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的城乡记

风中雏菊

自父亲远行后，关关成了一只“两栖”狗，频频往返于城乡之间。和母亲一块进城，一块回乡，给了母亲最好的陪伴，最大的慰藉。

关关在物质上是富有的，城乡均有房，狗窝有若干，比狡兔的财产丰多了。但在精神上是忐忑的，有时甚至是惶恐的，大大的眼睛里，常常盛满不安。

因为灵性，关关懂得欣赏自然的美。进城后的关关，快速适应城市生活。早晚在公园遛达，不喜交友，喜欢和自然对话。关关对公园里的一草一木感兴趣，这儿嗅嗅，那儿瞧瞧，有时将鼻尖贴近一朵鲜艳的茶花，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它又能看到什么呢，按理说，狗狗的视觉是个黑白的世界，根本无颜色可言的，看的是种意象吧；有时仰头望着树梢上的鸟从这一枝蹦向那一枝，然后扑棱棱飞走，它箭一般朝着鸟儿飞翔的背影冲出去，又快速折回，也许它想托鸟儿给它去远方的远方捎一声问候；有时用前掌刨草根，“刺啦刺啦”响，草根底下是一隐秘的“虫”世界，关关觉得冬眠的虫儿太懒，可惊蛰未到，关关想唤它们现身也是徒劳。

因为灵性，关关的情感世界丰沛。有时它会跳上公园石凳，呆呆蹲坐着，紧盯一位晨练老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有所念……它何尝不知前方那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人不是父亲啊，它只是想把思念聚在那样的一个背影里，呆呆想念一会。听母亲说，在公园草地上，关关试图用毛茸茸的前掌，为母亲拭去思念的悲伤，只要提及父亲的名字，它倾刻安静，不再撒欢。

如果没有那日午后的执法事件，关关会在城市里继续看花草的生活。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母亲和关关在公园里和维护市容市貌的执法人员狭路相逢。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任凭关关怎么狂吠跳跃，终究是逃脱不了被执法的，关关在凄厉声中被网牢牢套住，装进铁笼。我急匆匆前去执法所，虚心听从执法人员对我的教育，承认关关是条乡下来的狗，没有防疫证、豢养证……然后按规办理领回手续。

待我见到关关时，它正被网裹住猫在铁笼里，奓毛龇牙， “吼吼吼”狂躁着，粗厚的牵绳被咬断，细密的网被咬破好几个洞，它欲自救呢！“你看你看，这狗野性这么足，如此凶，城市不能养的。”面对执法人员的点评，我连连点头。铁笼内的关关一见我，眼神闪过一丝惊喜，片刻心安，咧嘴吐舌，哈哈两声，安静趴着了。

牵着惊恐未定的关关回家，我决定带它回乡下，那才是它自由的家。

第二天一早，关关回乡，回到它熟悉的可以自由撒欢的庭院。从堂前到厨房，从楼上到楼下，关关在家中的角角落落巡查数遍。它在找一个人，它在忆一个人的气息，它期盼着奇迹的出现。但是它要找的那个人，却再也不能如从前般俯身抚着它凌乱的毛发了，只是在堂前的照片里静静微笑。一阵巡查后，关关黯然趴着身子，耷着眉眼，如同一条毛毛虫似的，紧贴着地一动不动…..

默默好一阵子，关关恢复了清亮眼神，跑出门去会它的那些狗朋之友去了。

听母亲电话里说，关关此次回乡，邻居家的狗一串串跟着它屁股后面，跑前跑后的围它转。关关那个自得啊，尾巴都开始载歌载舞了。母亲说，估摸着它正给它们讲城里的见闻，说月亮湾公园的花红柳绿，说音乐震天响的广场舞，说小区里拖着长长尾巴，赤溜溜上树又上房的诸多松鼠，当然，最不能忘的是那个明媚春日午后的惊险“被捕”…….

关关在城市长着见识，在乡间获得自由与洒脱。日子一天天过去，关关忧伤的心灵，终会在岁月的风里重拾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