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那座独木桥

庞雄辉

村前有一条宽阔的河，河面上曾经横跨着一座简易的独木桥，它是全村人出入的必经之道。虽然这座独木桥早已消逝，但它的很多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它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也记录下了很多的辛酸、泪水与无耐。 说起这座独木桥，很多老年人都很熟悉，它的结构非常简单，其实就是用很多根小树连接而成。它的每一个桥墩就是两根树桩，一根垂直打入地下，一根在河水的上游斜着插入沙中，然后用木桩固定好，大约隔三、四米远一个墩。这样做成的几十个桥墩在水面上一字排开，然后在上面架上桥板。这些桥板也是用几根小树平行固定，然后，一块接着一块平放在桥墩上面。为了保护桥墩不被洪水毁坏，桥板都不能固定在桥墩之上，但是每两块桥板的连接处，必须用铁链相连并将一头固定在河岸边。如遇特大洪水，桥面就会象竹排一样漂浮在水面，不会被洪水冲走。就是这样一座简易的独木桥，它却横跨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年，它的桥面一次又一次被洪水冲跨，人们一次又一次将它再架上。 这座独木桥曾经难倒了很多的英雄好汉，也吓坏了众多胆小的孩童。因为人走在桥板上，总是有一种摇摇欲坠胆战心惊的感觉。小时候走上这座桥，走不到一块桥板，就会趴在桥板上大喊救命，因为那种感觉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站在桥板上面，只要你眼睛睁开，那个桥板总是飞快地在水面上往上漂移，哪怕你趴到桥板上一动不动，也有一种要掉下水的感觉。就算是有大人牵着你的手过桥，你也会身不由己地往桥的边上走。所以，我小时候每次过桥，都只能闭着眼睛任由大人们拖着往前走。后来大人们告诉我，过桥时眼睛不能朝脚下的桥面和水面看，必须眼睛看向前方的远处。当你看不到桥下面的水的流动，桥板就不会往上漂。经过几次认真的尝试，慢慢也就学会了过桥。 这座早已消逝在人们视线里的独木桥，他曾经为人们提供了很多的方便，但也留下了不少的伤心和遗憾。因为行走在上面实在太不安全，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河里，这里曾经发生了好几次溺水事故。村子里有一位“憨叔”，他就是因为那年发大水，这座独木桥整个桥面被洪水冲垮而掉进河里淹死了。 那年夏天，天下了一晚上的大雨，憨叔一大早就起床，割了一担苕藤，把它剪成一段一段的红苕苗，带上八岁的儿子到河对面去插红苕苗。当他们来到河边时，河水瀑涨，汹涌的河水已快要淹没桥面。他儿子说:“爸爸这么大洪水，我们就不过去吧，我怕，我不敢过桥”。憨叔说:“不过去怎么行呢？今天的红苕不插下去，我们明年吃什么呢？这苕苗必须赶雨天插下去，天晴了就很难插活，来我先背你过去”。就这样，憨叔先把儿子背过去了，然后又回去挑那一担红苕苗。这时，雨越下越大，河里的水越涨越高，水已开始抛到桥板上面，憨叔赶紧挑着红苕苗过桥。当他走到桥中间时，后面的桥板已开始浮起来了。他儿子大声喊:“爸爸，你快点呀！后面的桥板已开始浮起来啦！”憨叔挑着红苕苗快步往前飞跑，这时，一个大浪打来，整个桥面都垮了，憨叔和肩上的红苕苗一起掉进了浊浪翻滚的河水之中。“爸爸”！“爸爸”！“爸……爸……”！这时只听见河岸边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再也听不到了憨叔的回音，等人们找到他时，已是几天以后。 这座简陋的独木桥，虽然结构非常简单，过桥也很不安全，但是，没有了它还真的非常不便。记得我二十三岁那年，洪水特别大，这座独木桥自然也难逃被冲垮的命运，而且整过桥板都被洪水冲走了，乡亲们也就只能涉水过河。到了冬天，河水太冷，乡亲们七拼八凑也只凑到到了一半的桥板，另一半只能在水里隔半米远放上一个大石头，拼成了一道临时的“跳石桥”，方便乡亲们过河。 记得那年初冬的一天，我刚好从这里经过，只看见一位女孩正牵着四位算命先生过桥。当他们走到河中间时，被眼前的问题给难住了。眼前的桥已经没有了桥板，只有一串半淹没在水中的“跳石”。这可就难坏了算命先生和这位善良的女孩。因算命先生的眼睛都看不见，他们的手杖怎么探也探不准河水中的石块，任凭女孩子怎么引导，他们的脚还是不敢往前挪一步，女孩使尽了办法，但还是无法让他们过河。这时我来到了河边，只见他们个个心急如焚，算命先生说:“今年，洪水把这座独木桥冲走了，可难坏了我们这些眼瞎之人呀！这些‘跳石’我们还真的过不去”。看到他们的状况，我顿时产生了怜悯之心。我说:“来，我来背你们过河吧！”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真难，四位算命先生体重都有100多斤，我背上他们过“跳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为了让他们过去，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背上了他们。当背上第二位时，因体力不支，“跳石”也不好走，一不小心踩到水里了，我干脆背上他们从水里走。就这样一位接着一位，把他们四位先生全都背过了河。 冰冷的河水冰得我双腿发麻，但身上却早已大汗淋漓。女孩子看到我累得满头大汗，用她洁净的手帕为我擦干了脸上的汗水。顿时，一股爱的暖流涌上了我的心头，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也许是我的好心打动了这位女孩，也许这四位算命先生是王母娘娘特地派来为我的姻缘牵线的神仙，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早已安排，后来，我和这位女孩相爱了，也就有了我今天的美满姻缘。 如今，这里已用钢筋水泥建成了一座坚固的大桥，人们过河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时代的变迁和进步淹没了很多人类文明，但怎么样也抹不掉我们心中的记忆。虽然那座简易的独木桥已经不见了踪迹，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但它的很多故事却永远烙在了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