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殷勤把花绕

清风

北方的春天总是忽来忽去，有“春脖子短”的说法。

开学第一周，气温忽然升高了两三天。校园里有两棵三十多岁的老柳树，由于背高楼，向暖阳，比别处的都绿得早许多。它们的枝生得长而且密，园丁把翠瀑般的长枝剪得刚刚高过人头，从下面直着仰望，有一种空翠如注，劈头盖面之感，很是震撼人心。这淋漓的翠意上面，是一片碧蓝之海。栽了四五年的红叶李已有茶杯口粗细，生得枝长蕾繁。暖气潜催，只是一天，花苞们就哗啦啦一树一树地爆开了，惹得爱花人都来驻足流连、拍照发圈儿。

想起去年看东山杏花的事来，时间比现在更晚一些。记得那时，虽然“春风吹作雪”，“陌上缤纷枝上稀”，但枝上的仍是红萼、白花、金蕊，开得十分可爱。杳杳深谷，空山薄暮，茅屋、石阶、枯藤、老树、幽人。地远没有人声响，香寒不见蜂蝶来……

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接下来几天降了温，为寒所勒，花们收心敛容，放慢了争艳的脚步。

周六周日，七年级组织去年年末因疫情未考成的统考，我要监考两天。我的天呐！虽然周末无偿加班已是家常便饭，但是在开学初加班，还是让人郁闷得很，更何况春天的脚步如此之快，这速凋的杏花如何等得我七八天！不行，我得去探看探看。这样想着，眼前竟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枝头青杏小，落花无处寻。

第一天监考完，是下午四点。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天气阴冷。怎奈看花心炽，于是骑上山地车出校门，上东河桥，从309国道如流的卡车间挤过，便一路爬着坡进了招岗村。以前来都是开着车，并不觉得坡有多陡，现在骑车，不一会儿便浑身是汗，骑不动了就推车而行。路旁的闲田里，秃疮草早已铺满，荠菜花迎风摇曳，散落在树下的二月兰展出了蝴蝶般的花瓣，墙根的油菜花黄得夺目。

过了村庄，高高低低的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杏园，杏园全都栽椒作篱，编柴为门。园里的杏树已是繁花满枝，稍近便能隐约嗅到花的香甜，这香甜被寒气逼收，比平时清新了许多。

果园里的树每年都要浇水、施肥、修剪，所以低矮而臃肿，花肥大而繁密，毫无诗意，不适合观赏。

骑车走过这数不清的杏园，穿过一段弯曲起伏的山路，便来到了东山的入口处。沿着干净的石板路往上走，过韩井，到茅屋，往右一转就是那株老杏树了。

我太心急了。与下面杏园迥然不同，这株老树丹蕾才孕，如果不是走到枝前根本不能发现花苞。

去年来得确实要晚许多。那时，南北山麓上的蚂蚱腿子已开满了花，远看像一片片白色的茅草，但是近看却发现那些小花下粉上白，十分可爱。记得有句歌谣：“姑娘小辫子，崖上无人识。”说的就是蚂蚱腿子。如果不怕酸枣棵子扎，爬上去采一束回家插瓶供案，很是雅致。

而现在的山麓却一片沉寂。惜春伤春者自古多有，不胜枚举。

辛弃疾有“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的佳句。生性豪放的辛稼轩竟也触景生情，深深地陷在春渐逝去的伤感中，难以自拔；“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欧阳修的一首《浪淘沙》道尽了人生的聚散无常之感伤；黛玉借《葬花吟》惜花伤己，字字泣血。一句“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读之令人不胜唏嘘。

人同此情，不论男女，概莫能外。但是长怕好花开早，祈祷东风慢吹，哀叹花落人亡，莫如在花开处、于未老时，殷勤来绕。

今日访花来早，改日偷闲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