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一场“红楼”生日宴看人性高贵

海上生明月

四大名著之《红楼梦》，是一部描写封建社会贵族家族兴衰沉浮的小说，通篇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三人的爱情，及婚姻悲剧为主线，刻画描绘了一大批举止见识皆胜须眉的红粉佳人，表现出了非同凡响的艺术成就，期间一并创作出了一二十位个性鲜明、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典型艺术形象。

抛却贾宝玉、金陵十二钗、贾母等主要人物外，《红楼梦》其它人物，曹公同样写得精彩传神，很见功力。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融入了小说动人曲折的故事中，推动了情节发展。在这些人物中，宁国府当家大奶奶尤氏虽着墨不多，但在《红楼梦》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即尤氏奉贾母之命为“王熙凤庆生”中，她的才干、品性却一展风彩，由此也赢得了看客喜欢。

《红楼梦》四十三回，书中写道：九月初二即将到来，贾母想要为王熙凤过生日。贾母说“上两年我原早想替他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混过去了。今年人又齐全，料着又没事，咱们大家好生乐一日。”老祖宗一声令下，众人马首是瞻，趋之若鹜 。贾母倡意学小家子做法，大家凑份子给凤姐张罗过生日。为了让王熙凤彻底放松，不用操心，贾母还特意吩咐由珍哥媳妇尤氏操办。

贾母说她出银二十两，薛姨妈紧跟说她也出二十两；王夫人、邢夫人分别说她们矮一等，各出十六两；李纨说她再矮一等，出十二两，贾母听后马上对李纨说，你寡妇失业，你那份由我来出。贾母话音未落，王熙凤见缝插针，迎合奉承贾母的话说了一箩筐，一揽代包地承诺下李纨的份子钱由她出。

次日尤氏到凤姐处收份子钱，发现少了凤姐替李纨出的那份，逐问其缘由，凤姐笑道：那么多够了，如不够再来问她要。尤氏笑道：你昨天在老太太那里做人，今天耍赖？你不给我就去问老太太要。凤姐又笑道：你要这样，下次我也卯是卯丁是丁的对你，你可别怪我。尤氏笑着回道：看在你平日孝敬我的份上，这次就算了。综上字里行间行文处，尤氏的仔细、干练、泼辣 、圆滑是不言而喻的，她的才干、能力亦跃然纸上，显露端倪。

在贾母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的王熙凤死活不肯将“李纨”份子钱交出，尤氏能识破，足见其有识人之能，堪称精明。接下来尤氏作法更为难能可贵，她不但萧规曹随，随既当面便还了平儿的份子钱，还私底下将其他好几个人的份子钱一一还了回去。

平儿之于凤姐，彩云之于王夫人，都是心腹近侍，笼络也好，情面也罢，这也可视作尤氏世故老练，会做人的一面。为王熙凤庆生，虽是凤姐得体面，可实质上还是为了讨贾母欢心，尤氏去找鸳鸯商议，顺带返还几两银子钱，虽做顺水人情，人之常情，可也显示出了尤氏的不一般。

接着尤氏趁周遭无人，便将周、赵二姨娘的份子钱也一并还了。将无辜的姨娘牵扯进来，细品原著方知晓，原是王熙凤有意提起，贾母应允后，便差人寻问两位姨奶奶，故二人也各出一份。尤氏当时的反应是“悄骂凤姐道，你这没足厌的小蹄子！这么些婆婆婶子来凑银子给你作生日，你还不足，又拉上两个苦瓠子作什么！”凤姐随之“也悄笑道，你少胡说，一会子离了这里，我才和你算帐。他们两个为什么苦呢？有了钱也是白填送别人，不如拘来咱们乐。”

两人你来我往的扳话攀谈，人品、品性也悄然浮出水面，一览无余。王熙凤语中，一“白”、一“拘”，倒也传神到位，写尽了其贪婪与龌龊 。尤氏直言当面指责王熙凤，言语间传迸出的却是对弱者的同情与不忍。此番同情、不忍不光是一种本能、体谅，更是一种人性的高贵，做人的温良。

宁府的尤氏与周、赵二人并无交集，可她却背了凤姐，一时把周、赵二人的也还了。她完全可以不这样做，这样做几乎对己无任何益处，反倒会留人口舌。可面对不敢收钱的两位姨娘，尤氏却说：“你们可怜见的，那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

每每读到此处，笔者都不禁被尤氏所深深感动，这位在贾珍面前唯唯诺诺，没什么话语权的宁府当家奶奶，这位后又因尤二姐之事被王熙凤揉搓得像面团般的娇弱女子，此时此刻掷地有声的两句话，却极有担当、颇有力量，言语间尤氏的人格魅力、高贵德性轰然托出，泾渭分明地与王熙凤之流区分开来，显而易见也拨高于贾母等其它一众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