界老前辈、尊敬的程振登司长。

　　程司长的茔冢座落在方岩初中左侧的蝴蝶山上，通往茔冢的台阶长满青苔，四周树木葱茏。迎着习习寒风，我们跟随程司长侄儿程维新、侄媳颜咏诗爬上山坡来到茔前，献上花蓝，点燃清香，鞠躬静立，默然追思。

　　程司长：您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长眠在生您养您的这片热土上已经六年。今天，我们代表市老科技工作者协会看望您来了，您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安好?

老前辈：您一生都为中国科技事业拚搏忙碌着，为永康、为中国科技五金城的发展掸精竭虑。六年来，家乡人民欠您一个问候，您不应该被遗忘！

思念在寒风中颤抖，忧伤在云层里驻留。蓦然间，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让五金插上科技的翅膀＂

＂程司长＂，是大家对程振登先生的习惯称呼。第一次见到程司长是1996年8月。当时，履新永康不久的市委书记李强经过深入调研，拍板作出了一件影响至今的决定：创办首届中国五金新产品博览会。随着博览会组委会的成立，筹备工作机构很快搭建起来。当时，本人担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于8月5日应召到五金城报到，担任组委会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组组长，同时从市委办、市府办、永康日报社、外贸局、五金城管委会等部门单位抽调了7名干部组成专班，迅速展开博览会的筹备工作。

作为一个县级市，要举办国字号的博览会是需要勇气与胆识的。勇气来自于对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来自于广大企业对科技进步的迫切需求、来自于对国内外巿场的冷静客观分析。同时，也来自于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的鼎力支持。当时，永康五金产业的发展正处在一个关键时期。改革开放之初涌现出来的一大批民营企业与家庭工厂，由于产品科技含量低、档次低，在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市场上的低档次商品已经饱和的情况下，已逐渐失去往日的竞争力。这个状况如果不尽快改变，永康五金产业很难有一个大的发展。＂如果通过办会，逐渐实现＂让永康五金走向世界、让世界五金汇集永康＂，不仅能促进永康五金的科技进步，而且能带动五金城市场的人气凝聚、生意兴旺。这样，举办中国五金新产品博览会的决策就产生了！

一直关注家乡经济社会发展的程司长，对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十分赞赏，并且决定由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作为主办单位直接参与博览会的筹备工作。记得筹备工作开展不久，程司长就来到永康，工作上的关系第一次见到了他。热情、严谨、谦卑、和蔼。这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与人沟通，总见他面带微笑，以商量的口气，低声细语，总怕給对方增加压力、增添麻烦。是位很值得信赖与尊敬的长辈。

　　知情人清楚，＂中国科技五金城＂也是在程司长竭力推动下，实现国家科技部门与地方政府联姻的产物。

＂中国科技五金城＂前身为＂永康五金城＂，创办于1992年2月。三年过去，市场仍然比较冷清、人气不旺。当了解到永康五金城面临困境的情况后，他对上门拜访的家乡领导说：永康五金产品再也不能走摸仿仿造的老路了，一定要实现五金与科技的结合，让永康五金插上科技的翅膀！经他的积极撮合，1995年1月11，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国家科技风险开发事业中心与永康市人民政府、永康五金实业开发总公司签署了《共同创建＂永康市中国科技五金城＂的合作协议》，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邹家华还为＂中国科技五金城＂题了字。从此，永康五金城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1995年5月，由国家科委顾问谢绍明、原国家科委条件财务司司长程振登率领的考察组深入永康五金城、企业及有关部门调研后形成了巜关于共同创建浙江永康中国科技五金城的考察报告》。随后，对如何实现科技与地方经济的结合、促进中国科技五金城的发展，他们还专门与浙江省委省政府领导沟通并向中央有关部门领导作了汇报，形成了共识。

　　1996年10月6日至8日，由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永康市人民政府等联合主办的中国五金新产品博览会在浙江永康中国科技五金城隆重举行。从这一年开始，程振登司长与谢绍明顾问、原国家科委科技成果司司长翟书汾等代表主办单位多次出席中国五金博览会。

　　程司长除了热心还非常执着努力。为了宣传和扩大中国五金博览会和中国五金城的影响力，也为后续在诸多方面为永康提供帮助，他专门邀请曾历任国家科委、国家计委副主任后任国家轻工部部长的曾宪林部长，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两院资深院士、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师昌绪先生，原国家科委办公厅主任、后历任国家专利局、中国发明协会领导的明庭华先生，在中央长期从事理论方面工作的于为楝先生，中国工商联副主席王治国先生等领导专程来永康参加中国五金博览会的庆典活动。

　　为了更好宣传永康，让更多人了解和关注永康，趁举办首届中国五金博览会之机，他将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第二次理事会代表大会安排在永康宾馆召开。代表们大多来自我国科技界及金融界的领导，让他们一起助力中国科技五金城助力永康，可谓用心良苦！

　　如果说，永康五金城的更名，使它找到了发展方向，那么，中国五金新产品博览会的举办，则是给它注入了强大的活力。 由于市委市政府的正确决策、主办方的鼎力支持、全市上下的共同努力，首届五金新产品博览会取得圆满成功。此后，中国五金博览会办得一届比一届出彩，到去年已经成功举办了25届。

2007年，＂中国科技五金城＂荣膺＂中国十强品牌市场＂榜首。如今，中国科技五金城成为一个集群化、产业化、现代化的开放型五金交易市场，汇集五金产品与生产资料交易、信息发布、五金展会、五金指数、网上市场于一体。市场总营业面积80万平方米，交易品种19大类上万种，营业店铺4500间，辐射全国各地及世界170多个国家和地区，2020年综合销售额达475亿元，市场销售额及增长幅度连续多年位居全国同类市场之首。 

＂科技工作就应该这样做＂

1998年6月，本人从市委办公室调任市科委（后更名为科技局）担任主要职务。上任伊始，我即与程司长取得联系，向他汇报了科技工作思路，并打算将科委从市政府大院搬入科技五金城办公。他听后十分赞赏和支持，他说，科技工作就是应该这样做，围绕发展大局、服务当地经济。

　　科委搬到五金城办公后，创建科技服务机构，组织了一场又一场科技与五金相结合的活动，并直接参与筹办一年一届的中国五金博览会，其中有两个活动记得最深刻。

一是1998年8月，由国家科委相关处室及国家火炬中心、科技服务中心等单位领导与专家组成的考察团赴永考察调研活动。具体牵头组织者是程司长。在永康三天时间，科技考察团一行先后考察走访了科技五金城、科技服务机构及10多家科技型企业，并且举行了座谈与对接，对永康如何实现科技与经济的结合、怎样紧扣中心做好科技工作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建议。通过此次考察活动，使我这位科技新兵逐渐理清了工作思路、明确了努力方向，逐渐进入工作状态，并且攀上了高亲，开通了与国家科技主管部门联系的渠道。

　　程振登司长一行多次来到永康深入市场、企业调研考察，每次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都十分重视，亲自陪同（左为程振登司长，右为时任永康市委书记楼国华）。

　　二是＂科技架桥＂的首次行动。那是1999年9月10日，一支由55位企业老总与20多位有关部门单位领导组成的科技考察团由市委书记楼国华、副市长方平带队，浩浩荡荡开进北京，走清华、北大，到钢铁研究院、机电研究院等高等院校科研院所考察，并且举行＂北京·永康科技合作洽谈会＂，达成科技合作项目35个。 

为此，程司长付出了不少心血。事先的对接落实、事中的考察组织、事后的合作深化，他都亲力亲为、操劳奔波。看着他这么的操心劳累，大家都过意不去，劝他注意身体，他总是笑呵呵地说，没事，增加活动量还有利于身体的新陈代谢呢！

进京科技考察活动取得的圆满成功，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新华社发出通稿：《永康企业进京寻科技》；浙江卫视在黄金时段用12分钟播出专题片：《一个＂抢＂字了得》。此后，＂科技架桥＂成为一项固定活动每年组织，并且不断引向深入、延续至今。永康不少企业通过这座＂金桥＂转型升级、做大做强。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永康有海关，那是14年前的事，但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金华海关永康办事处＂开关的情景。2007年9月20日，＂永康海关＂一开关，就接待办理了一家又一家永康出口企业的出口业务。浙江哈尔斯工贸有限公司董事长吕强高兴地说，今后公司办理出口业务就不用再大老远跑到金华去了！办事处的设立能节省企业大量时间和成本，粗略估算能提高50%以上效率。

当年跑下这个机构，真不容易。作为当事人，我至今还清晰记得一路跑下来的艰难，而如果没有程司长伸出援手，从中协调，不说办不成，也起码要拖延好几年。

2003年初，我从市科技局调到市外贸局。随着全市出口的快速增长、外贸企业出口通关、商检的业务量骤增，而要办理通关、商检业务，企业只能跑宁波、金华，增加大量时间和成本。＂把海关、商检办到家门口！＂成为广大出口企业的迫切愿望，也是摆在市委市政府面前的一项重要工作。为此，作为出口业务主管部门，外贸局除了承担日常有关外贸工作管理外，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配合市政府在预定计划内拿下这两个机构。

　　当时市政府分管领导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朱寿安。本人也就责无旁贷地跟着朱常务跑了起来。＂金华商检局永康办事处＂几经周旋，很快获准设立。但＂金华海关永康办事处＂的申请却是不那么容易，市政府申请报告送上去一个多月杳无音信。

记得我跟朱常务第一趟跑到杭州海关询问有关科室。科室负责人坦言相告：金华除了金华海关、还有义乌办事处，今后几年不可能再批第三家了！他还拿出一大叠各地的申请报告说，衢州一个大市，至今还没有海关，要批也得先批衢州。我们提出要求见见分管副关长，也被婉言谢绝。碰了一鼻子灰，弄得我们灰溜溜地回来。

　　但是，我们不甘就此罢休。于是，电话挂到了程司长的家。他了解事情原委后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容他想想。没过几天，就接到他的电话叫去北京一趟。我放下手头工作，就跟朱常务匆匆进京。

与程司长见面后，我们了解到他几经周折后找到了中国海关总署分管地方海关机构审批工作的赵光华副署长。程司长向赵署长介绍了永康外向型经济及中国科技五金城发展状况，表达了当地政府为广大出口企业解决就近通关的迫切愿望，希望能得到上级海关部门的大力支持，对此，赵署长十分重视，专门腾出时间安排与永康市领导的见面。那天，我们跟着程、翟两位司长一起来到中国海关总署，受到热情接待。听了永康方面的情况汇报与迫切需求后，赵署长当即表示近期安排前往永康进行实地考察。汇报结束后，赵署长还热情邀请大家共进了工作午餐。

大慨过了二十天左右，赵署长就带着有关司处领导来到永康。当然，跟着来的还有杭州、金华海关的关长们及相关科室人员。考察结果，不言而喻。事实是最有力的证明。＂永康一个县级市的出口总量超过衢州一个地级市，发展势头还十分强劲。今年要新批海关办事处应该先批永康！＂杭州海关领导的态度来了180度的大转弯，接下来的事就办得顺风顺水了！

　　那些年，永康人进京办事都会自然想起程司长，找的人的确很多。但他总是有求必应、不遗余力。他总是说，家乡的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原永康市委副书记、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胡德伟，曾与程司长有过几次接触。他满怀深情地回忆说，程司长是这样一个人:能为家乡做十分贡献恨不得拿出十二分，但从来不会炫耀自己的功劳。和他接触让人感到是自己的兄长一般，无论说什么都十分默契。他是一个工作敬业、爱国爱乡、无私奉献、平实低调的丽州赤子！

＂我只想留个念想＂

＂家乡情深、故土难离＂。在程司长身上可以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1933年7月24日出生于方岩镇派溪村农家的程振登司长，是家中5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父母虽然比较宠爱，但他从小勤奋好学，加上天资聪颖，读完小学、中学后，于1952年6月考入北京清华大学电机系，攻读电机与电器专业，于1957年本科毕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电机厂，历任工程师、技术科长、副厂长，于1981年3月调入国家科委，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副司长、司长，一直干到1993年底退休。

　　程司长在国家科委任职期间，推动了我国科技体制改革和拨款制度改革，设立了我国技术产权市场，推出了技术交易税收减免政策，为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动力。同时他还大力推动科技与金融的结合，引导金融资源支持科技事业的发展。在他的推动下，科技部、财政部、工商银行总行联合成立了我国首家中国科技风险事业中心，有力促进了我国风险投资事业的发展。

1993年退休后，程司长婉言谢绝了外国公司高薪聘请，联合国家投资、金融机构创建了＂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国家科技风险开发事业中心（创业公司）＂，力促金融与科技的结合、致力解决科技型中小企业融资难。不到 3 年时间，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汇聚会员力量，资本总量达到近百亿元，在引导民间资金包括银行，投向高科技民营企业，解决融资瓶颈，发挥了独特的作用。＂有钱好办事＂。程司长运用促进会这两个平台，不知为广大科技型中小企业解决了多少难题、办了多少实事。

　　程司长将毕生精力用在了我国科技事业的进步上，但从来没有利用手中权力为个人谋取私利，也没有听说过向家乡父母官为亲朋说过情办过私事。

但有一次例外地同我讲起一件＂私事＂：记得是2010年左右时间，他老家所在村正在规划新农村建设，老宅恐怕要拆迁或重建。他叫我了解下怎么规划、能不能对老宅实行保护性拆建。他饱含深情地对我说，其实，我是用不上老房子，只是留个念想。是永康养育了我，我热爱家乡这片故土，能为家乡做点什么是我一直的心愿。留着祖宅，只为让我的儿孙们永远记住，他们的根在永康！话语间包含着对家乡的深深依恋，对故土的一往情深，使我深受感染。回来后，我找派溪村干部了解后将情况及时告诉他。但后来因规划迟迟没有实施，他家的老宅面貌依旧。

　　我于2007年3月从外贸局调入市政协任职，此后与程司长的联系逐渐减少，但每到年关，都会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程司长是2013年7月初，我陪外甥进京办点事，顺便登门拜访了他。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好，但坚持要招待我吃饭，还叫上儿子与媳妇陪我们喝杯酒，弄得我不好意思。他还低声告诉我，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已经对后事作出交代，西归后嘱其子女将他奉送回家乡，与夫人＂长相守＂。我安慰他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下次在永康老家迎接他！想不到，这竟是我与程司长的诀别。时隔一年多，程司长于2014年12月10日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81岁。

　　2014年12月20日，当我获悉程司长的二儿子与媳妇奉送程司长骨灰回老家后，即约上应朝东、程凤秀等昔日同事赶往派溪最后送他一程。

＂不要惊动当地领导，把我送到永康与你们母亲汇合就好了！＂子女们尊重父亲的遗愿，千里迢迢把他送回老家，永康市及有关部门、当地领导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一消息。低调做人、从不麻烦别人。程司长的为人处事作风一直坚守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令人动容、让人感叹⋯⋯

　　著名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在程司长身上，使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家国情怀、什么叫故土难离、什么叫赤子之心！

＂爱国首先要爱家乡，不爱家乡谈不上爱国！＂此时此刻，程司长的话语似乎在耳边响起。正是怀揣这种对家乡深沉的爱、纯粹的爱，才能迸发出报效家乡、奉献社会的热情。

这是程司长留给家乡人民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值得珍藏！

【后记】

花费精力最大、制作时间最长的美篇《情到深处自然浓——深切缅怀程振登先生》终于完稿。借此机会，由衷感谢程司长亲属、各位老领导与朋友的鼓励和支持。

在整理程司长生前的有关资料中，因为时间跨度大，有的事已经记不得或者不那么准确了。程司长媳妇冯卓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整理出有关档案，及时提供给我十分珍贵的资料与图片；程司长在家乡的侄儿程维新、侄媳颜咏诗通过《程氏宗谱》查找到有关程司长的传略，及时拍了照片传给我；原国家科委科技成果司司长翟书汾认真审阅了文稿，及时指出了其中的误处；昔日同事应朝东先生还对文稿内容的完善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原永康市委副书记、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胡德伟，原永康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朱寿安等老领导都认真审阅了文稿，鼓励有加。老领导胡德伟满怀深情地说：写程振登司长的文章真实、动人！确实永康不能忘记这许多为家乡呕心沥血情深似海的乡贤老前辈。还有，通过他们努力牵线为永康发展给予很大帮助的领导和朋友，如谢绍明老部长、翟书汾司长等。

所有这一切，令我倍感温暖与鼓舞，更使我深切地感受到程司长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程振登先生永远活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