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怀念，一边泪流

敏

文字：敏

制作：敏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但我的潜意识中母亲并未走远，我常常产生错觉，认为母亲还在，我只要走进那个小屋，就能见到母亲慈爱的笑容，听到母亲悦耳的声音。每当回过神，意识到母亲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总会黯然神伤，止不住泪流满面。

母亲个子不高，圆脸，眼睛不算大但很明亮，一头短发蓬松乌黑，喜笑，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极具亲和力。

母亲很爱我和妹妹，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未责罚和打骂过我们，她爱我们，爱这个家，远远超过爱她自己。

记得母亲在养护处四所上班时，常常加夜班，因为她所从事的铺路工作需要在晚上进行。那时候，最令我和妹妹开心的事就是等母亲下班回家,因为母亲总会将她的加班夜宵装在保温桶里提回来,有时是一小半桶丝瓜肉片汤,有时又是蕃茄鸡蛋汤。妈妈将汤倒进两个小碗里，我和妹妹一人一碗。我和妹妹围坐在我家的那张雕了花,被虫蛀得有些坑洼不平的小条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母亲则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俩喝完最后一口汤。

那时候物资非常匮乏,什么都要凭票才能买得到,买米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油要油票,买糖要糖票……所以小孩子想吃到一颗糖是极其不易的事。母亲在外面偶尔会得到别人送的几颗糖或一把瓜子,母亲会全数带回家分给我和妹妹。母亲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却坚持在炎热的夏天里每天为我和妹妹准备四分冰糕钱。

母亲是有些学识的,据说她高中毕业后考上了成都体育学院,由于家里太穷实在拿不出钱来供她外出读书，不得不最终放弃。在我眼里，母亲的学识表现在她能一字不漏地背诵《木兰辞》，绘声绘色地讲述《封神演义》、《水浒传》、《聊斋志异》里的故事，那时候听母亲讲故事，是我和妹妹最大的享受。

母亲很关心我和妹妹的学习,虽然从未因我们考得不好而责骂过我们,但会因我们不好好学习而沮丧难过。为了讨母亲欢心,我和妹妹不管玩得有多疯,都会在妈妈回家前半小时打扫好屋子的清洁卫生,端坐在小条桌前,貌似很认真地读书,写作业,等着母亲。母亲一踏进家门,看见我俩坐在整齐干净的房间里认真做功课的样子,会露出甜甜的让我们倍感温暖的笑容。

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我和妹妹渐渐长大。我们也由过去的"讨好型"学习,变成了自觉性学习。我读高中后，每天晚自习回家,母亲都会为我端上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鸡蛋面或一碗小汤圆。母亲不再过问我考试的成绩,每当我沮丧地告诉她这次考试不理想时,她总会安慰我道:考得不好没关系,下次准能考好。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妈妈别提有多高兴了。当有人夸她女儿有出息时，母亲会仰起头,露出她那特别好看的笑容答道：我的两个女儿都很乖,不要我操心。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与自豪。

报到那天,是母亲陪我去的学校。在我忙着认识新同学时,母亲已为我缝好了被子铺好了床。母亲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同学和睦相处,还热情地邀请寝室的同学去我家玩。大学期间,我班绝大多数同学都去过我家,母亲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后来我悄悄问过母亲为何对我的同学那么好，母亲笑着回答：因为喜欢你撒。接着又道：他们本身也很乖嘛。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再后来,我结婚有了孩子。当我生下孩子后,母亲二话没说,一把屎一把尿照顾起她的孙儿来,仿佛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孙儿长大了,母亲却老了。一场大病彻底摧毁了母亲的身体。就算母亲已柔弱得如同孩子一般,就算脑梗阻让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当我和妹妹推着母亲小区散步时，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只要一见到人，不管是否认识，都会对他或她介绍：这是我的大女和二女，嘿乖。说出的话虽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和幸福。

如今，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深深爱着的家。夜深人静时，我读着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泪水不觉已沾满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