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乎乎的冷饮

一棵树

冷饮，一种让人情绪愉悦的饮品，作为一个抽象概念，是个颇具诱惑性的词。想像一下，一杯深紫色的、酸酸甜甜、凉凉爽爽的冰镇酸梅汁，就不由你不两颊生津。如若你正处于烈日当头之际，劳累疲惫之时，痛饮一大杯冷饮，那是何其痛快，简直就是片刻的神仙体验。 小时候我的家在池州，池州是池州地区的略称，其所在地贵池县。县城里有一家冷饮店，夏日里，如果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弄得5分钱，或一毛钱，我们一帮小伙伴会非常高兴的直奔冷饮店而去，花5分钱买一杯冰镇酸梅汤，小有钱的主儿会慷慨大方的狂掷一毛钱要一杯冰牛奶，然后各喝各的，兴奋的大声说话。就如孔乙己要了一碗酒，一碟茴香豆，穷则穷矣，我们却是无比快活。 1971年我读初一，学校却不是中学，而是池州师范学校新设立的初中部。应该是初夏时节，省里决定举办安徽省民兵、红卫兵、红小兵游泳比赛。池州也层层选拔运动员参赛，我们是初中部的首届学生，只有两个班百十来个学生。尽管学校极力鼓动学生报名参加选拔赛，但报名者廖廖，不过四、五个男生，我是其中之一。那时的孩子们很少是在游泳池里学会游泳的，大多是在江河湖泊里野泳，也不用教练教，瞎扑腾几天自然就学会了，都是无师自通的自学成才者。我的泳技就是在合肥包河练就的，两次差点淹死，所幸命大造化大，总能化险为夷。有一次跟随几个大孩子，大概是初一初二的学生，从包河的二道桥游向三道桥，距离应该有100多米，纵队前行，我是最后一个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游到一半感到力气快要用尽了，心里起了惧意，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水，前面是漫长宽阔的水域。然而退无可退，只有坚持，唯有奋力向前。此事至今犹记，可见当时恐怖之深。我更小的时候，家在合肥待过几年，小学二年级至五年级，我在合肥市长江路第一小学就读。其时正值“文革”武斗闹得最凶的时期，学生们可以随便的学，充分的玩。按照“福兮祸兮”的大道之理，多玩少学也未必是坏事。 选拔赛在贵池中学游泳池举行，我和另一个班的一位同学胜出，我们姑且称他”帅帅”吧。很快我俩集中到东至县集训。也没安排宿舍让我们住，我俩睡在乒乓球室乒乓球桌子上，反正是盛夏，也冻不着，觉得挺好。集训队里有调皮的女生，在窗户外冲着我们作鬼脸，怪声怪气的说：你们不怕吗？鬼来了——。我们当然不怕，对她们友好善意的恐吓报以愉快的一笑。东至县城外有一条清水河，水面并不太宽，流淌的河水清澈可爱，水深恰好可以游泳，那就是我们训练的地方。教练是县体委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有时下雨天有些冷，教练问大家：冷不冷？学员们齐声回答：冷。教练说越是冷越是要锻炼，出发。如果大家说不冷。教练就会说，那好，出发。教练、老师、领导、师傅、老婆，他们总是有理的。为什么？依照”皇权天授”的原理，都是上天规定的。每次到了河边，根据教练的心情，他会说一声红小兵组2000米，红卫兵组3000米，民兵组5000米。之后所有的学员跳下水去，顺水向下游，然后逆流游回来，往返数次。有时教练也会指导、纠正我们游泳动作、姿势。我很奇怪，除了我们集训队在此游泳，并未见过其他人来此游泳或戏水玩耍。 有一天晚饭后，我和帅帅到大街上遛弯，遇到一个卖冷饮的摊位。一辆板车上面是洋铁皮制作的与板车同长同宽50公分高矩形柜子，里面是一些锅盆碗之类的餐具。柜子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冷饮”。品种很单一：绿豆汤。一毛钱一碗，我们俩人各买了一碗。我的天啊，喝进嘴里居然是温乎乎的，我们不由的笑起来：这怎么可以当冷饮卖呢？用现在的标准衡量——假冒伪劣商品。也有其他人卖了喝的，没人较真与卖冷饮的营业员理论。那时还没有个体户，兴许就是某个饭店熬了绿豆汤推出来售卖。绿豆汤属于消暑佳品，算是冷饮的“近亲”。 经过一段时间训练，举行了正式的选拔赛。优胜者作为池州地区代表队正式运动员参赛；被淘汰者打道回府。我和帅帅双双败下阵来。我们体育老师找到池州体委领导，强烈要求将我俩作为观摩团成员，随队参加游泳比赛运动会。理由是学生第一次参加体育活动就受到挫败打击，以后就没人愿意参加体育运动了。可见体育老师是很敬业的，是有心要干出一些成绩来的。最终我和帅帅随队出征，但我们不是战士，最多算是一个敲战鼓的。 运动会在安庆市举行，我们入住安庆宾馆，那时不叫这个名称，叫交际处（音）。一辆大客车不停的往返于宾馆和游泳馆，专门接送运动员。安庆临江，游泳成绩在省里历来是靠前的。我们游泳队里有一位上海知青，非常壮硕，真正是虎背熊腰，他参加民兵组100米自由泳比赛。发令枪一响，他很快就成了最后一个，他的泳姿一点也不漂亮，简直就是不规范不标准，手臂不是潇洒的挥向前方，而是交替落在脸面前，毫无泳技可言，整个人像一辆笨重的坦克，沉重的哼哧哼哧向前开进。运动员们争先恐后的游到泳池的一端折返回来，其他运动员体力几乎消耗殆尽，速度渐行渐慢，几近挣扎着前行，像一辆玩具小汽车，电力不足了，虽然继续前进，却没了那股冲劲。而他，那辆笨重的“坦克”却还是一如既往不慌不忙的向前挺进，始终保持着他朴实的动作，既有的速度，没有丝毫的衰减和慌乱。他终于赶上了一位，又追上了一个，接着超越了所有人，他成了先锋，出人意料的成了泳池里的引领者，他稳稳的拿到了第一名。他让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一个技术平平，泳姿朴实，身材粗壮，速度不徐不疾的泳者居然拿到了冠军，他好像那那都和冠军不沾边，这太不符合逻辑了，可这是真实的结果。搞没搞错？没搞错，因为他有超强的体力，他有一招制胜的资本。体育的要义不正是体力和体质吗？这是体育需要的，更是体育追求的。毛主席怎么说来着：“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