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瓦甓之“车马出行图”——水墨雲砖铭书稿（5）

水墨雲

品类繁多的车马出行图是汉代画像中最典型、最精彩的部分之一。

汉代的马车成为一种出行仪仗，是为身份之象征，只有官员才能乘坐马车，“贾人”（商人）不得乘马车。《后汉书·舆服志》中记载的汉代车的等级制度，二千石以下的官吏仅能用一马拉车，二千石以上至万石丞相、王公贵族，可用二至四马，天子用六马。

“中国文字最显著的特点是：形神兼备、望文生义、触类旁通”。（《区文伟文集：浅谈文化》）

“车”在甲骨文中的形象就是车轮与车架的组合，“车”有两个读音，读“chē”时泛指种围绕轴心运动的器械；而读“jū”（雅言读“居”）时，专指可乘载（居）人的马车。我们的国粹——中国象棋的“车”读作“jū”（居）音，就是专指载（居）兵作战的马车，车读作“居”音，是一种古雅言的遗存。

“听音辨意，望文生义”——雅言与汉字紧密结合、相得益彰，成为一个多维的、丰富的信息综合体。

在春秋时期能参加战争是一种荣誉，有资格参战保家卫国的必须是这个国家的精英——贵族，最低的也是一个“士”。“战士”这个词就因此而来。至于平民和奴隶，他们只能参与战争的后勤保障工作。

可谓中国古代的“贵族”与道德品质高尚的“君子”是同一个概念。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胳，戎有受服，神之大节也。”《左传·成公十三年》

上古时代“尊道、崇德、尚礼”，礼仪、礼节、礼制贯穿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礼”不单表现在“祀”（祭祀），就算是“戎”（战争）也讲究礼仪风范，整个过程是满满的“君子之战”仪式感。

在春秋战国时期之前，战争必须师出有名，不能随便发起，有“不加丧，不因凶”的限制，即不允许乘敌国国君去世或闹灾荒等重大变故之际发兵攻打。

战争的第一条原则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交战过程中见到对方国君非但不能攻击，而且必须行礼，然后才可以继续找其他对象作战。

史料记载在晋楚鄢陵之战中，晋军主将郤至在战阵中三次遇到楚王，都下车脱帽行礼，楚王受到尊重十分高兴，当即赐弓一张表示褒赏，郤至不敢接受，行了三个肃拜之礼，然后找别人对决去了。

战争的第二条原则叫不鼓不成列。也就是对方没摆好阵势不可以打别人。

在公元前638年的宋楚泓水之战中，宋襄公谨守“不为阻隘，不鼓不成列”的上古军礼，不趁着楚军渡河时半渡而击，非要等楚军上岸并列好阵后才攻击，结果寡不敌众，遭受惨败，并身受重伤。宋襄公在泓水之战中所表现出来的“仁义”被后世兵家所耻笑，可说是上古时代“尊道崇德”走向“礼崩乐坏”的标志性事件。

第三条原则是“不重伤、不擒二毛”，如果有人受伤，不能再继续攻击第二次；不俘虏年纪大的对手（“二毛”指头发黑白间杂）。如果对方逃跑不可以追赶，要追最多追赶五十步。也就是说，如果你被打败了，你逃出五十步就安全了，没必要跑出一百步那么远。“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

史书还记载了一件逃跑趣事：晋楚邲之战时晋军溃不成军，一辆晋军战车在败逃过程中陷进泥坑里，马也不听使唤，在后追击的楚军居然帮助晋军修好车轭，然后继续追赶，没几步晋军战车又坏了，楚军再次帮助修理战车，然后再追，到了五十步后楚军就不追了。狼狈的晋军居然回头调侃楚军说：“我们晋国打的败仗不如你们多，你们楚国人对逃跑实在太有经验了。”

这些在我们现代人眼中可能是荒唐可笑的上古战争礼仪，却反映出上古时代不以兼并国家、掠夺财富和消灭对方为目的之战争观，折射出华夏先民的“以顺应天道为根基，以品德至上为灵魂”的善美信仰。

在这个道德失落的物质至上时代，如何构建和谐大同世界，如何走上共生共荣的美好未来？远古先民的文化遗产留给我们后人很多有益的启示……

道在瓦甓之“车马出行图”——水墨雲瓦甓书稿（5）

后记：

一匹健硕的战马拉着战车，车上有两名执斧的士兵，此刻车上绶带飘飘，战马正昂首奋蹄而去，战车左后侧还有一名步兵在追随着……

这一方车马出行画像砖，战马身形饱满健硕，四蹄线条瘦硬如铁，形象神似著名的汉代青铜像“马踏飞燕”。

我特意选取这一方车马出行图来创作拓印书法，正上方拓上古四方神兽——青龙瓦当，右中部书易经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生活，需要营造仪式感，更需要修养气质内涵。希望通过学习这些饱含寓意的古代画像与文字，可以让我们修养多一些善良正义、坚毅谦和的君子风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