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旅行

风云电闪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乘飞机、坐火车、坐轮船，走南闯北。其在脑海中印记最深的一次是带春弟乘火车去鹰潭姨妈的那次远行……。

那是文革时期的一九六六年的初秋，由于学生大串联己漫延全国，学校皆已停课。父母不放心我与其他同学一道南下或北上进行革命大串联。于是，要我带春弟去鹰潭到姨妈家作客。这样，一则可安抚我被革命热潮激化的只想外出串联怦怦之心。二则他（她）们对我在动荡岁月中的安全及可能产生的无智举动而不必担忧。真可谓，用心良苦，爱子情深。

依稀记得那天上午，父親带着我和春弟从杨挢坐汽车颠簸到分宜，父亲给我们买了一张去圳上的火车票，在父親目光的注视下，随着绿皮车厢的缓缓前行，十四岁的我带着四岁的春弟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

在火车上，我既新鲜好奇，又紧张害怕。在向塘下车后转车到鹰潭已是傍晚了，我牵着春弟转乘了鹰潭到厦门的火车。全长七百多公里的鹰厦线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国铁道兵修建的第二条干线铁路，由于地势险峻，桥梁隧道甚多，在当时施工条件十分原始的时代，这条铁路用三年时间建成其艰辛可想而知。列车从鹰潭开出后的第三个隧道叫楊树排隧道，当年在开凿这个隧道时，铁道兵某师排长杨树和全排战士因塌方全部壮烈牺牲於此。为了缅怀英烈，该隧道命名为杨树排。列车驶出杨树排隧道后不久就到圳上火车站。圳上车站是鹰厦线上的一个小站，列车停靠在圳上火车站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下车的人只有我俩，我牵着春弟斗胆到车站值班室，请值班员打一电话给在耳口养路工区工作的姨父，值班员怜悯我们兄弟俩深夜在小站的处境，加上姨父他们也认识，就很爽快地帮我们电话联系上了咦父，并把我们安顿在值班室等候。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姨父气喘息息地从十几里之外的耳口赶到了圳上火车站，见面就讲“俩小崽子！你们胆儿挺大的，总算等到了。”他那浓重的南京口音我至今记忆犹新。在与车站人员致谢后，姨父让春弟骑在他肩上，打着铁路工人专用手提灯，我们沿着铁路枕木，走过耳口大铁桥，穿过耳口隧道，来到耳口养路工区的家属房。到家时已是清晨3～4点了。这时，姨妈早已在家等候，国弟也在睡梦中起来，在谈笑中不知不觉迎来了黎明…。

到后的第二天，我们开启了在姨妈家半年猎奇愉悦，异地愉快的客人生活。我和国弟一起砍柴挑水，一同到上清天师府串联。我和春弟一起挖地拔草，一起用铁镐在铁路旁挖葛根。一同和养路工区的小伙伴在飞驰而去的列车后抢捡红卫兵从车上散发下的革命传单和毛主席语录卡片。我们结识了江怀、江西…等邻居小朋友。我们兴高采烈地把铁路供应车上登记的过节食品搬到家中。我们第一次远离父母兄弟在鹰厦线上的耳口养路工区与姨父姨妈过了一个令人难忘的春节……。

春节后，我们思家心情意浓，姨父姨妈见我们归心难抚，给我们买了返程票，并买了一丈多兰卡叽布带回给众弟做衣用，还给了我20元钱，姨妈和国弟親自送我们到鹰潭站返程。卡叽布放在黄军用书包中，钱放在我贴身上衣口袋里。由于鹰潭上车人很多，我紧紧拉着春弟的小手头顶着黄书包挤上了车。当时处於红卫兵大串联潮流，车厢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记得当时有几个穿着黄军装的学生，看见我带着四岁的春弟站在他们的座位旁，问我们到哪里下车，我说到向塘，因鹰潭到向塘不是很远，于是就叫春弟在他们的座位上挤着坐到向塘。到向塘下车时已是深夜，我们随着转车的人流到向塘车站旁边向塘旅社登记住宿，服务员说没床位了，只有地铺。看见有不少人都在登记，我也登记了一个地铺。登记交费后，领了一张草蓆一床垫被和盖被，还有一只破枕头。为了安全起见，我选在旅馆二楼的走廊尽头打好地铺。春弟睡意正浓，我把他叫醒，和衣睡在地铺上。安顿好后，我摸摸内衣口袋姨妈给的钱尚在，看看黄背包中的布尚在，瞧瞧睡梦中的春弟，心中窃喜。但一想到晚上睡在走廊上，紧张之弦又在心中张开。思来想去，我枕着春弟并肩而睡，把黄书包的背带绑在自己的小脚上，以防被人偷去，然后盖上被子。就这样，熬过了啼笑皆非且令人难忘的一晚。也许睡地铺原因，第二天，我见春弟偶有咳嗽，我摸摸他的头没觉得发烧，也就放心了许多。因在家听大人讲梨子止咳，于是在车站旁边的食杂店买了两个雪梨给他吃，他吃了一个，另一个给我吃，我没吃，他一直放在口袋里带回了家分享给其他兄弟。我们从向塘转车到达分宜县城，又在县邮电局工作晓云表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怀着归心似箭的心情带着春弟，从分宜县城急匆坐汽车返回杨桥，回到父母怀抱，重温家中快乐。当我牵着着稚气未脱的春弟回到家中，当我将黄书包中的卡叽布和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二十元钱交给母亲时，我如释重负………。

虽说不能在文革洪流中鹰击长空，但对于初次放飞的稚鸽翱翔在浙赣、鹰厦线上顺利返程的我，感到十分庆幸。现在回想起来，十分耐人寻味，正是人生的这次旅行，使我心存了感恩，使我懂得了珍惜，使我得了历练，使我收获了坚强与自信。

（ 2021年3月10日写於分宜金塘农宅）

（2022年12月12日修改於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