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此刻,让我们闭上眼睛想一想,人生14年有多长?我们用怎样的方式度过了这样的14年?有没有虚度?有没有留下遗憾?该怎么度过下一个14年?或者我们的人生能经得起多少个14年?那些梦想实现了吗?那些愿望满足了吗?我想除了流逝的时间和历经沧桑的岁月,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是一个、两个的14年叠加着弹指一挥。</p> <p> 请不要垂头丧气,让我们再闭上眼睛再想想,27岁那年,你干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我们是怎么度过我们的27岁?或者该怎么安排27岁这一华丽的年华?又有几个27岁从我们的指缝滑落,落在过去,随风而逝?</p> <p> 请不要叹气懊恼,让我们再闭上眼睛想想这样一个地方,也许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它的名字,不知道在哪儿?走进来却没有出口(2020年通向刘家峡大桥),顺着进去的路往里走,你就越觉得走到了世界的末日,生命的尽头。千山万壑,层峦叠嶂;连绵起伏,巍峨耸立。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未来;无尽的荒凉,无尽的绝望。满眼的庄稼地;满眼的黄土坡,稀落的农户分散在阳山的半腰上,孤独而痛苦地挣扎着,残喘着,一两声牲畜的叫声远远传来,使人觉得还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整个村子从头到尾看不到一个人影,但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声——它就是东乡县考勒乡河西村。</p> <p> 既然来了,那就跟随我的脚步,一起去看看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吧。</p><p> 因机缘巧合,27岁的他来到了河西学校担任校长一职。40多个孩子,两名代课教师。学校呈长方形,左手边两排瓦房,分别是学生教室和教师宿舍,前面是台阶,台阶不高,下去就是操场,黄土地,很干净。那一幕是他今生都无法忘却的。既来之则安之。在乡镇书记、学区区长的安慰和鼓励下,他答应留下来,默默地开始了他长达14年的教书生涯。当天晚上,学校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眼前的大山和夜空中的星星,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第二天,妻子放弃了优越的工作,抱着4个月大的孩子来到这里,与他患难与共,一生相守。开始和这个偏僻孤独的学校作伴,和座座荒芜凄凉的大山作伴,和这个即将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奉献他青春年华甚至毕生心血的男人作伴。</p> <p> 这里经常有学生不按时上学,辍学很严重,在了解了真实的情况之后,他发现一半的孩子去当地的寺里念经。于是他去找村书记和主任,给他们讲道理,说文化知识的好处以及将来社会的发展趋势。经过一星期的努力,他们答应一起去寺里,给寺里的教长劝说道理,经过几番沟通,交流,谈判。最终教长被他们的诚心和明理所打动,答应在上学期间拒绝学生进寺念经。学校里几乎没有大点的女孩子,女孩子上到4年级,家长就找各种理由借口,不让上学。每天放学,他和妻子还有村里的那个代课老师一起去家访。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让女孩子上学,至少小学毕业。村民们虽然满口答应着,可是效果还是不太理想。他想这事不能急于求成,他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扎实的教学来赢得他们思想的转变。</p> <p> 为了能跟当地的百姓更好地沟通交流,处理家校事务。每次放学,他就去村子里人多的地方,跟他们聊天,硬逼着自己学说东乡语,这样不但可以跟村民们交流,也可以在学校里能与刚入学的孩子沟通,交流,消除孩子们的警惕性和语言障碍。现在他说他的东乡语说的很地道。</p> <p> 每次遇到开会,或者给学校里买东西,置办伙食,就要起早到十几公里远的镇子赶集,没有摩托车,没有汽车。他就与这里的百姓提前联系好,坐他们的拖拉机或者兰驼。并说好天亮之前来学校接他,一路上黑乎乎地看不见人脸。只是一个个地坐上来了,上来的有人也有牲畜,多半是羊。一路上,羊不时地把脸凑过来,来闻或者舔舐他的脸,拉到而他只能无声无息地用手挡住羊的头,而下车后,口袋里总能掏出几颗羊粪来。如果碰上急事,或者错过了早起的兰驼。他只能徒步行走,一个来回,整个人就散架了。但是想到自己平安到校,看到自己的学生和妻女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活蹦乱跳、安然无恙,他再一次满血复活,打起精神继续日复一日地为学校的发展添砖加瓦。而如今虽然有了车,但是他说他还是喜欢走路。因为踏实,因为在走路的过程中还可以思考一些问题,还可以用双脚来丈量这个世界的长度、宽度和温度。</p> <p> 还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从学区和同事们吃完晚饭一个人背着考试卷子趁着夜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刚走到狭窄的深谷里,这时同事恶作剧地打电话说:“你身后有个人在跟踪你。”听了这句话后,他开始害怕起来,虽然加快了脚步,但是后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整个身子也在瑟瑟发抖,脚步也乱了。这时他突然发现,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一盏灯光在漆黑夜空里微弱地发着光。他突然有了目标,有了方向,朝着那点光亮走去。等他走到跟前,才发现那是离学校不远的清真寺里发出来的光。就这样他朝着灯光然后又背着灯光向学习走去,我只能感叹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里夜行是多么地不易和心惊胆战哪!等他走到学校,他有点疑心地从摄像头看学校大门外有没有什么动静,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果然有一个人影在门前的松树下晃动。他吓得顿时脸色苍白,“嘿……”的一声叫出了声,把熟睡的妻子和女儿给惊醒了。妻子抱着孩子跳下床,两个人定睛一看,那个人影没有了。原来是摄像头红外线拍下的自己,因为信号视频短路,拍摄到的自己定格在开门的那一刻,真是虚惊一场。一家人才从惊吓中慢慢地缓过来神来,熄灯之后,突然又听到窗外有轻微地呼吸和咀嚼的声音,他又睡不着了,那个声音不远不近,就在隔壁房间那边继续着,不像人,更不像妖。他一个人又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悄悄出去,想抓住,结果打开手电筒,一看,卧着的两头驴突然站起来,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气又怕又好笑。感觉有人在恶作剧似的。自从这件事之后,妻子督促他买了一辆摩托车,让他这个不怎么喜欢机械的人,不得不开始与机械为伴。他说自从骑摩托车,他就不再害怕赶夜路,因为有摩托车的灯光,因为有机械发出的马达声。</p> <p> 来了就是河西人,他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儿的黄土是干净的;这里的人民是淳朴的;这里的情意是绵绵的。几年下来,他跟这里的老幼妇孺都相处的很融洽,他们紧密团结,就像大山里的野草一样,根连在一起,枝散在外面。 学校里女孩多了,不是他们天天去家访的结果,而是村民们看到了他这样为当地的教育付出心血,为当地的孩子付出了他的青春年华,他们再也不好意思了让孩子辍学在家,开始主动地送女孩子上学了。并且还找他问学校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每年收获之时,都不忘给他带去一点洋芋等自家产的粮食。当地的村民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也来找他商量解决,有请他去调节群众之间的纠纷和矛盾的;村子里有孩子们从远方打电话来,或者汇款过来,村民们也是找他回信息,让他帮着从存折或者卡里取钱,找他从市区带东西。他都从来不拒绝,他说这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亲情。无血无水,但胜似血水。他说因为现在异地搬迁,有些村民都搬到了他们那儿,还和好多村民在人情世故上互相来往,像亲戚一样走动。最让他难忘的是,有一次当地的一位古稀老人,来到学校说:“感谢校长来到我们这贫困的河西村教书,让您受苦了。我可能不久于人世,还请校长不要嫌弃这里交通不便和贫穷,继续在这里待着,为我们的后代们传授知识,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说完,他轻轻地擦去了眼角的那颗泪。</p> <p> 当我问他,有没有想离开这里的打算和念头,他说2014年的时候有过,因为父母也上了年纪,女儿也该上 小学了,小一点的孩子也出生了,学校老师又紧缺。不但顾不上家里,还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现状。几次申请辞职,始终没有成功。为了缓解教师紧张的问题,县上分配了两名外地大学生,很敬业,也很吃苦耐劳,尤其是他们相处的像自家兄弟一样。就这样互相鼓励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让他又一次真正地把心踏实下来,真正地把许多学生又留在了教室里。心里也感觉对得起学生了。如今好多了,村里来了一位西固区的驻村书记,在西固区政协的帮助下,给学校粉刷了教室及教师宿舍,配备了课桌等教学用具。还修缮了屋面漏水等亟待解决的问题。</p> <p> 望着他那深邃的眼神,我突然想到,我们就这样平平庸庸地碌碌无为地在这里度过了一生。可是这漫长的一生究竟该不该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里度过,书本上的大海,心中诗和远方该怎么实现?而他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又是那样的朴实,那样的明确,那样的泾渭分明。让我这个追求世俗,追求繁华,追求幸福的人来说,显得多么朴质,多么讽刺,多么地接地气。</p><p> 他说,他这一生实现不了的愿望,就让这里的学生或者我的孩子替我实现吧,我相信会的!</p> <p> 每次学校最好的学生转出去之后,欢喜他们对教育的重视,能在市区的好学校里实现他们象牙塔的梦想,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难过和不舍。毕竟见证了孩子从牙牙学语到满地跑再到和他们朝夕相处的过程。跟他聊天的过程中,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平安,平安。</p> <p> 夕阳落山之后,这个村落安静地无法形容,再也听不见狗的呼唤,牛羊的叫喊,屏住呼吸才是最好的敬畏。这一刻,他又走在乡间的小路了,去家访几个今天未到校的学生。我跟着他,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紧跟着,真是五里一户人家,十里又有一户人家,稀稀拉拉,渺渺茫茫。此时望着脚上擦的发亮的皮鞋,突然发现与这里是多么地格格不入。突然发现,这里的学生上学是多么地苦?在求学的道路上付出了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泪水。 </p><p> 夜幕降临,这里依然可以看见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优良传统,这里依然可以看见从各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多了一层人间烟火气息,少了都市的繁华与霓虹,那一颗浮躁和负重的心在这里是那样的安逸和舒适,就像环抱周围的大山一样沉实。也许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心灵就如大山般的宽阔,朴实。而我们往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我们真正地深入这样的环境,我们会以怎样的生存状态来对待我们这短暂而又珍贵的一生。</p> <p> 当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想法。他说,假如哪一天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学校了,是我今生最大的痛楚。假如哪一天真的发生了,我将会以亲情的名义,记着我家人般的同事;记着我亲爱的父老乡亲;记得那些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大山和深谷。</p><p> 目送孩子远去,我蓦然回首,看见他两眼泪花。</p><p> 夜很深了,我们的谈话还在继续。似乎像一对久违的老朋友,从细细碎碎地人生琐事到未来的人生理想。</p> <p> 这一夜,我无法入眠,辗转反侧。不知不觉中睡了又醒了。不知何时,听见校长已起床,但是窗外依然漆黑,许是被大山包围的原因,这里太阳来的比较迟。听着校长起床的响动,我也起了。我想看看河西的黎明是什么样子,我想听听清晨的河西是什么声音?走出校园,天空还没有褪尽那最后的一笔黑,校园里出奇地安静,连鸟叫声都听不到。静的你忘了自己的存在;静的你忘了自己置身何处;静的你可以看出大山沉默不语的样子。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突然想看看第一个到校的孩子的模样。刚走出门外,其他老师都风尘仆仆浩浩荡荡地开着车如约而至了,点头示意之后,继续往前走。这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农民吆喝羊的声音,公鸡鸣叫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一两声稚嫩的孩子的声音,右侧田地里那两头驴依然在低着头吃草,看到我这个陌生人之后,抬起了头,屏住呼吸对视了一眼,继续低下了头。面前大山依然铁青着脸,在那里凝视着身边发生的一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人和牲畜的一言一行,对于人们的恶意善行,它用伟大而深沉的爱包容着,用它的耐心来等待这些生灵的改邪归正。空气干燥微凉,这是北方初春的早晨,有点凉意。突然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女孩在前,男孩在后。不时地用眼睛瞟着我,看得出来很想和我打招呼,只是出于害羞和腼腆,不敢开口。我抢先化解了尴尬,问了一声:“你们好!”他俩立马回到:“老师好!”就有点羞涩地低下了头。女孩叫马热哈麦,身上有东乡族女孩特有的气质和美貌,这样的女孩子到处都有,可是这样的女孩子又是独一无二,今年四年级,其实昨天我在教室里见过她。男孩叫马进祥,二年级,我是大山里的孩子应有的肤色和长相,平凡却高贵。 他们走了2公里才走到了学校。望着他们身后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我对这里的每一位叫马热哈麦和马进祥的孩子肃然起敬,并为他们祈祷,祝他们锦绣前尘,平安喜乐!我想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跟随而来,可是没有,只是听到远处一个男孩子在叫另一个孩子的声音。放眼望去,影影绰绰,山间的小路上那一两个黑影子晃动着。这是农村清晨最美的风景。当我回到校园,看到是老师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戴着手套,端着一盆子炭块,在每个教室穿梭往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跟每一位孩子打招呼。每一间教室里开始烟雾缭绕,火光氤氲。学校有了一点烟火气息,他们说:“等孩子们齐了,教室也热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鼻子一酸,两眼满是泪花,疾步走到了校长室,我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我的窘态,这出于内心的感动还是流于形式。这可爱可敬的无私奉献的大山里的人民教师;这大山里指引孩子前方的灯塔;这终将铭刻进河西大山里的英雄!</p> <p>在孩子们朗朗地读书声中,我离开了校园。我又想起了十多年前我曾在另一所学校里看到的一句话“献终身于教育 还深情于人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