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对龚朝立的了解,我是从长田开始的。两年前,听人说榔木岭有一丘田,很长,长到什么样子,没见过。不久,从《最忆沅古坪》的一幅插图中,我发现标着“立儿长田”,猜想,此田即彼田。那一刻,心中就多出一个愿望,哪天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性格使然,心里有点急躁,恨不得马上实现自己的想法。不巧,近几天气温骤降,阴雨连绵,只好耐着性子等。可我并没有闲着,先向昔日的同事龚贵浓,榔木岭书记了解长田的情况,后给龚老师打了一个电话,从中得到不少信息。</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侄子在市内赈酒,我无心等下一批开饭,打包一盒剩饭菜后,说:“我绕道榔木岭回家,有榔木岭的搭车吗?”侄舅龚且怀,姨父李锦凡上了车。我的惬意不言而喻。一路上,我们讨论立儿长田,更多的是评价它的创作者,龚朝立。我据《龚氏族谱》考,朝立系龚氏第十六世,周字派,宽心的第二个儿子,号立儿。生于民国年间,死后葬于白杨树湾。重孙笑善,曾为治坪乡的乡长。</p> <p class="ql-block"> 相传,立儿祖上较有远见和胆识,加之勤劳俭朴,买田盛地,家境非常殷实。“青出于蓝胜于蓝”,他除继承了长辈的优秀品质,还长于商道。通过几代人的勤奋,周边都是他家的产业,“三县当粮”,富甲一方,如砖溪洲的跑马田,就是他驯马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立儿一生业绩辉煌,至今,榔木岭的人,尤其是老人,言语间对他充满了无限敬意。龚占彪、秦汉雄都在榔木岭教过书,他们说,在榔木岭的龚氏家祠,曾有一块后人立的碑,碑上记载:“创业难,守业亦不易……立儿之功德:吉家峪之长田,皇后溪之拱桥,榔木岭之祠堂,回龙包之庙……”因民间对庙和庵的概念不清,至今,回龙包被叫作回龙庵。</p><p class="ql-block"> 传说犹如昨日。穿过历史的尘埃,闭上眼,身材高大、衣着朴素、精明强干、精神焕发的立儿,便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夏末早秋,骄阳似火,稻田,除吉家峪沟畔的活水田外,榔木岭以下的,仿佛一见火星子就会燃烧。他心急如焚。三个多月来,常蹲在塔沿腑瞰吉家沟,苦思冥想,若把多余的山泉引入受灾区,该有多好啊!可那是一片青石坡地,谈何容易!立儿不管不顾,想干就干。为省成本,他亲自劈林斩刺、查看路线、测量砌墈、估算排方和需要的人力财物。开工了,在无机械借助的年代,四位岩匠仅凭手中的錾子、锤子、钢钎、锄头和撮箕,劈里墈砌外墈、附堡岩填土方,寒来暑往,历时七年,终于造就一丘砌墈万方,长五百余米,面积七亩多,集稻田与沟渠两用的大长田。因它有一里多长,所以又被世人称作里里儿田。田墈最险处,近二十米高,四五十米长,在岩壁间凿石下脚、傍崖附壁而成。行走在这段田埂上,小心翼翼,两股颤颤,不敢言语和顾盼,唯恐失足跌落墈下。然而,我是怀着敬仰和考古之心而去的,哪会不微观细察呢?期间,总觉头重脚轻,两腿发软,仿佛身体在向墈外倾斜,或有无形的力量外拽着我的双脚。在大长田末端,立儿因势利导依山建渠,蜿蜒百多米。“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从此,榔木岭、司棋廊的稻田旱涝保收,良田沃野。为改善庄户的生活条件,他沿着沟渠还修建了四口水井。井成方形,多为三用,一饮水,二洗菜,三浣衣。井旁植树,蔽日挡风。水井盖、搁物石、锤衣板和上下台阶,布局合理、干净利落,受益者无不交口称赞。</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据说在农闲时,立儿常下沅陵、桃源和常德做生意,不仅买卖公平,还有侠骨义胆。某年年底,他去桃源收货款,途经皇后溪渡口时,因马在船上屙了一砣屎,艄公要收卫生费,而且价格不菲。立儿没有争辩,付了钱,但心里感叹“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然而,事情并没有了结,在他返回途中,艄公说“渡人不渡马”,立儿又只好讲好话,过渡后愤然说:“我只坐你最后一次船,你也只开得最后一次船。”他走访了许多当地村民和路人,只要一提起摆渡的,都因被他敲诈过而愤懑,于是,他决定散金修桥,用来方便过河的行人。在立儿选址买山时,就遭到艄公干涉,特别是,数百块条石凿齐后,起拱架之际,矛盾已白热化,就连当地百姓也选择了回避。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几十工匠的吃喝已成难题。立儿义薄云天,站在一巨石上大声说:“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管,但公理自在人心。你们只管施工,所有吃的用的,我从家中搬运。”就这样,“鸟争一口食,人争一口气”,立儿克服重重困难,七七四十九天后,抢在第二年雨季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据传,有关立儿建桥的义举,在皇后溪一带还广为流传。那么立儿仅建一座桥吗?在沅陵洞溪乡,也有一石桥,单拱,两侧写着“立儿桥”。桥上有亭,亭中有凳,凳侧有联。榔木岭的龚富庭说,他一亲戚见到这座桥后,向周边人打听它的历史,当地人说,是治坪乡的立儿修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榔木岭村的地盘,大多分布在吉家沟流域。过去,沟口两侧雄山对峙,古木参天,谷深水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而南边回龙包的古庙,更是凭添几份古老和神秘。如今,东边逶迤的小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广的马路,然昔日险峻随处可见。那天,我请龚且怀与李锦凡为向导,不费气力就攀上了回龙庵。古庙遗址约半亩地。看上去,无传说中的天罗山庙之雄,三台山庙之伟,手板岩庙之精,然而,庙背对东南开阔的白岩溪,面朝西北逼仄的吉家沟,槽门朝向龚氏家祠。纵观天下寺庙,无不是傍雄奇而向辽阔,为什么这座庙例外?原来环榔木岭的山脉,犹巨龙侧卧,回龙包如龙头回首。一阴阳向立儿谏言,吉家沟的水外流,关不住榔木岭的财,也出不了很人,若修建一祠堂,在回龙包修一庙镇守,可弥补风水的缺陷。最终,立儿听了阴阳的话。事后,他让丧失劳力的人守庙,由善男信女的供品养活他们。1957年,古庙被拆,用于修建大队部的办公室。</span></p> <p class="ql-block"> 建祠堂有规矩,家祠不能比总祠大。榔木岭立儿祠堂虽小,但它职能齐全,居宅,膳房,茅厕,戏台和议事堂等,应有尽有。在采访榨垭里的龚珍如时,他有一句听来的戏言:“洞溪祠堂一朵花,浮金坪祠堂也哈像。立儿祠堂修小哒,红土坪祠堂最大方。横山峪祠堂像牛栏,但又不闻黄牯昂。”家祠落成后,立儿请人在祠堂唱戏,办私塾育人,还将本族的孤寡老人赡养在里面。解放初期,在榔木岭祠堂办过学。后来重建学校,被拆。至今,祠堂旧迹依稀可寻。</p><p class="ql-block"> 有关立儿的传说较多。如受政府之托设局,用来调解民事纠纷,可榔木岭一带,能人德高望重,百姓安居乐业,局同虚设,两年后被撤销。局遗址后来造田,现被称作局田。如成立民防团,用九眼炮为号保院护家,以防三都、大和坪的强盗来犯,曾有一个十恶不赦的盗贼,被他在葫芦田惩处。当然,也有他的负面传言,如建局挖脚时,民工挖出大量金子后,被立儿谋财害命,因此起家。如因长田工钱起争执,用算盘失手把工头砸死了,将尸体砌在岩墈里。更为离奇的说法,每逢雷雨和雾濛天气,就能听到老屋场和长田墈里有厉鬼呻吟……我是不信无稽之谈的。有关立儿的发家史,榔木岭自古不是繁华都市,也非兵家必争之地,更无奢华古墓,大量黄金从何而来?至于纷争一说,我想,一个有识有恒,克勤克俭,积善行德的人,“莫须有”之名,怎敢妄加评论?</p><p class="ql-block"> 1954年,政府为修人民公社,立儿老宅、笑善家院被拆。在我记忆中,人民公社的房屋,柱头方形,雕梁画栋,气势非凡。</p><p class="ql-block"> 千秋功罪任人评说。只要老八区有农业,立儿千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拙园守者:湖南张家界农民。2016年底,因机缘巧合钟情于文学。用泥土般的文字,记录生活的快乐与哀伤,人间的清欢和苍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图片自拍)</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总刊第45期, 原创第45期)</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