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卖白菜的钱，操贩白粉的心

黄鸿祖(十叩)

（一） “你妈一个月挣多少钱啊”。这是这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天津肖老师一句话，最初，我是在广播里听到这句话的音频，既转瞬又突兀，所以没听太清楚，为了了解事情的原委，我在网上找来时长达3：35录音（整理文字见文末），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听了几遍。觉得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粗鄙的语言对学生羞辱，不该用偏激的语气对孩子蹂躏。无怪乎被人民日报犀利批评：“因家长收入低歧视学生，充斥着对一名普通学生深深的鄙视，夹杂着崇拜钱与权的臭味，暴露了这名教师的扭曲三观。”落了个：政治上，党内严重警告；经济上，降低岗位等级；工作上，撤销教师资格，调离岗位。 作为教师，对肖老师的发飙和气急败坏，我能感同身受。从录音中可以知道，肖老师是在讲题的过程中，有学生说话而生气，但凡有一点点责任心，自己在课堂上正在声嘶力竭地站在讲台上授课，下边却有同学说无关课堂的话，大部分老师都会有情绪。她以为这样可以刺激学生发奋读书，但是又有多少人理解你的心？我相信，肖老师大概率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事实上，之前她还被评为“最美教师”。这样教师往往有一股狠劲，独断专行，干任何事都不打折扣，在重压之下，学生就会根据老师的狠劲和威猛分配时间和精力来学习。凭借肖老师的这股狠劲，面对初中的孩子，她应该都能搞得定。因此她的教学成绩优异，应该没问题。 她的教学成绩好，学校就会把最好的学生交给她教的，从这个女教师说话的气势看，她应该是这个学校里的骨干。弱一点的教师，是不敢如此发火的。因为一段口无遮拦的话毁了她余生！唇亡齿寒，让我们情何以堪。 （二） 肖老师出此下策，说好听是因为自己的劳动不被尊重而生气，更多的是她认为是学生挑战了老师的权威而恼羞成怒。 肖老师说“不好好念书，连父母的收入水平都延续不了。”表面是爱护学生，为学生好。实则更多的是，为了化解自己的教学成绩压力大，差生不自觉中成为了减压出口。考试，学生怕排名，老师也怕排名，有年段的，有学校的，有校际的。很多时候我们可能没有意识到，与其说爱学生，不如说我们爱的其实是孩子的分数，因为这个分数，关系到自己的面子，当然也关系到考核，而考核结果关系到自己的绩效和晋升。不过，如果你每次考第一名，我还巴不得排名。有一次我教的排第一名，总等着学校全体教师开大学分析考试情况，可是他总是不开会，后来，我找到规律，凡是领导带的班级考得好，往往会及时开会。呵呵！我深知，这个时代还有没有让底层绝望的希望，那就是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思想，这个世界仍然会给你的尊严让出一条路。我的成绩从来没有排名前三外，那是我所执教的学科，年段里同科目老师往往不多于三人。这个，这个凡尔赛味道是不是有点浓？ 一个教师会偏心成绩好的学生，对成绩差的不上心，这也无可厚非，谁会爱一个乞丐？但你不能歧视。成绩不好的，又不遵守纪律，很难被一些老师爱。这样的学生我遇到的可多了。年轻时的我往往有意无意地冷落这样的孩子，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歧视的举动，但心里其实是不喜欢的，这种不喜欢会情不自禁地表现出来。比如学生迟到了，好学生会轻描淡写原谅了，而差生往往会被上纲上线。我想，像我这样的老师可能不只我一个吧？ 处理一个老师容易，作为一线老师到底该如何面对那些已经自我放弃的学生？有些上了初中基本上都是积重难返了！那么，是不是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那么……”什么时候老师不必跪着教书？上上下下都在回避这个问题。我觉的第一是要恢复“留级制”。自从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以来，留级，已从教育史上消失了。理由是会打击学生自尊心。我曾问过一位三十年前被留级，现在当校长的学生：恨当年的老师吗？她说，不会啊，我的同学会还多了一届！第二，是提高教师的进入门槛。这里说来话长，不说也罢，说了也白说，不说白不说。 （三） 肖老师以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来抒发自己对于贫富的偏见。我觉的老师本来就是来自底层，何苦底层人总是和底层人过不去呢？肖老师错就错在，不应该站在底层的对立面，这就要打多少人的脸啊。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最在乎的是面子。我遇到出身普通，学习不努力的学生又捣乱的，会站在底层一边，最常用的一句话便是：“人家与你比家长，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未来”，第一次听到这一句话至少会让课堂瞬间安静十分钟。还有一句：当你父母将来有难处，需要你时，你不能只能陪父母一起流泪。被同学封为“金句”。 肖老师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好像一年赚的人家50倍的人是她自己一样。我真羡慕天津老师收入真高！我的一个学生，路上遇到我，他问我一个工资多少，我说了一个大约数，他轻佻地向我求证：老师你还在学校干啊？言下之意，有什么出息啊，感谢他高看了我，我和陈岱孙先生一样：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教书。在这样的纷繁世界中，我们每一个人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在自己的领域内做好自己的事情，并把事情做到极致，这就是我的使命。有位叫孙庭某的学生，屡次要求加微信，都被我婉拒，理由是：我的朋友圈，学生不宜。后来，他以他爸也是我学生才说动了我，二三年前，得知他做快递小哥，跑东二环泰禾一带，我问他一个月赚多少钱？他说低的六七千，高的一万多。我又被打脸。 以肖教师伶牙俐齿的杀气和毒舌，我认为她上课时班上应该不会有太过份的嘈杂。这样的教师，校方还是欢迎的，我经常从办公室到洗手间，会从教室外面走廊经过，偶尔会看到教室里乱轰轰的，有的老师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怒其不争”。 也许肖老师今天正遇不爽，她的坐车又被抄告了等等。一天早晨，我在西湖的十字路口，看见交警给职业女性模样骑电动车违章者罚款，我婉请执法者能否把抢口抬高十厘米，被驳回。我暗想：没准她是教师，你孩子又在她班上，恰好又迟到，这时老师就没有好心情了，你儿子撞在我枪口上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觉得从录音中可以看出这个老师可能不止一次这样用刻薄的语言侮辱学生和家长，所以学生随时了带录音没备才发生了这件事。肖老师说的，“如果你还不努力学，你父母的收入水平都不会延续”，这么有思想，肖老师们在家庭里可能也不是善茬。心态不好，控制不住情绪的人，经常歇斯底里的人，任何时候都容易伤人伤己，还是温良恭俭让些好。 （四） 这次“肖老师事件”中最让我感到惊悚的是：被人录音。教师就是戴着镣铐跳舞！如果因为这个录音肖老师被开除了，录音的同学你不内疚一辈了吗？你心灵不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吗？我看你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记得某一天，我在九班上课时，因为是连堂课，下课时并没走远，临上课前，该班班主任查看了讲台桌上手机收纳袋内的手机，悻悻地说，少了一部。班主任刚走，我压低声音对全班同学说:我知道是谁拿回去了，但我不会向班主任说，不告密是我底线。不料引来学生如潮掌声。我也趁机“唆使”学生，你们也不能向"校长信箱”告老师黑状哦！学生们都会心地笑出声来。 美国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的一段台词:“我不知道，查理今天的缄默是对还是错，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决不会出卖别人以求前程。而这就叫正直。”片中，查理无意间目睹了几个学生的恶作剧，校方逼查理交代主谋，否则将开除他的学籍。但查理保持缄默，迫使校方让步。 我曾向学生灌输，不管你们在这里能学到多少知识，请记住首先要学的一点就是：不要告密。这是一个人的底线。告密者，灵魂是扭曲的。眼神是黯淡的，我希望我的学生眼睛永远是明亮的。明亮的眼睛透视着心灵的坦荡。 现在可以揭密了：曾有人怂恿我联手向上级举报某任领导，但被我坚拒，尽管对该领导的作为我并不全部欣赏，但不告密是我的底线，我庆幸我的灵魂没有污点，我一生可忏悔的事很多，但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宁人负我，我决不负人。我也没过问幕后是谁，也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人是谁。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写到这忽然觉得对《红岩》里甫志高竟然有了几分理解，但是，越理解甫志高，也就越觉得那些革命者的不凡——坚贞。 年轻人不讲武德，老师们耗子尾汁。 （五） 如果说被学生举报，我也可能被“死”了好几回。有一回我上课中，班上有人说话，这该怎么办？已故福州三中特级教师池伯鼎说：我只要拿手指在讲台桌敲三下，就会安静。这个我信，三中什么学校？我什么学校？“一狮一法门，一猴一做法”。我拿手的秘诀就是，拿问题问学生，既保存了学生面子，又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我觉得我在教学中最大成功的就是：会随时在教学中瞬间提出问题来，难度拿捏的恰如其份，太浅了，他会得志更猖狂，太深了他会觉得你在构陷他。并且要从他挑衅的话言中，寻找出能化为积极因素的成分附和他，使他有成就感，就不会成心为难你了。比如，有一次在做模拟的“马德堡半球实验”中，半球被参加演示同学意外拉开，一个同学不怀好意地放肆大笑。我就说：噢，原来大家知道，是不应该被拉开的。事情做的不成功，总是会被人讪笑的，这是正常的反应，难道一点价值都没有？有谁知道他失败的原因？课堂里有女同生小声告许我他是弱智，真的有点憨。我想放松一下，接着同学的话，举着一个食指问他：这是啥？他老实地起立，答：“一”，我取笑他，答错了，被我溪落一番，我说答案是“手指”，同学们哄堂大笑。反正，他怎么答，我内定他都是错的，如果他答是手指，我就说是一。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好笑，我是拿别人生理缺陷开玩笑，我欠他一个道歉。 象这样的事，何止一个。不记得有一次发生什么状况，我曾在课堂上当场不指名地十几个“你他妈”排比句，大暴粗口，学生鸦雀无声，自已感觉酣畅淋漓……所幸学生没有举报。所以去年年龄一到点，一天也不愿多留。当领导跟你讲情怀的时候，听那个跳水冠军的话，即使不华丽，也一定要转身。没必要赌上职业生涯的一世“英名”。不止有二位年龄快到五十五岁的有高级职称的女教师和我探讨是否要继续干到60周岁的问题，多干这五年，即使按静态计算起码多赚五十到一百万元，临要退休了，学校有心要返聘，她摇摇头说不想干了，我明白，她可能是对越搞越盛的应试教学反感。我说，我到时也退，多一天也不想干了。她有些疑惑地问：“你也是怎么想的？”我说，这个教育，已经不是我选择教师职业时的那个状态了。她激动地说：“对呀，你说的好，我就是这样想的！” （六） 中今中外，我只鹰服四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师，他是陶行知、苏霍姆林斯基，李镇西和新近闻名张桂梅。在我职业生涯最初阶段，我校的首任校长，希望年青教师去读苏霍姆林斯基的《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当我第一次读到苏霍姆林斯基著作中那些充满温情的论述，自然会被其人性的光辉所打动。苏霍姆林斯基为给病中的奶奶采摘学校玫瑰花的小孩再摘一朵玫瑰，以奖励他的孝顺和懂事的故事深深了打动了我，苏霍姆林斯基说过：“要像呵护荷叶上的露珠一样，呵护孩子的心灵。”它在我教育生涯的早晨投下的第一缕金色的霞光。王校长或许没有想到，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深深记下了，并直接影响到了他的一生。在后来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中，我几乎阅读了苏霍姆林斯基所有的中译本，它是照耀我教育之路的长明灯。多年来，每次读苏霍姆林斯基的书，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憧憬：如果有一天我能够亲临苏霍姆林斯基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亲临巴甫雷什中学，该多好！当今中国，在教育规模、教育普及和教育硬件方面，都远远超过过去，但其它方面中国教育不见得比中国足球更有希望。像这样事件，教师群体噤若寒蝉，才更让人绝望。 2018年去安徽旅游，我首去的地方叫歙州，我是奔着陶行知而去的，陶行知是近代我国杰出的教育家，也是我一生崇敬的老师。他也是歙县人。2013年，我曾到南京，穿过半个金陵城，寻找陶子开办的晓庄师范，总算在一个叫燕子矶的地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感动了纪念馆工作人员，破例向我赠书。当时，百度搜索似乎还没怎么普及，问到路人，不是他感觉我奇怪，就是他们的表情令我奇怪，似乎是我问的是一个什么天外来客似的。记得我早年当班主任时，曾用毛笔恭写陶子的名句“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贴在教室两侧墙上。当我站在陶行知纪念馆前，再一次读到三颗糖的故事，我内心是崩溃的，如今真正的教育已远离我而去，更可怕的是无人在意。当我看到陶行知四处为学生们寻求衣食的故事，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感动老泪涕泗。尽管这样一个好人，还是到某些人的诋訾。前些年，我曾遭遇人生的窘迫，人或加讪，心无疵兮，这样的境遇会让人耿耿于怀，我虽有有一点失意。但我内心倔犟决不妥协，我清楚我失去的，但也成全了我最看重自由自在。“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除了快快乐乐当老师，我没有更大的野心。张桂梅说：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我做的太差了，我平凡如草芥，未见过大的世面，亦没有读过什么书。本文落笔无限谨慎，惶恐自己的文字多有偏颇，引起社会不适。草芥存立于世，你才真正知道一株草芥的体面和尊严究竟生长在哪里。 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平生知己者，屈指能几人？这些教育心得向谁说？有时候真的很孤独，“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附：肖老师训斥学生全文 你看，也是，我以往带的每届学生，人家家长不是高官就是富商，就这届学生都是尼玛平民百姓，干嘛的都有，贼不懂事，贼没有家教，以往送到我班里的学生，全都是家长都是当官的，要不就是家里边条件特别好的，事业单位的，都对学生的教育非常的上心，家长都极为有素质，你反思一下你们家长，都多有素质？ 所以你嘛信口开河，张嘴TM就说话，XX怎么就不说话啊？你不问问你自己吗？XX为什么不说话啊？XXX为什么不说话啊？怎么你非TM说话啊？你妈妈一个月挣多少钱啊？你爸爸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别怪我瞧不起你！XX她妈妈一年挣得钱都比你妈妈五十年挣得钱多，你们素质是一样的吗？这能一样吗？这不可能一样，还TM张嘴说话，你知道你丢的是谁的人吗？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丢的是你父母的人，你知道吗？说明你父母没有层次，很简单，还看不出来形势呢？ 张嘴TM就说话，你们嘛层次的人啊你们家长？出来上学你爸妈不教育你是吗？没人管是吗？倒霉蛋儿真是的，一边讲题一边让我生气，以往这届学生在今天这样的讲题条件下，大家看出来，条件极其艰苦，没有一个人说话，当老师提问的时候，马上动笔都在做，而不像你们那样说话！ 你妈你爸一个月TM挣几千块钱，一年都TM挣不了十万块钱的主儿，你TM一嘴嘴的张嘴就是说话，嘛玩意儿啊你？你们就是没见过有钱人，没见过层次高的人是吧，看不见别人，可以看看XX，看人家一天天说话吗？一天也不带说话的，应了那一句话，越有东西的人越像谷子一样，长满谷粒都会低着头，就TM没有粒的才呲着脖子，仰着晃来晃去的，这是家教，极为重要的，我今年体会的非常清楚，我刚接你们的时候就体会的非常清楚，你将来会延续你父母的收入水平的，知道吗？你不好好念书，你父母的收入水平都不会延续，尼玛蠢蛋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