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说到我的复课生活,不由得让我想到大表姐。</p><p class="ql-block"> 大表姐是三舅的大女儿,妈妈的大侄女。名字我都不记得了,从有记忆开始,就叫她老傅姐姐,因为姐夫姓傅。三舅的两个女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远嫁他乡,除了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姥姥姥爷的生日或过年的时候,我才会偶尔看到她们,所以童年的记忆中对她们印象不太深,只知道大表姐夫姓傅,二表姐夫姓母,这样的巧合令很多人称奇,又加上大表姐不吃白面,二表姐不吃大米,这在那个细粮短缺的年代,就更令人感觉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想到大表姐,完全是因为我的人生中重要的一段经历与她有关联。高考那一年,我以七分之差与高校失之交臂。落榜后,由于大家都能理解的理由,我坚决拒绝回原校复读,所以就由姐姐拜托了她们学校的同事,参加了彰武县东六家子高中竞争激烈的复课班考试,幸不辱命,从两百多名参考生中脱颖而出,考进只收十名学生的文科班。还记得去考试的路上,曾发生过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p><p class="ql-block"> 备考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姐姐家,一边学习,一边由颇通医术的姐夫为我治疗已经很严重的脚气感染。到考试那天,一大早就由姐姐为我准备好一切,然后由姐夫用自行车送我去二十里外的学校考场。当时我的右脚已经溃烂的很严重了,脚面上基本没皮,忍着剧痛穿上鞋袜,血水立刻渗了出来,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生怕姐姐惦记。行至一半的一段上坡路,忽然遇到一大群羊赶过来,我看姐夫蹬的实在吃力,就要求下来自己走,姐夫说不用,可看他累的满头大汗,还得躲着羊,我就自作主张跳了下来,可哪知姐夫根本没有察觉,到了坡顶就一直顺坡骑了下去。我急得连声呼喊,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他蹬着"轻装"了的车子沿着大道飞驶而去。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又急又痛一路掉泪。终于因姐夫看到一个熟人下车打招呼,这才发现把我丢了,马上急着回来找。那天因此就迟到了。到考场人家都开始发卷子了,跟人家监考说着好话解释半天才让我进去。……</p><p class="ql-block"> 那天回家,姐夫自然挨了一顿"好说",姐姐一边用剪刀剪开我粘在脚上,已被血染红的袜子,一边数落粗心的姐夫,心疼加上后怕,让姐姐不停的落泪。姐夫呢,却在一边嬉笑着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太轻了,怎一点也没感觉出来呢?" 后来大家一提起这事就笑个不停。再后来呢?我就上了这个学校,弃理学文,"改行"进了文科班,由此就与亲爱的大表姐有了密切的关联,皆因表姐家离学校比较近。</p><p class="ql-block"> 先说说我们学校吧。校舍坐落在山脚下,什么山呢?名字早已经忘记,只记得山上有一座解放纪念碑,还有烈士陵园。晚上望去,时常能看到有磷火闪烁,女生因而不敢单独出去。学校是几排平房,我们因为是复课生,天经地义的不受重视,也因为宿舍资源紧张,我们几个女生只好住在东西两间宿舍中间的过厅临时搭起的炕上,直接对着门。每当两边屋里有人进出,都会带进猛烈的一阵冷风。飘雪的十一月,我们的枕头上都会落上雪花,只好撑起一张床单作为纬帐遮挡一下风雪。晚上上自习回来,手脚都冻僵了,我们赶快爬上有点温度的土炕上,挤在一起取暖。严酷的条件,让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很快就摒弃偏见,建立起深厚的友谊。那时我的脚还没太好,手又冻了,每天都有同学帮我打饭。食堂通常都是玉米面饼子加白菜汤,幸好有姐姐给我带的炒咸菜,不然真的难以下咽。几乎每周末姐夫都来接我去他们家,以便改善一下伙食。那时姐姐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可她还是尽量照顾我。我穿戴着姐姐给我的外套,棉鞋,军用手套,又暖和又时尚,心里特别满足。那个冬季好像特别的寒冷,加之学校条件的简陋,我们许多同学的手脚都冻坏了。我们文科班的十名同学用的是理科班的小里屋,没有课桌,只好和老师一起团团围坐在一张特大的乒乓球案子周围。门也没有,用一张棉门帘挂在那。每到公共课,就出去和理科同学一起上,班主任是教物理的,无论语气还是目光都对我们明显的歧视。那时我就暗暗下决心:好好学,一定考出好成绩让他们看看。班里其他九名同学都是学文科的,有一名女生甚至已经是第三次复课了,都有相当深厚的基础,只有我是"半路出家",从头学起,所以我明白自己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赶的上。我借了同学所有的历史,地理笔记,利用一切课余时间拼命补记,而且利用所有碎片时间记英语单词,这三科是我的薄弱点。天道酬勤,刻苦的努力很快就见到了成效,不久我就在英语和数学的单元测试中考到前二十名,语文考了第三,作文获得二等奖。记得颁奖仪式是利用全校的课间操时间举行的,我们复课班按惯例排在最后面。叫到我名字时,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很别扭,我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岿然未动,放弃了上台领奖的机会。可心里却在默默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的学习,等下次拿到第一名再去领奖。</p><p class="ql-block"> 入冬了,天更加寒冷。虽然穿上二姐捎来的厚绒衣绒裤,可教室取暖条件太差了,还是把手脚都冻了。那天,隔院初中的一个男孩来找我,告诉我他是我大表姐家的小铁子,说妈妈让他带我去家里有事情。我之前听姐姐说过大表姐家离这里不太远,大约五里路。恰逢那天是周末,次日没有课,放学后小铁子又来找我,说务必得去一趟。我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收拾一下去了八家子表姐家。到了才知道,原来表姐听孩子说"看到老姨脸色发青,肯定是病了",(其实我是冻的)不放心,才着急让我去的。我心里一阵感动:在这异地他乡,还有如此亲情关爱着,我的泪不听话的流下来。那天,表姐用一半白面加一半白玉米面做的馅饼好香啊!那味道令我至今怀想不已。</p><p class="ql-block"> 那之后,应表姐之邀好像还去过两次,每次表姐都竭尽所能为我做点好吃的,改善一下伙食。……</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过去了。这些年在外地学习,工作,很少有机会见到大表姐。但她当年为我做的这一切,至今想起来依然让我感动,如今她已经年近古稀。为舅舅过九十一岁大寿时,我又见到了她,表姐老了许多,样子愈加慈祥。说起当年的事,她也很是动容:这孩子!这点小事还记得呢。我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心里却在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为表姐做点什么。虽然我知道,做再多也不足以报答在困难年代她为我所做的,可至少让我可以尽一份心意。</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那一段充满艰辛的复课生涯,因为有了姐姐,表姐和亲人们的关怀,变得温馨而难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