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1956年禹村煤矿恢复生产时调来禹村的,我们家自那时起就一直住在北大房。最早的北大房分东西两列,每列三排,共计六排平房。中间是一个过道,南、北各有一处公用自来水管,南面两排房子中间安有一盘石碾、中间两排房子中间安有一盘石磨、北面的两排房子中间建了一个棚子,里面修了三个带鏊子的炉灶,专门用来摊煎饼,也是公用的。那时的家属宿舍全部是平房,印象中北大房的房子面积算是较大的,估计得有四十个平方左右。房子是尖顶的,上面挂着一片片的红瓦。室内没有天花板,抬头就能看见房顶的檩条和芦苇箔,地面由青砖铺就。最初的家具如桌、凳、床都是公家给配的,一对木箱是母亲的嫁妆,我们家只买了一件上面放书、下面放碗的橱子和一张即能切菜又能在上面吃饭的柳木饭桌。因为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所以屋子里面显得空荡荡的。一直到七十年代初,才又添置了一件大立柜、一件三抽橱和两把椅子。当时一点没有觉得条件简陋,因为家家都是如此,反而觉得挺满意、挺知足的。<br>记忆中矿上的人员调动十分频繁,周围的街坊换了一茬又一茬。同学里面,李德海、李斌、闫京花、殷秀东、杨洪娥以及我们家都属于多年未动的老住户。<br>1972年北大房拆除重建。我当时初中刚毕业,还在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的临时工。<br>重建后的北大房,将原来并排的两排房子联接起来成了一排,所以由原来的六排平房变成了三排,房子的面积好像也增加了一点。<br>儿时的记忆里我们住的平房挺高大、挺气派的,可相隔几十年后再回去看,感觉当初的房子变矮了、变小了、变得陌生了,亲眼所见与记忆的反差特别明显。仔细思考了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在外面看惯了高楼大厦的缘故吧。<br>夏季三伏天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那时候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到了晚上,屋内热得像蒸笼,于是大人们领着孩子或者去门岗、或者就在房前的空地铺上一张凉席,让孩子们躺在上面睡觉,大人们则拿着扇子坐在旁边不停地扇,一是为了驱热,二是为了驱蚊。就这样一直待到半夜,气温稍微降低一点,再叫醒熟睡的孩子们回到家中。<br>记忆深刻的另一件事是摊煎饼。那个年代包括大人小孩在内的所有家属,粮食供应标准都是每人每月27斤。由于平时油水不足,人们的饭量普遍较大。特别是男孩正在发育、长身体的时候,每顿饭吃六七张煎饼或四五个馒头一点不稀奇。因此定量供应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几乎每一家都存在这种情况,有男孩子或孩子较多的家庭更加明显。为了解决吃饱问题,各家的大人们只好从集市上高价购买玉米,然后摊成煎饼供孩子们食用。<br>摊制煎饼需先将玉米加工成面糊。在有电磨之前,是先将玉米清洗干净后用水泡上,然后用石磨磨成玉米面糊。后来有了电磨就省事多了,先将玉米磨成面,再掺水搅成糊。<br>那时推磨是一件体力活、也是一件苦差事。一个人推着沉重的磨盘一圈圈的走着,另一个人一勺一勺往磨眼里添加泡好的玉米,依靠摞在一起的两个石磨盘的转动,将其研磨成玉米糊。推一次磨常常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身体累点还好说,关键是转圈久了容易使人眩晕甚至会呕吐。<br>准备好玉米糊,下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摊煎饼了。<br>摊煎饼的工具有耙子和劈子。<br>耙子:在一块长约20厘米、宽约5、6厘米的竹板中间垂直安装一根木质的把手,竹板两侧需加工的薄且圆滑。<br>劈子:样子就像一把薄薄的竹制宝剑。<br>各家摊煎饼时大多使用的是耙子。<br>由于公用的煎饼房里只有三盘鏊子,为了防止时间上发生冲突,需要事先预约。到了那一天,母亲、父亲和姐姐们会早早的起来,准备好劈柴、煤炭以及放置煎饼的盖帘,抬着一大盆玉米糊放到炉子旁边。然后点火预热片刻就可以摊制了。先舀一勺米糊倒在鏊子上,用耙子快速推着将其均匀的布满整个鏊子。由于炭火的烘烤,一眨样的功夫就熟了,这时用一铁制的刮片插入煎饼与鏊子中间,沿着鏊子的边缘轻轻将煎饼掀起一部分,然后用手将其从鏊子上揭下来,一张圆圆的、薄薄的、金黄色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煎饼就做成了。为了防止煎饼粘在鏊子上揭不下来,每隔一会儿还要用一块由若干层布缝制成的油褡沾上豆油擦拭鏊子。摊制好的煎饼被一张一张码放在盖帘上。衡量摊煎饼技术高低的标准就是看摊制出的煎饼是否又薄又均匀。一大盆玉米糊需要忙活大半天才能全部做成煎饼,过程很是辛苦。回到家还有一道工序,就是将一张张煎饼折叠成方块状,以便于存储。叠好的煎饼一般摞放在瓦盆或瓦缸里面,可供一家人吃好长时间。<br>吃煎饼的方式有好多种,我认为最好吃的就是把各种菜卷在里面,如果再加上一根大葱和辣椒、咸菜,简直就成了一道金不换的人间美味,现在回想起来还会不自觉的流口水。<br>煎饼好吃、耐储存又便于携带,堪称那个年代的方便食品。<br>煎饼虽然美味,但不是人人都能够享受得了的。刚摊好的煎饼软软的、香喷喷的,吃起来不费劲,但存放一段时间后就会变硬。如果不经常吃,面部的咀嚼肌欠发达,吃煎饼时就会产生一种遭受折磨的感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