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侦察作战末期最为惨烈的那次战斗

迷彩戎装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有一帮身着迷彩戎装的热血男儿肩负特殊使命，从遥远的北疆奔赴滇南前线，为国浴血奋战。老山作战末期，有一支特别的作战部队，禀奉中央军委命令，悄悄开赴老山地区，密战在祖国的西南边防线上。

史料记载，在1979年至1989年的中越战争中,为配合云南方向老山、者阴山地区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及时准确地掌握敌情,保障老山主战场两翼和边境地区的安全,把紧张气氛引向越方,从1983年12月13日至1989年10月5年多的时间里,全军先后有22个集团军(军、省军区)侦察处,66个步兵师(守备区、军分区)侦察科,7个情报站,96个侦察连(队),47个侦察排及配属分队和原武汉、成都、兰州、北京、沈阳军区司令部情报部工作组赴老山地区参战,总兵力达16200人,火炮174门,各种车辆900余台，实战中取得辉煌战绩。

在长达10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末期，驻防祖国北疆的沈阳军区选派3支精锐部队参加轮战。3支精锐中的第15侦察大队由64集团军组建，在全长62公里的作战正面，开设了15个观察所,发展内线54人，建立情报站12个，组织实施较大规模的作战行动14次，抵近侦察452次，俘敌12人，毙敌43人，伤敌19人，获取越军情报236份，达到了把紧张空气引向敌方，有效地配合主战场作战的目的。

老山作战末期，主战场战事平稳，主要由侦察部队在两翼开展侦察作战。从其作战的激烈程度、弹药消耗、投入兵力和伤亡情况等方面来讲，1988年第15侦察大队侦察4连发隆下寨地区伏击捕俘战斗可谓我军对越侦察作战末期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

3.15战斗基本情况

经过侦察观察获悉，尼记地区敌军经常派小股兵力到大龙塘附近地区堵卡，同时发隆下寨以东1369高地守敌也常有零星人员在阵地与村寨之间活动并前出执行堵卡任务。为获取更多军情，1988年3月15日，第15侦察大队4连加强火力连100迫击炮1个排，高机1个班，在越南黄连山省孟康县境内发隆下寨以东公路实施伏击捕俘。

此次行动，我出动兵力105人（其中出境57人），战斗历时9个多小时，俘敌2名，毙敌16名，伤敌5名，缴获苏制冲锋枪2支，子弹29发。我牺牲6人（含内线1人），伤3人，消耗各种枪弹3000余发，炮弹684发。

始料未及激战突发

1988年3月15日拂晓时分，前出分队渗透越境5公里，刚刚抵达预定地点，又累又困未来及休整和部署的前出人员猛然发现有3名不速之客持枪闯入我伏击区，由于天还没亮，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自己人在走动。5时55分，当正在静息的人们透过来客的手电筒余光发现是越军出现时，副连长陈学民，2排长唐道权和战士阎守波、暴士武、吕敬海、朴云海等首先跃出，迅速将走在后面的2名敌人扑倒制服，缴下枪械，扣上手铐。此时，另1名已经越过伏击区的敌人仓惶惊恐，拔腿向李家坟方向逃窜并大声疾呼开枪报警，我担任东侧警戒任务的捕俘人员集火射击，当即将该敌打倒在地。

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发隆下寨方向距我设伏地约70米远的地方即刻就有敌人突然向我伏击区域猛烈射击，造成陈副连长负伤，1名俘虏也同时中弹。这时，附近的1369高地上方连续升起3发红色信号弹，并传来高射机枪的射击声。

情况之突然，变化之迅速，拂晓骤然的枪声和陡然发生的激战，实在让人始料不及。

三入虎穴搜寻战友

身在异国，军情突变，大敌当前，不宜恋战。连长邱枢立即下令押解俘虏撤离公路。在撤出直射火力区域后，连长回头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副连长陈学民、1排长李忠明，2排长唐道权和战士暴士武、吕敬海没有跟上，电台呼叫没人应答。这时有人说陈副连长和1排长带暴士武、吕敬海押带俘虏已撤下公路。邱枢还是放心不下，随即带人潜回到2排长的战斗地点秘密寻找，但未找到2排长。此时，战士朴云海告诉连长，2排长抓到俘虏后也已撤离。据此，邱枢带领捕俘组人员押带受伤的俘虏于6时10分撤出设伏区，向1206高地方向回撤。

战斗队形被突如其来的枪弹打散，陈副连长等4人押带俘虏至1369高地北侧崖壁边缘时，在发隆下寨方向之敌不断向我射击，陈副连长再次受伤，并与身边的1排长和战士暴士武以及俘虏同时中弹摔到崖下，陈副连长和暴士武摔昏，1排长摔到另一个崖下，与陈副连长失去联系，误认为陈、暴已撤离便自己回撤。战士吕敬海在崖边中弹负伤后也与陈副连长等人失去联系。

6时20分左右，连长邱枢等人押带俘虏撤至1369高地北侧坑底，再次清点人数，发现仍缺陈副连长等4人及2排长唐道权。连长根据撤出时间和周围的地形及道路情况，判断上述人员可能未撤回。邱枢随即命令3排长刘晓利带4人押带俘虏向接应1组靠拢，自己带领5人沿原路返回再次寻找失散人员。

6时50分左右，天色已透亮光，邱枢等6人刚刚接近设伏区公路，即遭发隆下寨方向增援之敌火力压制，战士阎守波当即中弹身负重伤（抬下后牺牲）。连长令接应1组迅速前出接应，此时，3排长刘晓利押带伤俘已与接应组回合。

救人要紧，连长即令3排长带接应1组4人抬运牺牲的阎守波，其余人员迅速占领1206高地东南无名高地掩护3排长行动。同时，根据我已出现伤亡等情况，决定将俘虏击毙。

7时14分，尼记增援之敌和1369高地之敌已占领有利地形，以猛烈火力封锁了我捕俘区和进入捕俘区的道路。天色已亮，大队前指命令炮兵对上述地区之敌实施压制射击。在我炮火掩护下，连长邱枢带领捕俘组8人再次向公路接近，寻找陈副连长等人。当进至距公路10余米处土坎一线时，再遭发隆下寨方向和1369高地下方小树林内火力压制，被迫撤回。

7时40分，我炮兵再次对敌实施压制射击，毙伤敌多人。在炮兵射击的同时，连长带人冲上事发公路一带，发现公路上只有3具敌尸，而未见我方人员，随后又撤回至1206高地。

四次冲锋营救伤员

8时20分左右，1排长李忠明和战士吕敬海分别与连长及政指崔文所在地接应1组回合。告知陈副连长等人与俘虏一起摔下悬崖。根据1排长提供的情况，连长与政指崔文进行了研究，决定由已经赶到的接应2组将负伤的吕敬海后送，由政指带1排长、军医和战士5人在我炮火掩护下前出寻找陈副连长和失踪的2排长等人，连长带领剩余人员掩护。

崔文等人在前出过程中与窜入伏击区上方小树林内的敌人展开激战。崔文与5排长李俊良连续向小树林内投掷多枚手榴弹，2名敌人当场炸死，激战中我1名班长负伤。此时，战斗已历时2个多小时，尼记公安屯第2批增援之敌也已到达发隆下寨，并用60炮向我射击阻截。

8时42分，大队前指根据当前战斗情况，命令配置在1607高地及其附近地区的连指和侦捕3组迅速向境内回撤，命令侦察参谋吴振河带领侦捕2组和侦捕3组向侦捕1组靠拢，增强接应力量，保证我前出人员右翼安全。

8时59分，与陈副连长同时摔下悬崖的战士暴士武赶到连长邱枢所在的1206高地，报告了陈副连长所在的确切位置及伤势情况。9时10分，根据暴士武提供的情况，政指崔文带1排长李明忠、5排长李俊良和接应1组4名战士第2次前出营救战友。前进途中再遭敌人伏击，战士于会勇头部中弹负伤（之后牺牲)，被迫返回。此时，吴振河和排长季明涛等带领侦捕2组到达1206高地西南地区与侦捕1组接应会合，侦捕3组也从22号界碑方向到达接应位置。

9时30分，经过稍事调整，政指崔文和5排长李俊良带接应1组及侦捕2组部分人员第3次前出营救战友，在炮火和高机掩护下，强行冲过敌人火力封锁区，于10时01分到达陈副连长负伤地点，发现陈副连长已经牺牲，随即将俘虏拖入丛中，顶着枪林弹雨将陈副连长遗体抬回，并迅速组织力量后送。

2排长的失踪牵动着大家的心。根据大队前指指示，连长邱枢与政指崔文和侦察参谋吴振河又进行了研究，分析了2排长可能负伤或牺牲的地点，决定继续组织力量搜寻。此时，尼记公安屯企图继续增援发隆下寨之敌，1369高地之敌亦同时对1206高地我人员隐蔽处猛烈射击。于是，我炮兵和高射机枪再次对敌实施猛烈压制，几公里内，炮声隆隆，枪声阵阵。利用炮火减弱之机，政指崔文，4排长张海宾与5排长李俊良带领接应2组和侦捕2组部分人员第4次前出，当进至公路北侧土坎一线时，战士李厚亮抢在4排长前面首先冲上公路，刚要接触伏击区，突然遭到一侧敌人火力袭击，不幸中弹，当场牺牲。

大队前指接到情况报告后，大队长李庆立，政委任家民与参谋长何觉禄等经过分析研究，认为敌人增兵越来越多，地形又对我十分不利，为减少伤亡，决定停止寻找2排长行动，命令所有在越边境内人员立即撤回我国境内。11时40分，出境分队以交替掩护方式逐次撤离战斗区域，在我炮火和高射机枪的支援下，于15时30分全部撤至我境老卡。

激战异国，前仆后继，16勇士丹心报祖国，浩气贯长虹，不怕流血牺牲，英勇顽强善战，在异域战场，谱写了一曲英雄赞歌。

在这次战斗中，面对数十倍的敌军阻击，4连的干部身先士卒，战士奋不顾身，毫无畏惧，敢打敢冲，战斗中涌现出了与俘虏同归于尽的副连长陈学民（时年28岁）；在关键时刻拉响光荣弹的2排长唐道权（时年25岁）；不畏艰险多次冲进死亡线勇救战友而壮烈牺牲的副班长闫守波（时年21岁）、战士李厚亮（时年20岁）、于会勇。参加这次战斗的16人中有13名党员，6名干部。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连长邱枢、指导员崔文先后指挥和带领同志们进行7次冲击，战士吕庆海连中3弹，为救战友，捂着伤口艰难爬行，直至昏迷；炮兵连的同志们密切协同，连续作战，有效压制了敌军有生力量，在长达9个多小时的战斗中，连续转移阵地，迫击炮2排和高机10班的刘俊忠等许多战士累倒在地上，却无一人叫苦；救护所的张友昌、宋广利等冒着生命危险多次出入一线抢运伤员，为战斗进行提供了有力保障。

尾絮后记 回望硝烟

战友，请回答我，侦察兵的迷彩服是什么颜色？

　“3.15”战斗打得十分艰苦，我虽歼敌20余人，但我2干部和几名优秀侦察兵折翼。此次行动正遇3月14日我与越南在南沙发生海战，越军总部对外通报说，“3.15”战斗是中国有目的有预谋有计划的从海上地上相互配合的一次联合作战行动（此战成为当时具有较大国际影响的一次战斗）。

1988年3月24日，总参情报部就本次战斗向云南前指情报部发来专电予以充分肯定。电报中说，全体指战员发扬了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临危不惧，团结奋战，指挥员身先士卒，舍生往死，战斗员争先恐后，不怕牺牲，体现了坚定的战斗意志和顽强的战斗作风。电报指出，在作战中出现伤亡是难免的，主要是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望第15侦察大队4连振奋革命精神，争取更大胜利。

这次战斗同样牵挂着基地留守战友们的心。记得那天，自己与战友们不时地向4连出击的方向远眺，不知是幻觉还是真情所致，战斗打响的当儿，仿佛隐隐听到了远方的炮声，心魂在为战友所牵，在为胜利祈愿。

有关“3.15”战斗，作者当年的战地日记有着这样的记载：

1988年3月15日（晴，有风）

家中的人们都在关注着4连出境行动后的情况。早饭时，基指来电说再要400发炮弹和2000发高机弹，据说中午又增运了几百发炮弹，人们猜测前方应该是出现了异常战况。上午和陆翻译、程参谋在一起时，曹参谋通知说前方情势吃紧，参谋归位，此时家中的首长和参谋都已在作战值班室集体待命。午后，机要参谋说，已给战区前指发报请求飞机协助抢运伤员。-14:30

刚才与陆翻译对表校正时间，他告诉我，我牺牲4人，重伤1人。晚饭时，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一线的具体情况。有人指着和往日没有多大变化的饭菜说，看看今天的饭菜就知道个大概了。是的，如果取得满意战果，大队首长一定会吩咐炊事班改善伙食庆贺，是不是这仗打的不理想?大家伙心里都在忐忑中期盼战斗能够胜利。-19:40

晚上，参战的同志陆续都回来了。据王翻译和王参谋讲，今天早晨5点多，捕俘1组捕俘成功后，当即用7011电台报告了情况，押俘回撤时遭到近距离突袭，造成较大伤亡，7点钟天亮时，我3门100炮开始炮击，压制敌火力，搜寻失踪战友，终因地形不利，草深雾大和敌人火力太猛烈未果。当初呼叫云南前指派直升机运送伤员，飞机不在位，只能调用昆明飞机支援，赶到时天色较晚，无法确定降落地点，也没能如愿。

今晚，3连方向蔡副大队长一行找到翻译说，他们侦听到一组很奇怪并很清晰的电台通话，持续很久，不知道与“3.15”战斗是否有关联。他们带来的录音让王翻译等甄别后，认为不是越语，也不是汉语，无法确定是何方电台，需报战区前指认定。-23:21

1988年3月16日（晴）

据说前指技侦队侦听到越方军方电台消息，反映说他们有1人被俘，估计他们没有搜寻到被我方击毙的越军尸体。也不知失踪的2排长的情况怎样了。

1988年3月17日（晴转多云）

上午在司令部值班室，注意到4连电话汇报情况，说有了2排长的可靠情况。据内线反映，2排长胸部有炸裂伤，牺牲地点在伏击区公路沟壑里，敌方在周围布置有机枪，昼夜有设伏。另据反映，“65402行动（即“3.15”伏击战）与敌交手的是越孟康县军指下阵地视察的工作组一行，在被护送返回时与我遭遇，突发战斗。

另外，越方对我近期侦察作战行动反映十分强烈，相应增强防范措施，在相对区域将所有便于隐蔽的草丛植被进行了焚烧和清除。

1988年3月22日（大雾）

去年11月到今年3月10日，我老山战区共歼敌700余名，战场态势日趋平稳，37师接防老山主战场防务，侦察大队任务不变。

据内线反映，老卡对面越军遭我近期连续打击后，县军指组成了专门工作组，加强了军事力量，进一步提高了防护级别，严控边民来中国赶街。上级官员在有关场合对地方人员训话说“只要中国给你们一点钱，你们什么秘密都敢说”，并批评地方村寨干部，“3.15”那天，这边在打仗，有的村里的民兵依然在家睡大觉不出战。

另据侦察了解，由于近期我侦察大队在边境地区神出鬼没，敌方已如惊弓之鸟，一线越军十分恐惧，社情氛围紧张，越军在境内只要遇到有疑似中国人的边民，就会怀疑是中国侦察兵出没，躲之远远的。前不久，有2个中国边民到越方赶街，有6-7个越军，其中还有1军官，在很远的地方就躲开了，很快就听到越军阵地上的电话呼叫声，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还发现有越军使用望远镜不停地搜寻观察，跟踪监视。看来，我侦察大队的连续打击，切实达到了把紧张空气引向敌方的目的。

“3.15”战斗是沈阳军区赴老山侦察作战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更是第15侦察大队官兵刻骨铭心的的一次激战。如今的3月15日是消费者保护日，而我第15侦察大队的官兵每年的“3.15”都会深深地铭记，这是4连遇难兄弟们的哀悼日。

近年来，4连的战友在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在全国各地聚会在微信群里进行连点名，呼唤长眠在南疆的战友归队，归队！

如果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1988-2021，沧海桑田，岁月如梭。在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想问一声，昔日并肩出征的战友你们可好？

谨以此，向在战斗中英勇牺牲永留南疆的战友表示哀悼！

谨以此，纪念第15侦察大队“3.15”战斗33周年！

编写原创：迷彩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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