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雪

刘景慧

<p class="ql-block">  多年旅居南国,却依然“水土不服”,客居的情怀时时缠绕在生活的琐碎里。无处不在的对比对照就成了习惯的模式。看日历上季节变换,常常想起故乡此时该是什么情景,那些至亲好友或许还在周而复始着岁月的痕迹,还在安逸棱角分明的四季变换。</p> <p class="ql-block">  滇南的二月,春夏概念正在模糊混乱着,穿羽绒服和穿短裙的人们混搭成了云南的一怪,让乍来这个世界的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树木知性,抖落掉冬天的沉寂,舒腰展眉,蓬勃鲜活起来。枝头茂盛,姹紫嫣红,浓香弥漫随风远播,感染了每个人的脸色。</p> <p class="ql-block">  公园里的木棉树高举着一团火红,路边的玉兰花芬芳着浓紫、浅绿和洁白,橙红的金丝菊攀上了高树,挂满了篱笆院墙,氤氲了春的蓬勃,也许配给了夏的灿烂。</p> <p class="ql-block">  忽然想到,远在万里之遥的故乡,最早知春的岸柳该吐出绒绒的花蕾了吧?汤旺河边的泥土也该松软露黑,滋润出潺潺的沿流水了吧?我知道,在故乡,春的气息会倏忽而来,也会悄然而走,像模像样的春天是需要耐心等待的。</p> <p class="ql-block">  遥思断想时,朋友发来几幅小兴安岭春雪的照片,意兴里顿有身临其境的感觉。那漫天大雪仿佛就在我的思空里飞舞,那清澈的凉爽就在周身浸润。</p> <p class="ql-block">  故乡的人对白雪亦如南方人对绿色,有一种司空见惯的审美疲劳,对春雪却情有独钟。仿佛那是飘然而来的仙子,是久别而归的新娘,是上苍的恩赐,幸运的造化。来了春雪,就别了寒冬,就迎来无数生命的复苏。</p> <p class="ql-block">  区别于冬雪的坚硬如砂、桀骜不驯,春雪却是如棉似絮,婀娜柔美。她不因是从神圣的天宫而来,是从瑶池而落,依旧不骄不躁,不威不武,袅袅娜娜,柔情万种。每一朵六出之花,宛若美轮美奂的绝世画作;每一场春雪,都是惊世骇俗的神来之笔。不湿你的寒衣,不冷你的肌肤。只给你送来欢心,只给你带来希望。</p> <p class="ql-block">  那苍林老树经她的点缀,摇身而成琼枝玉叶;曾经的丑陋破败经她的修葺,焕然而为玉砌银雕。她以柔弱的身躯埋葬一切污浊,让杂乱的世界清新如雅,洁净无暇。</p> <p class="ql-block">  山里人喜欢春雪,仿佛那是一场迎春的盛典。你看那托着雪团的树枝,竟悄悄的柔软泛绿了;雪下的枯草,也暗自换上了返青的靓装。长在青苔上的鹿蹄草,最先露出紫红的脸庞对着春雪笑容可掬。真诚而热烈的当属冰凌花了,早早的在冰中孕育了花蕾,又在春雪中露出第一抹花容。索性将那一掬春雪当做嫁妆,做一回春天里的第一个新娘。</p> <p class="ql-block">  春雪的飘落于山里人而言,那是不成文的节日。呼朋唤友,邀亲携戚,置身于灰蒙蒙的苍穹之下,张开双臂拥抱那雏鹅之羽,飞蝶之翅。踏雪的声音不再生冷,似乎也有了音乐的魅力。孩童们攥一团雪球,或凌空相互投掷,或塞进玩伴的脖腔,发乎于纯真的笑闹爽翻了童年的牧场</p> <p class="ql-block">  春雪知情,善播爱意。对对情侣感恩这飘落的飞花浓厚了他们的意恋,双双躺在雪地里,印出地久天长的浪漫。蹒跚的翁妪经不起希望的诱惑,也在雪地上留下搀扶的足迹。漫天飘洒的玉屑碎银,轻绒薄絮,裹挟着期许,蕴含着希冀,注入人们的心头,洗涤人们的肺腑,令精神里的浑浊竟在一个呼吸之间荡然无存。</p> <p class="ql-block">  春雪飘飘荡荡,披霜挂素,美丽着世界,也美丽着人们的心灵。南山林中,一袭身影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忙碌着。她扫开春雪覆盖的地面,撒下陈粮旧米,余馍剩饭。随着一声“开饭喽 !”的呼喊,在雪中难以觅食的鸟雀从密林深处急翔而来,啄食这顿可续命可温饱的盛餐美宴。她在一旁看着,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儿孙女。</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的那场春雪,她心疼树上的鸟儿觅食无路,冻馁交融,一缕慈心发乎于情。自那时起,她与这群小精灵结下不解之缘。从初冬到晚春,只要山中有雪,她都要带着鸟食上山,坡陡路滑,不曾有误。陈粮告罄,就用微薄的工资买来新米。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风割肉寒剔骨,整个大山人踪绝灭,只有她那“开饭喽”的喊声依然会按时响起。</p> <p class="ql-block">  流光渐逝,鸟儿们熟悉了她的身影,亲切了她的声音,她也被人们戏称为“山雀菩萨”,“林莺仙子”。春雪来了,她却有了几分惆怅。冰消雪融后,她的那些鸟孩子都要忙着筑新巢,谈恋爱,想亲近它们,还需等待下一场大雪的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