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夏日长

小糖果的姥爷

　　小时候，一到夏天坦克二师大院里的荷花池便荷花点点、鱼跃鸢飞，吉山上鸟语蝉鸣、野山枣挂满枝头，菜地里瓜菜成畦、蝶舞蜂喧，师部的露天泳池也开放了。此时，我们捉鱼打鸟、游泳爬山、偷菜摸瓜、捞河蚌钓青蛙、粘知了逮蜻蜓、摘山枣采桑叶、打水仗捉迷藏、挖知了猴、捅马蜂窝，享受着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吉山西麓的露天游泳池是保障部队官兵游泳训练的，所以只在中午或徬晚对家属开放。阿四为了每次多游一会儿，发明了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不换衣服。他总是赤裸上身，光着脚，只穿一件田径裤头去游泳。当管理人员将大门打开时，门外的人蜂拥而入，别人都往更衣室跑，阿四却直接冲上堤岸一头扎进水里。游泳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大家纷纷上岸，唯有阿四还在水中悠哉悠哉地游着，直到水中快没人时才慢吞吞的爬上岸，直接湿着身子赤脚走回家。我很羡慕，跟他学了一次，傍晚游泳夜里就发了高烧。那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耍酷全凭实力。

        一天，阿四背着一个鱼篓来找我。鱼篓是用竹篾编的，小巧精致，口上还有一个盖子。阿四说这个鱼篓是他哥哥借来的，我们可以用它去钓青蛙。我说：“我没钓过青蛙，不会。”阿四自信地说：“我跟哥哥钓过，我会！”于是，我们直奔荷花池而去。

        来到荷花池，我们先在旁边的菜地里挖了一些蚯蚓，再找根树枝，用事先准备好的钓鱼线将蚯蚓系上，做成像钓鱼的工具，只是鱼钩换成了蚯蚓。我背着鱼篓跟在阿四身后，他拿着钓竿走到池塘边的草丛前，将细线未端的蚯蚓悬吊在草丛中不停地抖动着，模仿昆虫在飞舞，很快就有青蛙嗖的一下从草丛深处一跃而起，一口将蚯蚓吞进肚里。阿四趁势将钓竿向后一甩，呱唧一声青蛙就落在了我们身后的菜地里。我扑上将青蛙抓住，放进鱼篓，盖好盖子。紧接着，阿四开始不停地向身后甩青蛙，青蛙像下雨一样落在我的周围，噼里啪啦乱跳，根本来不及抓。情急之下，我拔起一根瓜蔓架上的竹竿，一杆子一个，把青蛙打的四肢僵直昏死过去，然后再一个一个捡起来放进鱼篓。不一会儿鱼篓就满了，我们踏歌而归。

        一天下午，我和阿四去荷花池捉鱼。我们用细绳系住罐头瓶的颈部，在里面放上蚯蚓，然后将瓶子沉入水中，过会儿提起来看看有没有收获。那天很邪门，连续几次都一无所获。我生气了，说：“把罐头瓶扔远点试试！”正好那天我们带的绳子比较长，我左手抓住绳子的一头，右手使劲将瓶子抛出去。瓶子落在离岸五、六米的地方，噗通一下没入水中。我将绳子末端系在岸边的灌木上，就和阿四回到堤岸上坐着聊天了。过了很久，我起身走下堤岸来到水边，拉着绳子将瓶子收回来，提起来一看，只见混浊的水中游着一只大青虾，时隐时现。我激动的大喊：“阿四快来看！”闻声，阿四腾地起身从堤坝上冲了下来，由于速度过快刹不住闸，直接将我撞进了池塘里。我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手里的罐头瓶依然高高举起。我保住了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那时候电风扇都是奢侈品，一到高温天屋里酷热难耐。晚饭后大人会将门前的水泥地洒扫干净，铺上凉席，搬出躺椅，一家人或坐或躺，吃着西瓜乘凉，直到困了才回屋睡觉。常有左邻右舍的聚在一起，摇着蒲扇谈天说地。那时的夜空繁星闪烁、银河灿烂，我经常躺在凉席上听大人讲故事，如《牛郎织女》、《三毛流浪记》等等，还有邻居大姐姐讲的《绿色尸体》、《一双绣花鞋》，听得我毛骨悚然。当然，我们男孩子还有更多的乐趣，夜幕降临后会有很多熊孩子带着凉席和枕头，聚集到露天电影场，横七竖八躺倒一大片，嬉戏打闹着，直到下半夜才睡。后来，有大孩子发现洗澡堂的房顶上蚊子少，夜里睡的踏实，便有很多孩子爬到房顶上去睡，我和阿四也在其中。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真是胆大，也不怕夜里梦游从房顶掉下去。一天夜里，皓月当空，大地如同白昼，我们正在房顶上玩捉迷藏，突然有人说好像听见师部在放电影，大家马上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大部分人都说好像有电影声。有人提议咱们去看电影吧，有人却说要是万一没放电影咱们不白跑一趟？大家一听有道理，犹豫间有人指着头顶的烟筒说：“爬到烟筒顶上，肯定能看见师部有没有放电影。”这根烟筒是澡堂锅炉房的，像电线杆子一样粗，由四根手指粗的钢丝绳从顶部斜拉到地面固定着，高耸入云；一侧有避雷针一节一节的如同梯子，可以攀援而上。谁上？大家面面相觑。“我上！”有人大喊一声。大家寻声一看是阿四，立刻欢呼起来。阿四脱掉背心只穿着田径裤头，双手抱着烟筒脚踩避雷针，一节一节向上攀登。爬到一半时停了下来，他大声告诉下面人：“看不到师部电影场。”下面人鼓励他说：“继续爬，到顶就看见了！”阿四犹豫片刻，又继续向上爬，最后终于到达烟筒顶端。他双臂抱紧烟筒向师部方向眺望一会儿，然后大声喊道：“还是看不见——”“看不见就下来吧，小心点！”底下的人喊道。阿四一步步下来了，等他到达屋顶地面时，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阿四从头到脚全是黑的，和非洲人一模一样。看到大家惊诧的目光，阿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烟灰。有人笑道：“烟筒外面这么多年积攒的烟灰这下全让你蹭干净了，赶紧回家洗澡吧。”。阿四依依不舍地说：“你们帮我看着席子，我洗完澡再回来。”说完转身离去，我看见他的后背还是雪白雪白的。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散碎光阴红尘梦，醒来已非少年郎。怀念童年，怀念童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