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乔拜登

梁某人

人人生而平等，是美国社会的精神基石。这个精神，或者说原则，在每个角落里，每时每刻，挑动着美国人的神经。围绕着这个原则，美国人向世界展现出它高尚善良的风范，也显示出它异于别国的丰富斑斓的冲突和纠结。

继种族之后，性别也是平等里的一个重要部分。然而，消除性别歧视，如同消除种族歧视一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再怎样重视，再怎么努力，进步艰难。美国电影《关键判决》《Confirmation》就是一部美国社会对性骚扰这个话题的重视程度的真实记录。难得的是，这还是一部展现现任美国总统乔拜登的国会生涯的故事。

《Comfirmatiin》是一部由美国HBO公司在2016年推出的电视电影。

故事，或者说，真实的事件，发生在1991年下半年。来自共和党的老布什总统提名有着在公众事务机构多年工作经验，声誉优良的黑人律师克莱伦斯-汤马斯（Clarence Thomas），接任将要退休的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位黑人大法官的位置。这个提名，在国会审议通过之前，遇到了汤马斯之前的下属，一名现在奥克拉荷马大学任法学教授的黑人女性安妮塔-希尔（Anita Hills）的投诉。投诉的内容是希尔本人曾经作为下属，被汤马斯在工作场合里性骚扰。如果说，美国政府部门里，有什么职业位置对候选人有最高的道德和人品的要求的话，大概就是联邦法庭的大法官了。大法官是一个终身职务。这个故事里的汤马斯先生，至今在任。

这是一个真实事件，当时轰动全美。两名主角的头像登上当年的《时代》杂志的封面。标题为“性，谎言和政治“。

当时，这个性骚扰投诉，在两党的政治斗争的推助之下，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全美关注。历史上第一次有两位黑人男女主角在美国国会里对簿公堂，双方的证词和表现成为这部电影的关键内容。而主持这场延续了几天的庭审的人，正是现任美国总统乔拜登先生。

随着证词的展开，性骚扰的内容如下，第一，在10年前的两段工作经历里，汤马斯多次邀约女主外出。女方均拒绝了。第二，工作时，汤马斯在她面前谈过男女和性的话题。提到了男女的性器。第三，汤马斯讲他看色情电影的情节，还提到其中有色情特点的人的外号。此外，就没有啥了。没有身体接触，没有职务压迫，没有强吻，强抱，更没有强暴或者侵害。这些情节，这样的程度，放在今天的中国社会，基本就不算个啥。在当时的美国社会，也有许多人觉得无需大惊小怪。但是，无论如何，也算是对女性的一种骚扰。涉及到美国人视为原则性的性别平等议题。在国会上，汤马斯先生如果全盘承认这些指控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大法官的事情了。可能连当时的现有职务都有失去的危险。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的汤马斯律师自然是不承认。汤马斯的辩护方法由这几点构成。第一，愤怒。无稽之谈，岂有此理。第二，同过事。不记得邀约过她。即使我和她那时都是单身，我不记得我曾经对她有性的感觉。没有想过和她上床。第三，没有谈过色情电影。第四，是不是因为我的皮肤颜色，要受到格外的打压？第五，绝不公开我的私生活和个人隐私。

事后证明，汤马斯先生的这些辩护策略，粗暴而有效。可说是兵行险着，险中取胜。

　　剧情至此，似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呈胶着状态。媒体上热闹非凡，全国人民睁大眼睛。猜测，演绎，阴谋论，一样不会少。正反都有许多佐证和声援。又有人站出来举证汤马斯的性骚扰。另外一名曾经在他手下工作过的黑人女性愿意来出庭作证。如此发展下去，大法官的通过岌岌可危。这个时候，政治衡量就起作用了。拜登先生的举足轻重把握局势的政治素质也充分地展现出来。

女主希尔教授，与汤马斯同为耶鲁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也是克林顿和希拉里的同学。

在我看来，从剧情来说，男女黑人的主角地位并不显眼，多多少少都有在这部政治大戏里面被推着行为的色彩。而作为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身为反对党民主党的领袖之一，乔拜登才是这部电影里的真正的主角。在表决汤马斯的任命案时，他自然投的是反对票。虽然他要领导民主党来杯葛共和党和当时的美国总统老布什。他也乐见有人举报汤马斯，想要严格审查大法官的人品人格。但是，他的一个不容推卸的责任是维护美国国会的尊严和体面。当他知道第二个举报人与汤马斯之间可能存在个人恩怨的时候，他同意不让这个人进入国会发言。而只把其证词发给议员们作为参考。

汤马斯是一名保守派大法官。不负共和党对他的期待，在许多关键议题上持保守态度。他至今在职。

这部电影推出时，特朗普刚刚开始上台执政。从电影里面，可以看得出拜登的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广博的人脉，看得出他的敏锐和圆滑。也看得出他的胸襟与担当。了解了这些，就不难理解，去年与特朗普竞选辩论时，拜登说那句“唐纳德，闭嘴“时的底气从哪里来的了。

在频遭怀疑和压力之下，希尔教授最终选择了放弃继续出庭。她不无失望地离开了华盛顿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她对汤马斯也谈不上有多少怨恨。她说，我的目的就是把我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讲出来，讲给那些应该听到的人听。至于有什么作用和效果，不是我的事情。

另一方面，汤马斯律师的愤怒也有些道理。他私下说，那些现在对我评头论足的人起码有一半自己的屁股上不干净，比我丑陋离谱得多。

电影里面的乔拜登，有血有肉，形象丰满。那时，他还不到50岁，但在国会议员这个职务上已经近20年的历史。这个电影角色，与现实中的拜登神似。

顺便说一下。这场国会听证发生的1991年底，我刚到美国。而电影里面有关两个当事人共事的场景里，不止一次提到我初到美国时的所在的城市的名字，奥克拉荷马州图尔萨市。Tulsa. 也碰巧提到我留学的那所教会大学的名字，奥若罗伯茨大学。Oral Roberts University.

可惜，在我的记忆里面并没有多少对这场当时轰动美国社会的性骚扰案子的印象。也许当年我初来乍到，疲于生计，对学校之外的美国社会无法关心吧。

拜登打电话给希尔教授，关心她是否需要请律师帮助。

这是一场拷打整个美国男性社会的诉讼案。其社会意义远在案子本身之外。在女性国会议员的眼里，在美国全体女性的眼里，安妮塔-希尔是她们的代表。而外表憨厚敦实的汤马斯律师只是她们挺身反抗的男性社会的一个象征性的靶子。

这是一部弘扬性别平等的电影。这也是一部关于政治妥协的电影。故事里没有多少正面反面色彩，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汤马斯先生肯定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道德模范。他在国会里的辩护多少有些无赖的成分。但是，这无损他的职务资格。在希尔教授知难而退之后，汤马斯有惊无险地通过任命。在男性占绝大多数的美国国会，汤马斯最后以52对48票，艰难过关。而希尔教授回到她的大学，继续她的工作，没有明显地被打压和嘲讽，反而得到了来自全美国的称赞和鼓励。

重要的是，从她在美国国会作证之后，美国的女性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升，特别是在妇女参政方面。美国办公场所的性骚扰也有很大程度的遏制。

言语不当算不算性骚扰？当着女下属和女同事的面，在工作场所里还能不能说荤话，说黄段子？这个问题也会在中国社会里发酵，拷问。

这个案子似乎并没有一个是非分明的结局。其争议至今还在。但是，它带给社会思考。它为人人生而平等这个美国精神基石的维护和定义所作出的贡献不可低估。

社会在冲撞，摩擦，妥协之中，向着善良公平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