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

夏日风荷

大哥哥是我大伯家的大儿子，在我们一众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大。在当时小小的我眼里，大哥哥高大壮实，很是威武。大哥哥不但壮实，从小就很懂事、特别能干，吃苦耐劳，对待弟弟妹妹多有谦让，颇具大哥风范，是我们兄妹中当之无愧的老大。

大哥哥小时侯的照片，虎头虎脑多可爱

有一次，我和大哥哥闹了别扭，年幼不懂事的我竟然说大哥哥是农村来的，让他回乡下去。宽厚的大哥哥当然不会和我这个小妹妹计较，一笑了之。可我每每回想起来内心却无比懊悔。我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大哥哥啊！

小时候物质匮乏，家里孩子多，做点好吃的大人会给我们六个兄妹分到碗里，大哥哥总会把分给他的那一份毫不避讳地夹到我碗里，我心里有点儿小小的得意，感到大哥哥对我特别好。

我很崇拜大哥哥，觉得他既仗义又能干，堪称完美。大哥哥说什么好我就听什么。有一次大哥哥说起吴运铎写的《把一切献给党》这本书好看，我就专门找来这本书看了好几遍，被“中国保尔”的事迹深深地打动。

1984年高考结束，我回南京看望爷爷奶奶，大哥哥听说我回来了，专门来看我，带我出去游玩，走在路上，他突然说：“妹妹，心里有啥不痛快和哥尽管说。”听着这暖心的话语，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因为大哥哥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母亲去世后，父亲又重组家庭，我当时年龄小、心眼实在、不谙世事，心里难免有委屈。可我想难得和大哥哥见次面，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聪明的大哥哥明白了我的心意，转移了话题，我们兄妹边走边聊，十分惬意。走到夫子庙一家商店，我看见了柜台里放着一套1979年中国人民邮政发行的《万里长城》邮票，我说大哥哥我喜欢这套邮票，他二话不说，立马掏钱买下送给我。以至很多年后，见面时他还会给我收集的信销邮票。2011年，他带大娘、嫂子去台湾旅游，还专门给我带了两套台湾邮票纪念封。每当我看到这套《万里长城》的邮票，都特别珍惜，因为它承载着亲情和温暖，我会用一辈子去珍藏。

工作后，我结婚成家了，婆家在农村，老公是家里的老大。大哥哥和我说过“在婆家，你是大儿媳妇，要识大体，顾大局。你公婆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他是长子又是孝子，他帮助家里你别拦着。”我点头称是，我深知大哥哥对我的一片苦心，也非常认同他的理念，因为大哥哥就是只付出不图回报的人，不管家里家外，他总是照顾别人奉献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我最敬佩他的就是这一点，对他的话我当然是全盘接受。

我们的姑姑因病一直未婚，多年来大哥哥对她非常关心照顾。在姑姑最后生病住院期间，大哥哥每天下班后顾不上回家，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跑前跑后，嘘寒问暖。医生、护士、同病房的病人都说姑姑好福气，这个侄子比儿子都好。姑姑的后事也是大哥哥一手操办的。

2008年，大哥哥到徐州来工作，我们兄妹见面时间多了，大哥哥有时间就会到家里来看我，我就尽量做好吃的招待他，让大哥哥感受到家的温暖。其实能干的大哥哥烧得一手好菜，在我这儿经常是他下厨。有时侯我特想见他，就打电话说“大哥哥，你来给我做好吃的吧。”约好时间，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好食材，回家做饭。闻着饭菜的香味，我说“哎呀，大哥哥我饿了，我先尝尝呗。”大哥哥嘴里“喝斥”道：“不行，等我妹婿、外甥都回来，一起吃。”手里已经递过来盛好菜的碗和筷子。吃着香喷喷的菜，我心里美美的，不管自己多大了，在大哥哥面前依然是被宠爱的小妹妹，这种感觉太好了。

大哥哥在工地上工作很辛苦，有一段时间下班后经常要来家里洗澡。我专门准备了一条新毛巾给他用，戏称为“大哥哥御用毛巾”。换下来的衣服都在我这里洗好、晾干、叠放整齐。当时家里只有洗衣液，大哥哥说在工地上干活衣服太脏了，用洗衣粉去污力强，洗得干净。我又去超市买来洗衣粉。只要能为大哥哥做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做，并且乐此不疲。

大哥哥对我都如此之好，对大娘（大伯已去世多年）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在徐州工作了几年后，考虑到大娘年事已高，大哥哥回南京工作了。每天事情再多，都要陪大娘坐一坐、说说话、吃顿饭。大哥哥的女儿长大了，结婚后有了幸福的小家庭，生了两个女儿，大娘有了重孙女，大哥哥当上了外祖父。一家人四世同堂，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大哥哥每次和我提起两个外孙女，总是未语先笑；说到宝贝们的调皮趣事，更是喜上眉梢。我由衷地为大哥哥高兴，分享他的喜悦，我也升级当上姑奶奶啦。

我和大哥哥相约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妹。可是天有不测风云，2020年11月中旬，二哥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大哥哥上班途中出了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听了如同五雷轰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二哥我要去看大哥哥。”二哥说你来也见不到他，现在是疫情期间，重症监护室根本不让进去，你等我电话吧。接下来两天我坐卧不安，夜里根本睡不踏实，梦见大哥哥的手指能动了，伤情好转了。我还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请假专门去南京看望大哥哥，不管能否见到他，我要尽到我的心意。到了医院，果然进不去，我只能站在病房外面，双手合十，心里祈祷“大哥哥，我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八十岁的大娘离不开你，所有爱你的家人都离不开你。”但半个月后大哥哥还是伤重不治。噩耗传来，我呆坐在椅子上，脑子乱哄哄的，心里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机械地翻看着手机里我和大哥哥的微信来往。痛定思痛，我发出了一条大哥哥再也看不到的微信“大哥哥，无论你在哪里，我会永远想着你！”

几天以后，我和老公赶赴南京，送大哥哥最后一程。在告别仪式上，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心口压了一块巨石。面对亲人的哭泣，我充耳不闻；会场肃穆的气氛，我视而不见。凝视着大哥哥熟睡般的安祥面容，此刻的我决不能让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要清晰地记住这最后一面，把它刻在我的脑海里，嵌入我的记忆中。

从南京回到家里，我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大哥哥，在每个黎明、清晨、正午、黄昏、深夜，我都会想起你；在我的心里，大哥哥永远都在。正如告别仪式上的那副挽联“海水不尽、思念不绝！”

——泪写此文怀念我永远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