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员老权

大明星

　　

到南贤村插队落户后，见面接触最多的人，不是大小队干部，而是村南头的社员老权。从1974年2月26日，吃中午饭开始，不论劳动还是休息，除了外出回家，三年多来一日三餐几乎顿顿见面接触，吃老权做的饭菜。

老权是青年队灶房的炊事员。五十多岁，中等个头身材偏瘦背稍显驼，眼小有神不呆板，脸瘦腮尖少胡须，皮肤黝黑满脸皱纹。头上裹着块白毛巾，内穿白衬衣，外套黑色中式大襟袄和打折黑棉裤，粗布袜子黑布鞋。蓝布围裙遮胸到膝，束腰系带。刹一看传统样式土气是土气，但精干利索干净整洁。

青年队的厨房座落在村西南小农场南库房东边的三眼窑洞里，是原来粮食库房临时改建的。两扇厚木门结实简陋，木头竖格窗户小而高采光差，窑内墙壁没有抹白灰，光线昏暗黑漆漆。中间窑洞里盘灶火，右边一间临时用作存放米面土豆白菜，左边一间放两张低板桌凳子作餐厅。

插队第一天上午，我们从县城坐着大卡车来到南贤村，在村北的关帝庙前下车排队进村，参加大队召开的知青欢迎会放好行李，不知不觉已时近中午饭点。

初来乍到一上午的忙碌，每个人除了新奇兴奋之外，早已是饥肠咕咕，在大队干部引领下，二十多人在村巷的土路上连走带转，急匆匆来到灶房就餐。

进小农场大院往南一拐，老远就能闻到烩莱香喷喷的味道，厨房里烟雾弥漫热气腾腾，只见老权身系围裙袖子高挽，脸色微红一头汗水，站在沸滚的大锅旁，动作麻利熟练地一鼓劲儿往大锅里削削面，临时帮忙的社员跑前跑后，捞面醮菜，招呼我们入座吃饭。肚子饿的缘故，男生直接上手，女生也顾不得挑剔矜持，端碗拿筷，调醋放盐，先去的坐桌子边上吃，后去的找空处就地一蹲，便狼吞虎咽呲溜呲溜地吃起来，觉得刀削面烩菜非常可口吃香结实解饿。嘈杂声中，时不时便能听到老权大声喊着，面熟了谁还要过来捞上，一定吃饱吃好啊！

从烩菜刀削面开始，我们青年队全体人员，在陌生的环境里认识和熟悉了既是炊事员又是慈祥长者的老权，并渐渐知道了他的很多往事。

老权早年时曾在太原干果店当过学徒，当时年轻勤快，干活儿也利索，掌柜的有意培养历练他做生意，但由于他文化低，语言沟通书写算账方面太差劲，掌柜只能量材而用，叫他经常帮厨当伙头军，每天起早搭黑挑水做饭，虽说累些，但干帮厨比书写算账适合自己的脾性，就这样阴差阳错学做生意变成了当厨则。

说起这段往事，老权兴奋的小眼闪动，自豪感十足，掩不住内心的得意。那年代凭借自已的厨艺，钱虽没挣下，但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混个肚儿圆也很满足最实惠。在太原期间见识过既好看又好吃的插花宴席，锅油肉，八碗八碟，摆得桌子上放不下各色美食，吃完后碗底全是油，美得没法形容，晚上有时还路过风化区看热闹。这些新鲜玩艺儿，偏僻的村里人别说吃和看，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一定听说过。后来日本人侵占太原，接着打内战兵荒马乱，商铺一步步就倒塌了，打消了老权在太原呆下去的念头，为逃避战火保存活命，趁混乱回到村里成家立业务了农。 集体化后，多年来一有空隙时间，他常跑村串舍，发挥自己面案子花样多，菜案子色香味技术全面，精打细算能吃苦的特点，在红白事中当厨师挣些零花钱养家糊口，由于自己性子直脾气犟，面对人多事杂的不同要求，难以应对得家家户户都满意，特别是摆阔耍横吹毛求疵的主，干脆不伺候，因此村里邻里乡亲说起他的犟劲儿来也小有名气。

这次到青年队当炊事员，无论年龄还是技术，他是村里的最佳人选，大队每天按壮劳力给他记工分。大队长一再呵嘱他，知识青年年龄小，出门在外，到咱村插队不容易，你要当好厨服好务，以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老权对大队长表态，我的品性你知道，现在年龄也大了脾气小多了，一定尽全力把娃娃们招呼好。

就这样走马上任。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一日三餐日复一日，做二十多人饭，工作量大担子不轻。老权从不叫苦喊累显情卖乖，每天早晨五点多从捅火开始，几乎要忙到天黑做完晚饭收拾利索，才能收工休息，实际行动胜过万语千言，用实干表达了自己的性子直脾气犟的个性。

男生女生众口难调，都满意不容易，食材匮乏缺油少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老权想办法粗粮细做，吃包皮皮，切加加，铲片片，剔尖尖，蒸窝头放红糖变形状长的扁的圆的将军帽的，和子饭拌汤汤喷油放葱姜，尽力调剂，穷日子按可心的日子过，大锅饭做成小灶饭，费时费力从不在乎，分散艰苦改善氛围，用巧手表达纯朴善良的心灵。

遇到对饭菜嫌咸嫌淡，喜热怕冷，不合口味埋怨吐槽发牢骚的，老权能忍则忍，尽量沉默不啃声，实在对方得理不饶人，忍不住发生畔嘴吵架，从不往心里记吵过即忘，用心安抚过后主动自责和好如初。

老权始终如一守时卫生，兢兢业业严谨认真，待人话语不多，爱心尽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日复一日的三餐之中。真心换真情，成了青年队每个人的忘年交好朋友

南贤青年队团结友爱温暖如家，离不开每个队员互帮互助，离不开大队干部社员的精心爱护，炊事员老权无私忘我的付出更是功不可没。

离开南贤村四十多年了，经常会想起当年插队的很多往事，想起当年饭菜的味道，想起炊事员老权师傅！

锅碗瓢盆平凡事，酸甜苦辣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