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尘埃落定

回乡的第16天，春天的西北早晚依然寒气逼人，没有烧炉子的房间，脸裸露在外面都有些冰冰的，门缝里有丝丝的冷风穿进。嫂子说外面太冷，没有带羽绒服的我还是留念这炕头，尽管很硬很不习惯。

往返城市与乡村之间，农村已经开始忙种地了，昨天独自坐着大巴回庄子。车窗外是茫茫的大戈壁，没有山没有水，也没有人烟…窗外尘土飞杨，戈壁上枯草疮痍满目，池宛锁荒凉，唑事逐，鸿飞天远；香径无人，甚桑藓，黄尘自满；茫茫的戈壁摊上布满了粗砂，踏在上面沙沙做响，一条条干沟毫无生机的横卧在上面，除了麻黄，沙拐枣等旱物点缀其间，很少有植物生长，动物也远走高飞，只有大雁一排排的成群飞过。目睹此景，你真正可以感受到“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的意境了。

下车后空旷的戈壁看不到一个人，1800米的海拔阳光虽然刺眼，冷风嗖嗖的划过脸庞，苍黄的天底下，远远依稀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丝生机。不忍打扰务农的家人，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离家的30年，唯一变的就是部分庄子前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

　　凭着记忆走到小姑家，恰巧看到坐在墙根地下晒太阳的姑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喊了半天才迷糊的认出我来。姑父和姑妈是换亲的，虽然手有一些残疾可以前打算盘却是最牛的，姑妈也有一些间接性的精神病，日子以前过得很苦，可上帝为你关起一扇窗就会为你打开一扇门。嫂子虽然是唇裂但却是我们远近闻名的网红，唱的一首好歌去年还在北京与明星同台演出，一对儿女更是乖巧懂事，成绩优异。

　　正好赶上今天村子放水，过去是套着驴车去拉井水，现在也是从井里送水只是不用打水了，每周送一次水倒进缸里。这里天气干旱长期不下雨，每天只洗一次脸就放一点点，脸盆也很黑分不清是做什么的。昨晚二嫂给我到了半盆水洗脸洗我开玩笑说这是我回村洗脸用水最多的一次，太奢侈了；坐在墙根下和姑父聊天，姑父说这里的夏天和秋天都很美，门口是葡萄架与苹果树，多的吃都吃不完喂牲口；大门口的田地里都是瓜果蔬菜地绿油油的，还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地；记忆中的夏天已经很模糊，唯有08年夏天回来的一次，蓝天白云，离天很近触手可及，昨天朋友说这样的景色让人内心很踏实安宁，淳朴勤劳的乡亲披星戴月，眼里虽然没有光，却顽强的与命运抗争着…

　　蹲在墙根 看着姑父满脸褶皱，黝黑的皮肤全身沾满了灰尘，蜷缩着胳膊一脸和蔼，一生没有坐过火车更没出过这座城，一辈子也没洗过几次澡，也倒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很多人纳闷这样的环境怎么过，其实都是环境条件达不到也讲究不起来。

晚上和二嫂聊的深夜，大姨今年82岁，一生没有吃过苦都是被姨夫宠爱着，即使现在生病也有点小性子，虽然没有力气说话但心里清楚得很，大姨夫拉她的手她甩过去，盖被子也踢掉，有点小脾气都给姨夫撒，问她哪里委屈不舒服也不肯说；即使危在旦夕却从不哼也不叫，感觉每天都睡得很香甜，小舅说像极了外婆，外婆就是这样睡着了谁都不知道…

　　大姨一生四个儿子，除了生病受罪其他都很如意。姨夫宠爱有加，儿子媳妇们都很孝顺，儿子一个个比女儿还贴心细心，照顾的无微不至，除了大儿子在家务农，二儿子在青海工作，女儿在拉萨医院工作；三儿子在林芝当领导，女儿在瑞士留学7年即将回来去北京外交部工作，精通六国语言；四儿子在拉萨工作，也是最孝顺贴心的一个，女儿也在四川读大学。其实人一辈子能这样子孙一切如愿就很好了，就是这几年生病瘫痪在床受罪了。

刚回来的那几天大姨意识时好时坏，慢慢儿子媳妇，妈妈和舅舅都回来了精神好转了许多，每天也能吃点东西；前几天二嫂说我们回来10几天一直没有大便，一家7，8口人扶着在炕上用开塞露和灌肠才通了一点，头的没劲抬起来，二嫂和我妈搓脚帮助血液循环，就这样艰难的上了个厕所，昨天又发现两天没有小便。全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太遭罪了。

　　早上二嫂给我择了点肉昨天的鸡肉，虽然我看这毫无食欲，但这是我回乡吃的第二顿大肉，我还是喜欢吃素，更不习惯东西一大盆的吃；本打算今天我一个人进城，可妈妈每天看着大姨难受心里更难过，腿不方便上厕所也蹲不倒，在炕上是坐也坐不下去，坐下去也起不来；腿都难受的不行，晚上更是睡不好，一大炕人半夜也不敢起来上厕所，昨晚大姨的脚一直踢着妈妈的肚子，妈妈是一动也不敢动。

　　　　妈妈早上和大姨夫在上房哭红了双眼，说和我先回城了，在这里人多也给大家添麻烦，自己年纪大了也适应不了，一家人都情绪低落眼泪汪汪那个，而这一别便是永别。

陆续大家都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及家庭，而大姨的照顾又是最大的问题，我们都在聊天这都四个儿子都排不开，如今的独生子女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将来的生老病死…

先带妈妈回城了，家乡就是回不去的故乡，进城的进城，走的走了，就剩下几家亲戚，有的不方便，慢慢回来也没有了什么去处，不是永别就是一别多少年后再见，那个时代为走出这片土地所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