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篆刻家邓石如一朱文印鉴赏</p><p class="ql-block">印料:青田石</p><p class="ql-block">印文:一番花事又今年</p><p class="ql-block">顶款:空白</p><p class="ql-block">印款:四面为晋.陶渊明《桃花源记》:</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5px;">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span></p><p class="ql-block"> 乾隆辛丑岁二月,古浣子邓石如作于广陵之寒香居。</p><p class="ql-block"> 从边款文中我们知道此印与文献记载的为清代画家毕梦熊自刻的那枚集隶书、篆书、行书于一体的闻名于世的“意与古会”印都是辛丑年,此枚印刻于此年二月,早半年,距今算来二百四十年,整整四个甲子的年头。</p><p class="ql-block"> 治此印时,邓石如正旅居于扬州大明寺寒香僧舍。</p><p class="ql-block"> 印文:“一番花事又今年”!大意是乾隆辛丑二月,春天如期而至,大明寺周边繁华相约如期而开!令人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也感叹且暗喻人生,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呀!</p><p class="ql-block"> 篆法上运用的是朱文,印虽边角有所残破,但是其中自然的残破所带来的古意与岁月的沧桑感,为后人残破之法有很大的启迪,以残破破板滞之气,此印初刻之时,估计没有如此多的残破,所以残破之法的运用,可以效法自然,自然永远是各门艺术之师,可以从这些略带自然残损的大师之印中得到很多的启发,做到有意为之似自然而成,方是得其秘笈。</p><p class="ql-block"> 此印刻于清乾隆辛丑年,公元1781年, 邓石如生于公元1743年,时年三十九岁,正值壮年。在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之间,印面篆法浑然天成,其篆法、刀法、章法亦是结合的相得益彰,笔意、气韵亦不可望其项背。</p><p class="ql-block"> 此印的篆法,是以自身融于古今、开宗立派的邓氏篆书为典型的风貌,与二李(秦.李斯、唐.李阳冰)并称,皆在于此革新之处。用笔之美,肥瘦得体,骨肉相称,富有韧性与力感、浑圆流畅,凝重坚实,又给人以如“玉筋”、如“铁柱”的联想。如“事”字直线砥平绳直,如玉尺之量齐;曲线不求轻快柔弱之态,多呈雄强有力之状,如万钧之弩发,壮士之曲臂,无不显示出惊人的沉稳气势。</p><p class="ql-block"> 刀法:亦是极具特色的冲切结合的极致运用。章法之上,更是前无古人,在“事”之处理上,可见一斑,是邓氏提出的“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这一经典理论的具体袁现。其中“又”“一”字的挪让、拉伸亦是皆可作为后学篆刻艺术之范例,特殊的对角留空,虽然大量留白但浑然天成,相顾盼呼应。结构之美,线条布陈间距匀落,每一个结体单元组成一种独特个性安排。结构与结构之间,虚实、纵横、曲直、长短有机地合成整体效应,艺术的感染力爆增,特别是此印章的对称结构的完美表现,如“花”字的“知白守黑”,完全契合及实践他的艺术理论,邓氏壮年成名后游历镇江,多次观摩《瘗鹤铭》磨崖石刻,从中汲取营养,此时又结识后有大名的书法家及书法评论家包世臣,教授书法三年,并以书法要诀示曰:“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包以其法验六朝之书都全符合。邓氏篆书结构美的强烈体现,堪称大师随性而巅峰之作,浑然天成,取法自然。</p><p class="ql-block"> 此印更为称道的是四面印款行草书,史书称其真、行、隶、篆、草皆精,然而我们极少见其草书风貌,今见印款行草篆刻书法,让后世书法家大开眼界! 此朱文印为邓石如印风的代表之作,无庸赘述;但是款面行草书,更有艺术价值、史料价值,邓石如的一生没有功名,即便被后世誉为篆刻史上最重要的大家,可能够流传的作品却极少,而行草刻石作品,目前我仅仅见此件存世(其他均带有隶意),也许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带来这样大的影响。地半生远游在外,宗古、苦学、游学、融合百家之长、推陈出新,他的任侠性格、豪迈气概与天地山川浩然之气,在游历中熔冶一体,凝结在他的艺术之中。他的行草书未被世人所识,此印可填补邓石如行草书研究的空白,意义深远。</p><p class="ql-block"> 清未著名的思想家、碑学杠鼎大家、书法理论家 康有为曾在《广艺舟双楫》中评其书曰:“他的草书,潇洒遒劲,更觉气满神光、跌宕奇肆,隽永耐味,笔气流丽。”充分说明了邓石如的行草书法艺术之成就,但因其篆书、隶书艺术成就太高,邓氏的行草书被掩盖,而不为世人所识,甚至被部分当时权贵所诟,称其行草轻漫、草率,实是鼠目寸光,所以后世研究者必须正本清源。</p><p class="ql-block"> 今见此印边款,体会康有为所言不虚,可谓千百年来无人出其右!</p><p class="ql-block"> 其中刀法、笔法、章法、功力可谓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邓石如是碑学与帖学融合大师,他以石为纸刀作笔,可谓前无古人。</p><p class="ql-block"> 如此的极高艺术境界的来源,我们应该从其成长经历去窥视以便学习其成功经验:</p><p class="ql-block"> 邓石如( 1743-1805), 号完白山人。清代杰出书法家、篆刻家。年少时便喜读书、好刻石,稍长拜师学艺,曾在金陵梅举人家,不分昼夜寒暑,书法、篆刻八年,尔后卓然成家,自成体系,成为“邓派”大师。</p><p class="ql-block"> 他刻印章,追求变化而不造作,孜孜以求的是在坚硬的石头上“写”出书法的意趣,所以后人评他的印刻为“印从书出”,恰如其分。</p><p class="ql-block"> 大师不但书法诸体精绝,连刻印款也各体俱备,不拘一格,别有新貌。大多数时候,他操刀刻印,通常是先写后刻,用的是“双刀法”,精雕细琢,慢工细活。但是此枚印章边款小草书,他干脆用锋利的刀角在石上直接“写”出来,这样一来,无意中频现奇趣。他尤好刻长跋,有时候,在方寸石头之上,他竟然不厌其烦,刻上洋洋洒洒数百字,或叙述经过、或抒发感慨或趣味横生,此治印与之完美的合契!</p><p class="ql-block"> 在石头上写出洋洋洒洒遒劲、妍丽草书,既要艺术功力,更要力量,由于刻刀的大小影响刀的重量,也进而影响施刻者镌刻时腕力的大小,使用更粗重的刀镌刻时省力,但由于刀本身的重量,控刀者也需要较有足够的腕力,邓石如体形高大、身体壮硕,得益于少年时贫困的生活磨炼,他少年贫困以担柴、卖饼为生,每日行走山路,从小锻炼了强壮的体魄,他号称能“力敌百人”;邓派在篆刻史的重要性是:从他开始,篆刻真正进入完全的自主创作时代,他之前的时代,文人们不得不从战国玺印中寻找大篆、从秦印中寻找摹印篆、从汉印中寻找缪篆,从唐宋元印及《说文解字》中寻找小篆等文字素材,而从邓石如开始,文人们终于可以把自己的手写体篆书拿到印章上了,其伟大意义或者会有人说,不就是把篆书书法拿到印面上了吗,这很简单啊,但实质上,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是不平凡的,属于创新、属于开始了一个崭新的艺术时代,对后代影响了近三百年,我们有理由可见预见,必将对未来的有更广泛地影响,因为其艺术拥有强大影响力、几乎无法企及的高度,及极强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 由于邓石如是个凡人,布衣百姓,他一辈子没有当过官,正如《肖申克的救赎》所言:有些鸟注定是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所以邓石如很快书名满京华,(书坛的不正当风气自古而然),当时正是翁方纲作为书坛领袖时期,由于他的书法完全跟当前的流行书风不合,比较前卫、创新性极强,他被排挤出京是预料中的事,当他“顿踬出京”时,也是合乎当时社会现实,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最终在艺术上修成正果,而当时所谓的书法精英到如今几乎都消声匿迹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现在看到的邓石如留于后世写实像,基本上都是竹杖芒鞋戴个斗笠的样子。邓石如为“尚义任侠”之人,据载:“每足迹所经,必搜求金石,物色贤豪,或当风寸晦明,弛担逆旅,望古兴怀,濡墨盈斗,纵意作书,以抒胸中郁勃之气,书数日必游,游倦必书,客中以为常。”这样的性格、经历、生活方式,使他在书法审美取向上,也是打破规矩,不随波逐流的而独立特行的。</p><p class="ql-block"> 书为心之画也,当然也延展到篆刻,因此邓石如是篆刻时代规矩的打破者,由于书法造诣极高、豪阔任侠、善于创新,这三个条件同时具备,理所当然,时代造就了一代宗师。</p><p class="ql-block"> 无怪乎当代书法巨擘沙孟海先生在评论清代书人时说:“公推为卓然大家的不是东阁大学士刘墉,也不是内阁大学时翁方纲,偏是那腾杖芒鞋的邓石如”,确是实至名归。</p><p class="ql-block"> 作为引领一代书风的人物,即便是高傲的赵之谦,对邓氏也极其尊崇,称邓氏: “四体皆精,国朝第一”。邓石如不愧为清中期的杰出书家。</p><p class="ql-block"> 千秋帖学,至乾嘉已成颓废之势,危难时刻,方显英雄本色,邓氏以独有的天赋,顽强的探索,成功的突破开辟了篆隶书艺的新风尚,南水北引,勇立潮头、滋润八极,为之后的篆隶书艺起八代之衰而直逼秦汉,树立起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故而,以为晋唐以降、书艺一代不及一代的式微说是有其片面性的。公允客观地说,帖学自唐以下均是走下坡路的是不争的事实,而以篆隶为主干的碑学书艺则以邓石如时代的乾嘉朝为扭转点,呈现出勃兴的势头,邓石如作为开派先驱,居功至伟,邓氏更为伟大之处,在于在贴学上亦有自己的面目,此行草边款笔法直追晋人,可谓全能大师,高山仰止,后学者崇敬之情,无以言表。</p><p class="ql-block"> 总之,邓氏四体皆擅,他的篆书以隶笔发势,得前所未有的纵横捭阖之妙,篆隶以其最强项,开风气之先,对后世影响也巨大,其行草亦跌宕、妍美、如行云流水又庄严肃穆,确实是千百年来少见的书之全能者。</p><p class="ql-block"> 此印为淮安一资深玩家所藏,偶然机会示于我赏鉴,真假不必多言。淮安为历史文化名城,明清时作为漕运中心,经济、文化盛极一时,人杰地灵,传统文化底蕴极其丰富,明清时期淮安文人与扬州文人交往甚密,与同时代以及后期文化名人均有可能拥有此印如:汪廷珍、李宗昉、潘德舆、丁晏、裴荫森、杨士骧、大收藏家刘鄂、罗振玉等等不可计数,比此皆是!</p><p class="ql-block"> 此方是印何时、方式、途经来淮,已不可考,古董是历史、文化、艺术的承载物,通过欣赏可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所以经过藏者同意,作此短文,并拍其篆刻图片,以供方家欣赏以陶冶情操,陶渊明云“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书法篆刻艺术实际上是一种综合性艺术,更倾向于表达主观精神,“字如其人”“书为心画”,让我们与古贤人交流心灵、与历史对话,感受艺术美、净化自身的心灵,至于拥不拥有,确实不为必要的,赏心而悦目,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淮水学人 辛丑春 作于释怀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顶款:空白</p> <p class="ql-block">边款四面,第一面,《桃花源记》</p> <p class="ql-block">第二面</p> <p class="ql-block">第三面</p> <p class="ql-block">第四面,落款(四面均行草)</p> <p class="ql-block">印面:一番花事又今年(篆书)</p> <p class="ql-block">整体图尺寸:1.7*1.7*4.8厘米</p> <p class="ql-block">邓石如画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