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插队的地方是一个不到十户人家的生产队,对外正式名字叫崩坎湾生产队,在整个大队排行第12队。由于队上毗邻京广铁路并离大堡镇不远,故队上的人多从事一些非农业的手艺活。其中除四老倌做裁缝外,三老倌养鸭,大老倌儿子在镇上饮食门市做包子。锡久会杀猪,川和做货郎,走村窜巷卖些针线什么的。然而文化大革命一来,纷纷割掉了他们“资本主义"尾巴。除三老倌还养着鸭子外,其他都回到了队上,别扭地干起了农活,当年队上全劳动力的每日满工分只值八分钱。 初来乍到生产队,我被安排在三老倌家居住。那年的冬天无比的寒冷,我和玉久冒着大雪从镇上农机厂扛回了专为知青做的新床。将床安放在一个专门腾出来的厢房里。房间黑黑的,四周是用泥巴做的土砖,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可以让室外的光线透进室内,唯一的窗户是纸糊着的,小便桶放在开着的门背后。 傍晚时分,三老倌赶着放养的近百只鸭子回来了,我住房隔壁顿时热闹非凡,这百只鸭子将每天与我为邻,共度良宵。掌灯时分,鸭子不闹了,我铺开床铺准备就寝。刚入睡不久,感觉肩背后有一毛绒绒东西在拱动,还有温度,我不觉浑身毛发倒竖,顿时吓得瞌睡全无。我顺势一路摸去,感觉是动物,那动物一声大叫,但仍不动乎。打开手电一照,原来是房东家的猫。好不容易将猫赶下床铺。并不停地安抚自已,是猫,是猫,不是鬼,别怕。但仍久久不能入眠,总被一种怪怪的又挥之不去的声音所打扰,原来一墙之隔是猪圈,这里的猪是昼伏夜行,一到晚上就不停地蹭墙,挠痒痒并大声啍哼,那种泥巴做的土砖有手指大小的缝隙,既不保温也不隔音,好似就在我的床边哼哼作响。好不容易敖到下半夜刚睡着,又被另一边隔壁的一百多只鸭子喧闹声吵醒。原来房东养的鸭子被训练成半夜生蛋,这样可以避免白天在外放养时将蛋生在外面。为了使刚生下的鸭蛋不被踩脏,房东都是在半夜起来点着煤油灯检鸭蛋,这样送到镇上收购门市能卖个好价钱。 三老倌手上拿的这根竹竿据说不仅能指挥鸭子的心走,但更重要的作用是能驱鬼和辟邪 如此吵吵闹闹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晚。第二天早起吋发现浑身痒痒并生出了一个个大包,开始还以为是皮肤过敏。后经三老倌儿子元久指点,说这是跳蚤咬的,说话间他指着地上一活物让我看。果真一小小跳蚤在蹦跳,蹦得足有一米左右高,难怪书上说这玩艺是世界上的跳高冠军。元久告诉我,这小虫不像虱子会钻到衣服里,平时只在床板缝里待着,到了晚上就会爬出来骚扰你。 说是一辈子要在农村,而且要如此扎根于动物世界之中,我不禁不寒而栗。 那个北风呼啸,寒冷无比的夜晚,那个初来窄到,令人惊恐的夜晚,那个被猪,猫,鸭,跳蚤骚扰,离家而个人独居的不眠之夜,使我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