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金老太“轶”事》</p><p class="ql-block"> 初秋,回了一次老家,经过一个破旧且熟悉的胡同,偶尔瞥见了几间塌落的房舍,记忆的时钟,仿佛一下子往回拨转了二十多年,我突然忆起了那个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贫苦、卑微、可怜又可悲的金老太------前言</p><p class="ql-block"> 听老辈人说 ,金老太原名叫金如意,未出阁前还是一个财主家的闺女。因七、八岁时得了一场天花,痊愈后落得满脸麻子坑,又因了这满脸麻子,才委屈嫁了一个不景气的婆家。嫁了农家汉,就成了一个地道的农家妇人。出嫁后的前几年,因为有个有钱的爹接济照应着,日子过得是衣食无忧,要啥有啥,在穷人们的眼里,这金如意活脱就是一个摇钱树聚宝盆。但是,这种让乡亲们看的眼里冒火的好日子过了没多少年,土改革命开始了,娘家被扫地出门,没收了田地,还被定为地主成分,这金如意的如意日子自然也就不太如意了。沾过娘家光的男人也被揪上台陪着老丈人,撅屁股躬腰挨斗争,整天脖子上挂着大牌子游街示众。亏得这金如意能生养,左搂一个,右牵一个,怀里还挂着个吃奶的小崽子,才幸免劫难。没完没了的批斗谁也记不清闹腾了多长时间,只是可怜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被折磨的疯疯傻傻,还落了浑身的病,没过几年,竟早早地撒手去了阎罗殿,从此,这个人见人羡的金如意便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寡妇。</p><p class="ql-block"> 男人归西了,留下了四张每天等吃的嘴,如此境况,对于没受过苦的金如意来说无疑似天塌了一般。最难的就是她在闺女时期竟是享吃坐穿了,没学会一针一线,遇到哪个孩子的衣服破了,手拙的她竟也憋出了巧法子,干脆就用麻绳扎绑起一个个小鬏鬏。困苦的日子一下子让金如意变得举步维艰了,好在还有三间旧柴房可以为四个不经事的儿子们遮风挡雨。东家借西家凑的熬了几年,儿子们都破衣啰嗦的长大了,村子里也分下了责任田,这下总算是有了能填饱肚子的保障。可是,面对这片属于自家的田地,一个女人的愁苦又来了,一没有骡子可以耕田,二没有种子可以进地,大儿子腿脚残疾,二儿子邋遢懒惰,两个小的更是指望不上了。心里边狠狠地骂上几句早死了的男人,还得继续舍下脸来央求左邻右舍、亲戚兄弟们都来帮帮她的难处。当然,等到收获了,借的种子会加倍偿还,用的骡马也会送去好料。好话说了一筐又一筐,几亩薄田里终于有了动静,虽然比别人家下种晚了半月,但总算是破土发芽了,这下,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就等着冬去春来收麦子吧。</p><p class="ql-block"> 漫长的冬天终于熬过去了,麦苗返青,勤劳的人们都开始在自家的麦田里拔草除虫,可是这个金如意,却是忙的抽不出一点空闲去田地里看看。四个儿子四个爷,四个爷们四条棍,眼瞅着别人家娶媳妇抱孙子,金如意也有点着急上火了。于是,她每日奔波在村西村东村北村南,求媒婆央媒公为儿子们讨个媳妇来。功夫不负有心人,费劲了口舌,邻村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终于答应下嫁给她家大儿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只把金老太乐得是逢人就显摆:“我家要娶媳妇了,我家要娶媳妇了。”当然,这定亲是要送彩礼的,卖了鸡卖了鸭凑了几块钱,给闺女家捎去了四色礼,这四色礼乃为红蓝紫褐四块布料,红代表日子红火,蓝预示被婆婆拦住,紫呢,寓意的就是红的发紫,褐呢,权当威名赫赫的意思吧。礼到了,人却是未见着,只是在媒婆嘴里晓得了这闺女也是稍有残疾,想想,和腿脚不济的大儿子也算是般配。于是,好日子定下,只等吉日完婚了。</p><p class="ql-block"> 布谷鸟叫了,地里的麦子熟了,金老太也忙和着拿起了镰刀,和乡亲们一起去田地里割麦收粮食。一路上人们有说有笑,地邻东夸奖着金老太家的麦子如何如何的饱满,地邻西赞扬着金老太家的麦子如何如何的好收成,只把这老太太说的是心花怒放,恨不得一步迈进自家田地里哈哈大笑一番。殊不知,这麦子自打寒露下种到芒种收获,她都在忙于扯东论西,竟不曾踏进过田里半步。此时,迷迷糊糊的金老太真的忘记了自家田地的位置。转过一家地头又转过一家地头,当一大片低矮稀松的麦地呈现在了她面前,吃惊的她却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谁家的呀,咋了这是?”连问几遍,方觉同行的人们早已走远了。二儿子闷头说道:“别嚷嚷了,这是咱家的”。拐腿大儿子则弯下腰,随手薅下了一把草,垫在了屁股下面,糙手糙纸的卷巴起来一锅子旱烟。过完神仙一般的瘾,把落在裤管子上的烟灰噗噗地吹掉,不紧不慢地嘟囔道:“看看人家,柴油机一叫唤,咚咚咚地连浇五水,老天爷这不可怜咱家穷啊,省了柴油钱,能收回这点麦子来,已经不少啦”!一通懒蛋和稀泥的话,只气的路过的麻雀都想在他头上拉泡屎。</p><p class="ql-block"> 连草籽带麦籽总算是收回来了,呼啦啦地倒在了房顶上开始了晾晒。什么收多收少啊,人家收咱也收,人家晒咱也晒,交了公粮剩下的全是咱的了。一家人看着这黄灿灿的粮食,就好像看到了一锅锅大白卷子一样的开心!摊好了麦子,金老太觉得浑身轻松,她突然想起应该提前去村口的裁缝店赊几尺大花布了,大儿子秋后结婚还得做新被子。“对,就这么办,就对裁缝说麦子晒干了顶账还,”她为自己有这么聪明的头脑着实的欢喜不尽。 夏天的天气,真是反复无常,金老太刚刚走到了村口,突然,一个晴天霹雳轰隆一声,接着便看到挨家挨户的人们都慌慌张张的往房顶跑。“有雨吗?”金老太仰面向天问着。她看了看似曾还远的乌云,停下了脚步,“要不也回去收麦子?”她自言自语着转身开始往回走。伴着逐渐逼近的雷声,人们在房顶上用刮板刮麦子的噪音此起彼伏,给本就忐忑不安的金老太又增加了烦恼。她一路走一路仰目问:“咋样啊,没事吧?”人们把头探出房檐来,催促她:“赶快回去吧,别把麦子淋雨了。”“哦,好的,好的,本来是去给老大买娶媳妇被子的,今儿买不成了,这老天爷呀......喂,房上的听着呦,我家娶媳妇那天可得过去哦。”天空变得更加昏暗,赶活的人们再也顾不得理会她的热情,金老太踮起小脚,也加快了回家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可是丝毫不怜悯这穷苦之人啊。刚走到家门口,铜钱大的雨点便噼啪坠落了,接着一个炸雷,大雨如瓢泼。该死的儿子们呀,一个也不回来,都跑死狗窝里 去了吗?站在大雨中的金老太哆嗦着手,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上的那把锁。眼瞅着滚滚麦粒顺着雨水哄哄的从自家水道里流了出来,她一屁股蹲坐在了泥水中,嚎啕大哭起来:“爹呀,娘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呀......”最后,亏得邻居来帮忙,几大铲土塞进了水道口,堵住了雨水也堵住了麦子。好在,不大一会儿,雨停了,欠扁的儿子们也都赶回来了。一家人光脚泡在院子里的雨水中,开始一点点往外淘水,水淘干净了,胖胖的麦粒也沉积在了淤泥里。等到第二天,一家人又在稍微干燥一点的院子里慢慢抠麦粒,费劲了力气,收了一瓢,瞎了一葫。几天过后,院子里竟浓浓地长出了一层绿油油的小麦苗,对着金老太摇啊摇地笑……</p><p class="ql-block"> 秋天来了,大儿子娶亲的好日子也到了。杀不起猪就不吃肉,蒸不起馍就吃玉米大饼子,为了能帮衬着金老太娶个媳妇回来支撑家,乡亲们也是拼足了劲。有马车的提前给套了来,有桌椅板凳的也给搬了来,借来了盘子借来了碗,借来了鞋子借来了衫,几把铁铳子,几声震天大炮,滴滴答答唢呐一吹,把媳妇娶回了家。这新媳妇娶回来,安置在了洞房里,瞅过了第一眼,可是让这个金老太喜庆的脸上瞬间挂满了愁容。原来,这所谓的黄花大闺女,还真是“黄花”满身,不但罗锅,凡是衣服盖不到的地方都爆满了流着黄浓的疮花,一张脸只能勉强看得到一双眼珠的那点亮光。她突然觉得困扰她半辈子的那满脸麻子坑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她也突然感觉上当受骗了!她想找媒人理论要回那四色彩礼,也想马上把这糟媳妇退回去,可看到大儿子那喜不自禁的傻样子,她还是收住了脚步闭紧了嘴巴,一个人偷偷地躲进茅房里,抹起了眼泪:“呸,谁让咱穷啊,谁让咱孬啊,谁让咱这残儿子没见过女人啊,呜......呜......”</p><p class="ql-block"> 无论怎么说,大儿子终于成家了,往下看看一个挨一个的另外三个儿子,金老太是实在没有办法和勇气再去托人求亲了。有了儿媳妇,这饭和菜当然就要讲究点了,总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一家五口人围着洋灰瓮盖转圈圈,守着半碗盐水沾大饼子吃了。挎上竹篮子,去菜畦摘点新鲜蔬菜吧,可是当她兴致勃勃地走进菜地,却发现除了草还是草,踅摸半天,连个老茄子也没找到。看看别人家的菜地,长长的豆角像吸溜涕软的粉条子,毛茸茸的冬瓜更像带毛的猪头肉,那个眼热啊,那个手痒啊,怎么办?怎么办?正着急无奈何的时候,一旁西红柿架子里传来了声音:“金老太,想吃菜尽管摘去,别在那挎个破篮子瞎晃悠啦。”这一句,着实的让金老太又开心又胆战 ,心想,幸亏没有早一步伸手过去,要不真就被逮住成贼了。挎着邻居大哥送给的一篮子菜,金老太是心花怒放,想着今晚一家人可以改善一顿了,欢喜的脚步竟也轻巧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走进村里,好多人家的灶台早已冒起了炊烟,一阵阵小米香直直刺激着金老太的味觉。说来也奇了,这金老太才六十多岁,竟早早地掉光了满口的牙齿,所以,她的嘴巴闭起来就像是被皮筋卡住的一样,深深地凹陷在下巴和鼻子中间的坑坑里。她咀嚼起东西来,更是节奏分明,左右腮循环着蠕动,也可以说是整张脸都在用力的挤压食物,然后伸长脖子才能使劲地咽下去。好在还有一个管用的鼻子,让她可以努力的去分辨别人家的锅里都煮的是什么,吃不到嘴里,闻一闻也算是解了馋。走至胡同的碾盘前,一堆唠闲嗑等自家女人吆喝吃饭的男人们正在胡侃的欢。金老太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拐腿大儿子正斜靠在碌轴上,贪婪地嘬抽着从那些男人们烟兜子里抠出来的烟丝。她突然心头冒出来了一股半辈子都没发泄过的火气来:“你个懒东西,就知道嘬嘬嘬,去地里拔棵草,不比这强吗?”而后举起菜篮子:“看看,为了你那糟媳妇,我豁出脸来要了一篮子菜,你就不羞臊?今儿黑家撑死你算了。”“撑就撑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死了倒好,下辈子我就变成一条看门狗,饿了有人喂,困了钻柴禾垛就睡,不困不饿了就随便汪汪两声,多自在呦!”娘俩的一番吵嚷,只把大街里的人们给逗地大笑不止,“有理,有理,这志向,哈哈……哈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艰难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到了80年代末,国家改革开放了,农民们也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都使出浑身解数奔向了致富路。金老太也托关系,找门子,把窝在家中的老二老三打发去了建筑队当小工。在村支部的帮助协调下,老四也被保送到了部队接受再教育,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和国战士。前几年娶回来的大儿媳终究没有为金老太生下一孙半女,却因疾病缠身而早早过世了。这回,小儿子去当兵了,金老太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军人家属,这身荣誉让金老太尤其的欢喜。更加值得高兴的是,儿子的所在部队统一安排家属们赶在春节前去部队探亲,所以,在土窝窝里憋了半辈子的金老太终于有了一次去京城见世面的机会。自打接到这个好消息那天起,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一身行头张罗,总不能这样麻绳缠裤脚的赶着去丢儿子的颜面吧。东借西借,好话言尽,终于凑齐了一身像样的衣服,头走那天晚上,又蒸了几个起面大卷子,藏掖在包袱里,只想到了部队让儿子好好吃个饱。</p><p class="ql-block"> 坐车,下车,下车,坐车,一路颠簸,让金老太既惊喜又疲惫,晕晕乎乎的,被部队的专车接进了营地。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让金老太有点手足无措了,幸好有同行的老乡在场,才让屁股找对了凳子。为了让军人家属感到部队的温暖,军营餐厅特意为这些刚刚到来的父母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香飘四溢、泛着油光的菜肴,让这个习惯了半辈子吞糠咽菜的金老太简直是受宠若惊。她不晓得那些好看的菜们叫什么名字,只是忍不住的口水顺着喉咙一直往肚子里面淌。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人家做菜师傅的这一番好意,所以,她不能阻止的把餐桌上的山珍海味统统尝了一个遍。直到肚满肠圆了,金老太才打着饱呃,在儿子的指引下,被安排进了一个干净明亮的单人房间里。“这家伙儿......这下子......好亮的灯啊,好白的墙啊,”金老太左看看右瞅瞅,弯腰摸了摸玄软的被子,那舒服的感觉,让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未出阁时的光景!</p><p class="ql-block"> 躺在被窝里,金老太做起了从来不敢做的梦。她梦见自己跑进了生产队的牲口棚,吃光了一磨槽的料豆,她梦到自己去了供销社,抢了一件“涤纶”花大褂就跑,然后,好多人就追她。她跑啊笑啊,得意的像是在云里飞一样,突然,脚下一拌,她感觉有块大坷垃砸在了她的胸口,一阵钻心的腹痛让金老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推搡开缠满腿的被子,习惯地伸手去抓尿盆,可是却摸不着自己的大炕,她迷迷瞪瞪地想马上去跑茅房,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门。就这样,金老太连滚带爬地摔到了床下,她开始摸索着咚咚地敲打墙壁:“四儿啊......四儿啊......快来呀,带娘去茅房啊,”但是,无论她怎样的呼喊,周围都是一片沉寂。金老太如同一只被关起来的困兽呻吟着,她诅咒着晚饭时吞进肚的那半拉肉方子,她又后悔喝完了那一盆冰糖莲子羹,更后悔住进这宫殿一样的房间。突然,一股波涛汹涌般的疼痛袭来,实在提不住的那口气如同泄了闸,金老太顿觉裤子里淌起了一股热辣辣的激流......携夹着满头的汗水泪水,黑暗中的金老太再也无力挣扎呼喊了,她蜷缩着身子,哑哑的,哀哀的斜靠在了墙角......</p><p class="ql-block"> 天终于亮了,瘫卧在秽物里的金老太终于等来了儿子。 她被人们抬着急急忙忙地送进了医院,几管子药液注入她的身体,帮她讨回来了半条命。她闭着眼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到京城来,以至于给儿子丢了脸面,也对不起来看望她的部队领导,更对不起她心里念念不忘的毛主席。她再也打不起精神去天安门城楼子看一看,再也不想去到铺满洋灰的大马路上站一站。她唯一的、迫切的念想就是回家,回到那个破门子破窗户的破院子里,那里有鸡飞,有狗跳,那里的空气都飘着土香味,那里的井凉水喝了都浑身得劲儿。“对,说走就走,”金老太想着想着,突然“蹂”的坐了起来,弯腰提上鞋,一把抓起花包袱就往外走,任由大家如何地拉拽,都阻挡不住她执拗的脚步。无奈之下,一同来京的几位老乡,为了金老太的安全,也放弃了原本计划好的行程,陪着她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 回到阔别三日的家,金老太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甭提有多舒服了。她又焕发了走西家串东家的活力,她对着一帮老太太一遍一遍地讲,京城有多么多么的好,那天安门城楼都是金子砌的,太阳一出来,差一点把她眼珠子都晃瞎,还有那小汽车们,就给地里的屎壳郎一样多,爬啊爬啊......哈哈哈......只把那些老太太们听的心急眼热,甩下一个红红的脸子,悻悻而去。就这样,金老太守着自家的破院子,守着几个光棍儿子们,熬了冬盼了春,一天天地变老了。她的腰仿佛被岁月折弯成了一圈粪筐把,本来瘦小的身体佝偻的更加不起眼了,那小小的嘴巴更是深陷到了颌骨里。也许是因为儿子们不争气,也或是因阶级成分影响了她四个儿子的婚事,一直到90年代初,当兵复员后的小儿子,才终于寻到了一桩好亲事,一年后,金老太还真的如愿当上了奶奶,这无疑是金老太最值得开心的光景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这样的好日子对金老太来说,薄的简直就像一层纸。在孙子刚刚学会喊奶奶的那一年,在一个秋雨缠绵的午夜,金老太竟突然走了,安静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永远地闭上了那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按照乡亲们的说法,她这一生没有出过力,也没享过福,也不会做一针针线活,一个微不足道的金老太,用她简单清贫的一生,成就了人们常常忆起的一段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