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随风：山火（桦阳8、“知青”篇）

徐老淮（贤仁）

网上山火图片 网上山火图片

　　在吧里看到了网友制做的一段扑灭山火视频，做的非常好。它勾起了我在林区南岔的一次扑灭山火的回忆。我愿意把我的回忆献给南岔的朋友。

山火 （2009-05-02 22:04 ）

近日，黑龙江发生了很多场森林大火，据报道，有些山火还牺牲了灭火战士，姓什名谁我不知道。到应了那句话：“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现在没有战争，但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同样还有很多人，在形形色色的岗位上为国捐躯，用生命铺就了共和国成长壮大之路，他们生的平平凡凡，逝去静静无声，反响大的是烈士；没什么轰动的是殉职，更多的则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不为世人所知。我们应记住：共和国伟业的基础下是用战士、工人、农民、农民工；抑或是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黑”工牺牲血肉之躯奠基的。他们值得敬仰，值得纪念，值得我们经常缅怀。

皆因为看到了关于黑龙江山火的报道，使 我想起了当年，我“知青”生活时候的一场山火。七七年抑或是七八年，具体的是哪一年记不清了。

秋天，我们正在“浩良河兵团化肥厂”施工。一天下午，我们就得到消息，晨明林场发生了山林大火。晨明林场离我出来的的“青年点”桦阳不远，自然引起了我的关注，很快，施工队传来命令，要一部分人去晨明打火。山里有个规矩，扑灭山火，周边企业都要参加，不管你是林业，商业，或铁路。不用扑火指挥部安排，各单位可直接带队进山。现在我想，可能平时林业局早有安排，战时各部门才能有条不紊的自觉执行。施工队紧急抽调了五六十人，我自告奋勇钻进打火队伍。大家抗着灭火用的钩镰枪，铁锹，浩浩荡荡的来到浩良河火车站，火车站这时以聚集了好几个单位的打火人员。浩良河离晨明有好几站地，进山得坐火车。由于打火是紧急任务，当时没有客车经过，火车站临时截住一趟路过的货车，看来遇到山火铁路局也得听林业局的。我们爬上满载原煤的货车，挤在一起也顾不得干净埋汰。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晨明林场。我们看到远处连绵的大山浓烟滚滚，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映照下的大山看不到火苗，跟我一路上想象的山火对不上牙。我想这才多大的火呀，费这么大操施。林场机关只有几个年长的妇女和女“知青”在几口临时搭建的大锅旁忙着贴大饼子，已贴好的大饼子黄不黄黑不黑的盛装在墙角下的几个大箩筐里，负责安排我们任务的同志一脸肃穆，只简单和队长说了些要求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清理火场，排查过火后的火场有没有残火，我们有些意欲未竟，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行走在还有些烫脚的山上，看不到火苗，只有残烟。我们在冒烟的地方用钩子和铁锹翻弄着，见到火星就奋力的扑打，再用山土掩埋上，直到看不见残烟，才再往前行。最费事的是碰到了蚂蚁包，山里的蚁穴有些像坟包那么大，青烟直冒，只能用铁锹挖，挖了一米多深，蚁穴下还是再冒烟，山里都是腐殖土，多少年来的树叶树枝沤在那里，见火还会复燃，不敢掉以轻心。这时才知打火的幸苦，累的实在是没法了，有人出了个馊主意，尿尿，几个小青年围成一圈，哗哗的往蚁穴里呲开了，地下真有残火，尿液淋下去，嗞嗞的直冒热气。人能有多大尿啊，再碰到蚂蚁包，还得凭实力去干。这苦，这累，不可言表。

山对面，有个人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下站了很长时间。面对这边热火朝天的人群，那人却无动于衷。他的木讷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总感到有些怪异和一丝不安，我们时不时的往那边张望，大树下卧着一块褐色石头样的东西，因为已近傍晚和离得较远看不太清楚，大家交头接耳后认为那是块石头。“达、达、达。。。”，一匹快马载人疾驶而来，那人急忙下山迎了过去，骑马人和他不知嘀咕些什么，又扬鞭绝尘而去。这越发引起我们的好奇。这片山清理完后，我们下山路过那人身旁，有人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支吾道：没什么事，问树下是什么东西，他告诉我们是石头。

天已完全黑了，这时山火才清楚地显露出狰狞面目，过火的山包，杂草已燃完，只有残烟在林间缠绕，而火像一条条毒蛇盘在一棵棵大树上，火苗像蛇吐的信子时不时的卷到我们身和脸上，烟熏炙烤使我们忘记了疲劳饥饿，只机械地重复打火动作，盼山火赶快打完。夜幕下，一棵棵大树又像一棵棵燃烧的蜡烛，映亮了群山，好在今夜风不大，使打火变得容易些，但热浪搅起的残灰时不时的落满脸颊，又随着汗水流进眼睛，灌进脖子里。周围都是浓烟和山火，人们奋力的扑打着，没有喊口号的，人们累的连话都懒得说了。终于来了命令，叫我们下山吃饭休息，在下山途中，我碰到了接替我们的打火队伍，原来是桦阳“青年点”我的战友们，没想到在火场上还能相逢，我高兴的和他们打着招呼，简单的寒暄几句，就又分开了，太累了。回到林场场部，我们匆忙的在大水槽子里简单的洗了洗手，就抓起大箩筐里的大饼子，我看到大饼子现在剩的也不多了，吃到嘴里才发现，大饼子半生不熟还挺牙碜，噎的我们直瞪眼，找点咸菜吧，咸菜也没有了，只能就着凉水往下咽，太饿了。在林场机关休息时，我们知道了一件事，今天的山火牺牲了一个人，现场就是我们在傍晚看到的大树那里，树下那块大石头，就是牺牲的那个人卷曲在那里。看守人怕我们害怕没有说明。

今天的山火发生在早晨，有一趟路过的火车违规清炉（那时火车是蒸汽机头，山里防火期，进山火车不准清炉），炉渣引燃了道基旁的塔头甸子，火就势上了山。林场组织男壮工人和“知青”上山打火，只留下保卫干事领着一群妇女在家给山上打火人员蒸干粮。中午，山火越烧越大，保卫干事呆不住了，他临时组织十几个女“知青”，也去上山打火，他们从山脚顺着风势一直打到山顶，当他们打到山顶时，风向突变，大火张牙舞爪的向他们反扑过来，保卫干事大喊撤退，女青年们连滚带爬的往山下撤，保卫干事殿后，这时意外发生了，在大树旁，一棵小树叉绊倒他，大火瞬间从他身上滚过。这一瞬间，大火卷走了他身上的衣服，只留下挂在腰上的小手枪和皮带；这一瞬间，大火也卷走了他年轻的生命，只留下为他痛苦的妻子和一对年幼的儿女。小小的山火，里面也有生命的代价，我不免唏嘘不已。

天亮了，山火已打完。我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再也不知保卫干事事后的事情，不知是封为烈士，还是封为其他什么。但我想，林场场史应该载有为他讴歌的浓重一笔，让后人缅怀。更让他的一对儿女，在思念父亲的同时，心灵上有一丝安慰。

(转自我的博客2009.5.2.的博文）

后记（吧友回复）

谢谢您的回忆，我就是保卫干事的儿子，父亲当年因公牺牲并没有被评为烈士，但国家也给了我们很多的照顾，我们一直以父亲为自豪。现在我和弟弟落户在大连，妹妹在南岔区人大工作，都生活的挺好，母亲守寡至今在南岔安享晚年。希望有机会我们能在南岔相聚，祝您老安康！2011-11-19 10:38淡然冰龙（百度吧友）

xulaohuai: （保卫干的事情，不知是封为烈士，还是封为其他什么。但我想，林场场史应载有为他讴歌的浓重一笔，让后人缅怀。更让他的一对儿女，在思念父亲的同时，心灵上有一丝安慰。） 值得欣慰的是英雄子女事业有成。不管我是在过去了多少年后才知道，了却了我多年的疑惑。祝愿英雄家人、后代的生活幸福美满。 |2013-1-20 18:08回复

感谢楼主还记得这段打火的经历。那位牺牲的保干是我的大伯，当年牺牲时才36岁。后来也没追认烈士。两个叔伯弟弟和一个叔伯妹妹如今都事业有成，家业兴旺。

楼主的这篇文章勾起我无限的思念，我大伯是军人出身，非常英俊。他佩戴的那支枪是德国造的，76年的春节我还打过。就是那次山火，我永远失去了亲爱的大伯，大娘一家人也过了好多年的艰辛生活。很多年的往事都快忘却了，有心的楼主还记忆这么真切。再次感楼楼主，如有机会希望认识楼主。盐冰冰2011-04-14 18:20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