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记忆

人淡如菊

和爸妈翻起老照片，打开封尘的记忆，久远的过往像一幅幅画卷浮现在我的脑海。

妈妈生活在五兄妹的家庭，是家里的老大，从小长的眉清目秀，她照顾弟弟妹妹，乖巧懂事，姥姥非常偏爱她，在我看来妈妈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喜欢看书，小时候在常在昏暗灯光下读书，妈妈的视力没那么好，也喜欢写作，年轻时也偶尔写写小说投稿。妈妈酷爱跳舞，看过妈妈参加舞蹈队演出，年过七十仍然舞姿轻盈。我妈算是文艺青年。学生时参加文艺队，文化大革命时，挎着小包拿着毛主席语录，走遍了大江南北。。

爸爸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淘气机灵，他讲过他小时候的故事，我都能想象他的样子。说是七岁的时候我爷爷就让他上学期，上学没几天，有一次，课间不知是去了厕所没，刚上课他又要上厕所，老师没同意，他就忤逆老师，老师气的让我爷爷把他带走退学了。他最大的大哥年长他很多，在他四岁的时候参加解放石家庄的战役去世了。作为烈士家属，他在九岁离家就去了哈尔滨的烈士小学，从小就在外求学，直到大学毕业。由于离家较早，爸爸对奶奶特别好，非常的孝顺，奶奶也逢人就夸他的小儿子。

爸爸文化大革命之后，文化人地位地下，被分配到乡里当老师，乡里就爸爸大学毕业，妈妈高中毕业，两个受过教育的人被父母安排相亲，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记忆里爸爸妈妈非常的恩爱，小时候对幸福的定就是活成他们的样子。

我出生在龙凤山的小村庄，那是生产稻谷的地方，山清水秀，爸爸在乡里教书，妈妈在小学教书，农村乡下的生活简单，但亲近自然，我在那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我们夏天在小河沟里玩耍，冬天在雪地里狂奔，晚上会分组斗架玩，白天去幼儿园唱歌跳舞，记忆里看过露天的电影，不是很明白电影的内容，只是对日本兵有深深地恐惧。小时候的记忆里家里时不时会来人帮我们砍柴，偶尔来辆大卡车，上面的人带着高高的帽子，胸前挂着牌子，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只是隐约知道他们可能不是好人，想想舆论宣传都么重要，小孩子被灌输什么样的观念他就会这么认为。

我在家排行老二，家里有大姐，记忆里小时候她不喜欢和我玩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有时会和他捉迷藏，会打架，但一家子就是一家子，大姐和人有冲突，那我们是齐心协力，一起动手的。我印象里真有那么几次，我和大弟，帮着姐姐和村里另一个姐姐的朋友打起来了。好像我们也是这样和大伯家的堂姐打过架，堂姐哭哭啼啼回家说我们一窝欺负她，不过听大姐说她和堂姐出去也是一伙和别人大家的，在家窝里斗，出去还是团结一致。乡下的孩子总是有些野的，现在的孩子哪儿会这样呢？

妈妈嫁到我们村里，很是操劳，上有婆婆公公，下养育四个小孩，生育孩子后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听说没两天就开始下地干活沾凉水，鸡蛋也没吃几个，我爸在照顾人方面比较成熟的晚，早年一人在外，没有受过别人的照顾，自己也不懂的如何照顾别人，不懂得嘘寒问暖，也不太懂女人需要什么，我的奶奶也是一辈子生活在穷苦家庭，含辛茹苦养育几个孩子，也从没得到过照顾，没有体验她也不懂。好像妈妈一生中嫁给爸爸以后，生病、坐月子等时期基本没有得到特别的关爱，妈妈对此有些抱怨，我能理解。

虽然有不如意的地方，记忆里爸妈还是非常的恩爱。在我八岁的时候我们搬去了县里，从此过上小镇生活。镇上没有了小溪河流，但有了操场，夏天会练习自行车，骑着那二八永久牌自行车，我还没长大只好把腿跨在横梁下，出练时经常摔伤，腿上经常旧疤未退新疤又起。冬天会穿着滑冰鞋，冻的脚都麻了，就这样学会了骑单车，滑冰，下雪天和小伙伴躺在雪地上印出一个大字，每天傻傻的开心的不得了。

我家住在学校的院里，学校为职工修建了房子，我们住的那一排都是校长主任，我爸算是最年轻的老师。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发小，月和小丽，一辈子的挚友。妈妈到了县里丢了民办教师转正的机会，进入爸爸学校的钢材加工厂，为此妈妈很是难过。妈妈工作的环境因为操作机台，噪音很大，妈妈回家很少大声讲话，喜欢静。好像那段时间，妈妈真的很操劳，照顾一家大小，还有堂姐表哥还有些扯不清楚的远房的哥哥姐姐，奶奶心善，来了县里，家里亲戚有求必应，来投靠她的亲戚不少，记得小时候家里经常有客人来来往往，记得还有个精神障碍的乡邻撵都撵不走，弄得我家鸡犬不宁。妈妈负责一家所有的劳务，白天上班，晚上还要挑灯织毛衣，做棉衣裤。我们也不知道妈妈的艰辛，不懂得分担她的劳动，我算是比较乖巧懂事的，偶尔陪着爸爸去挖一些野菜喂鸭子，也在假期收拾碗筷，帮家里做家务。我记忆里妈妈很少露出笑容，她很漂亮，笑起来很美，却很少看到她开心的笑。她太累了，有时一家人多的时候有十几个人，放到现在我都不敢想象她怎么撑下来的。

即便生活很艰辛，我们家庭依旧充满欢笑。小时候爸妈会组织很多家庭活动，我们在周末会组织跳棋比赛，唱歌比赛，跳舞比赛，小弟弟为了表现优异，还偷偷摸摸录制自己唱歌，把奶奶最喜欢的民谣磁带洗掉了，买了魔方，全家开始玩个遍，爸爸喜欢下棋，两个弟弟都下的不错，小弟弟更是小神童一样，但他每次下棋下不过大弟，就会开始哭哭啼啼，不赢就不干。有时饭后爸爸会讲很多故事，包括韩信胯下受辱，还有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恩怨，水浒三国的故事等，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妈妈做菜的手艺超好，有限的食材她总能换着花样喂足我们的胃。小丽也很喜欢到我家蹭饭，有时我们也会去操场学别人割些草药去卖钱，有次是我和弟弟表妹割的，我去了亲戚家，姐姐卖了钱自己收了，为这事我耿耿于怀很长时间。劳动成果没保留住呀！

老家有了电视台，拍的第一个镜头就是我妈，妈妈穿着民族服装，端庄秀丽，可真漂亮。妈妈是一些文艺活动的积极参与者。老家经常会开民族运动会，物资贫乏的年月，我是很喜欢他们把灶子搭在我家，我会有好吃的😊

爸爸会在假期开补习班补贴家用，我家利用两栋房子之间的空地搭出一间房子作为教室，我爸那时还真的很超前，如果那是放开办学，我爸应该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惜改革开放还没很早滴吹到我们那个小县城。

我们渐渐长大，大姐先开始步入社会。大姐很有语言天赋，最多时她能讲五国语言，出嫁后做人妇当了全职太太，我都觉得可惜了她的才能。年轻漂亮有朝气的大姐在外贸公司做翻译，经常和政府人员去俄罗斯出差，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买礼物送给大家。冬天我们穿的皮夹克，貂毛领大衣都是产自俄罗斯的，质量超好。每次她回家妈妈都要默默替她整理行李，那种父母对孩子的不舍和担忧尽在不言中。

过了几年我也开始步入社会。那是全家的积蓄也就几千元，妈妈用两千元为我买了一张从哈尔滨到海南的机票，那是爸爸开补习班，妈妈为学生做饭辛苦劳作换来的收入，他们为了子女真是无私奉献。他们送我到机场，我过安检时回望我们的父母亲，妈妈在偷偷的抹着眼泪，那一刻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儿行千里母担忧，前几年我看了龙应台的目送，那段话就像是写给我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就这样，我在妈妈的目送下离开了一次又一次。

记得我上班第二年春节回到老家，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老爸和小弟带着皮衣和靴子来机场接我，一路上我叽叽喳喳讲述我工作发生的点点滴滴，出去工作有了积蓄，给家里换了家电。那年的春节我们都聚在一起，包着饺子，看着电视，聊着未来。去大伯家看奶奶，那一次就是最后一面见到奶奶，之后两年奶奶就过世了，享年九十一岁。那一次全家相聚之后，再次聚集在一起都是十几年后了，社会的发展也冲击着我的家庭，我们也都卷入市场经济的洪流，各自体验着生存和竞争。

妈妈为了给我们添置一些嫁妆，补贴一些收入，远去韩国打工。辛苦的劳作，加上经常性失眠，丰腴的身体变得消瘦单薄，看着妈妈那时的照片，好似和以前判若两人，妈妈当时应该饱受来自身体的折磨，过的非常艰难。如今我也到了妈妈当时的年纪，更加能感同身受。而同时姐姐也嫁到了韩国，从此异乡变家乡。弟弟去了上海读书，爸爸也离开家乡去了海南，一把年纪也尝试在外教书打工，那时的我们都为了生计背井离乡，各自奔波，走出那个小城镇，进入大都市，增长了见识，但也有了地域的阻隔，从此很难相聚。

长大后的日子过的飞快，各自成家，养育孩子，父母也渐渐老迈。大姐把孩子培养的很优秀，弟弟也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过得幸福美满。我没能过上自己曾憧憬的婚姻生活，生活中我依旧汲取爸妈的能量。我气馁的时候爸爸会讲励志的故事，懒散的时候会提醒我学会自律，累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要照顾好身体，骄傲的时候告诉我要学会沉淀，不断告诉我要学习，要更加努力，要持之以恒坚持下去！我成长的路上一直都有你们在背后为我加油！有时看着二老一起泡脚的画面，真想他们能一直这样健健康康，和睦恩爱。我在老去路上也不愿意看到你们的衰老，你们教会我要活的善良 正直 勤奋 学会感恩，这些我也会传承给我的孩子，让这些能量不断散播出去。

大姐家的宝贝，弟弟家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