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瑞雪公主（三）

亦饰灵

她醒来时，头还是晕沉沉的，陆霜赶紧端了碗姜汤。

她记得她去了花云楼，抢了贺风的酒喝，那她是怎么回来的？她的腿被茶烫过，她伸过去抚摸，有薄凉的药味。

“王爷抱王妃回来时，亲手上了药。”陆霜想起上药前，王妃的大腿红了一片，还浮着小泡，她看的都心疼。

“王爷呢？”

“去了皇宫。”

她睡的有些时辰，凌锦月过来看过她几次，见她睡的正沉，便也没有打扰，留了些药膏。

已是春日，有些花开的早些，冒着小花蕾。她用过膳后便在府内走走，远远就看见江遥雪的身影，便躲了过去，径直去了凌锦月的屋子。

“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吗？”凌锦月立即扶了过来。

“没事了。”她笑笑，屋内焚着香，房内放着古琴，“妹妹好雅兴，可否为姐姐弹上一曲。”

娘亲很是喜欢弹琴，每次她都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后来娘亲要教她，她却不想学，告诉娘亲：君回听娘亲弹就好，不用自己学。娘亲笑骂她是个小懒鬼。她做个鬼脸跑到清姨的怀里，偷乐起来。

凌锦月点了点头，纤细的五指在琴弦上拨动着，琴音缓缓，烟气袅袅；手指随心而动，羽王爷最是喜欢听她弹琴，然后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曲毕，便听她絮絮叨叨。只是，好久，他都没有来听琴声了。

“妹妹，弹的真好。”

“姐姐过奖了。”

自从娘亲去世后，她很久没有再听琴音，如今再听，便有些怀念娘亲弹琴时的样子。

每次想听琴，她便去凌锦月的屋子，也少了和江遥雪见面的机会，倒也舒心。只是那日在花云楼醉酒，她记忆模糊，却也有些印象。她问过玉娘，玉娘说她只喝了一杯酒就睡着了，接着孤苏羽便赶来抱她回去了，她似乎记得她说了些醉语，但又不记得。孤苏羽没有责备她醉酒的事，倒为她送来了陈年老酒，说下次想喝时，他可以陪着一起喝。

江遥雪隔三差五会来她屋里，她要么闭门不出，要么无视，有几次江遥雪闹得有些过分，她便狠狠的回击过去，倒是江遥雪自讨屈辱。

院内的梨花又开了，旁边还有几树桃花，开的不艳，却也占了一席之地。她的屋子又开始插上了梨花，清雅许多。

孤苏羽刚踏进她的屋子，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他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在窗台边插着梨花。”

她清浅一笑：“王爷不去雪儿妹妹的屋子吗？”

他知道她心里多少是介意的，就像他心里对她怀着愧疚一般，每次早朝回来，他总想第一个来看她，可每次都在路上遇到雪儿，他也只能去雪儿那。他也知道雪儿野蛮霸道，无事生非，但他相信她能处理的很好，所以他也没有站在她身边替她处理这些事情。

她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他初遇她时那抹深藏自己心绪的浮笑。

“对不起！”他拉起她的手，深情的望着她。

她的心融了，他深邃的眼神会让她沉醉，她是生气了，生气他只顾着江遥雪，生气她和江遥雪争吵时不曾站在她面前。可他说着对不起时，她想到的还是他的好，他对她的温柔。她的手任他牵着，又任他为她高高荡起秋千。

她想起屋内还放着他上次送来的陈酒，便忽然有了兴致，说道：“现在桃花开得正好，倒不如酿几坛桃花酒。”

“好啊。”

他将酒搬了过去，她洗手摘了些新鲜的花瓣，用盐水洗净，在风中沥干水分，将桃花瓣和进酒里，再放了些糖和其他的调剂。两人将制好的酒埋在桃花树下，在上面洒了些碎石，在树上系了根红色丝绸。

林间飘着酒香，她头发的银带随风舞起，晶莹的汗珠粘在额头，不愿离去，他轻轻的为她擦拭，却弄的她额头满是泥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见他笑得甚是开怀，她还以为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但见他一直盯着她笑，她便猜到几分，跑到水桶边，清澈的水照出她满是泥渍的脸，发丝上还沾着桃花瓣，说不出的怪异。

孤苏羽走了过来，用桃花瓣沾着水帮她的额头洗了干净，她用绣帕擦去了滴落的水珠。她站起身，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正见他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喝起酒来，对她招手：“王妃，来，陪本王一起喝。”

刚刚他藏了一坛酒，就是想与她对饮。

“王爷不怕我又喝醉么？”

“有本王在，喝醉又何妨。这是清酒，不同烈酒，小酌几杯，犹如饮茶。”这是他特意选的酒，为她选的酒。

她喝了小口，有些辛辣，过后留有酒香，果真如品茗一般，她又接连喝了几口，清醒的很，而且有些甘甜，“王爷从哪寻来的酒？”

“戎国。”

戎国的酒种多样，特别是皇宫，妃子皆能饮酒。她有些期待这酒加了桃花瓣后的味道，便朝着埋酒的地方看了去。

“这桃花酒秋后就能喝了。”想象着秋高气爽之时，他们还能坐在这里饮酒，他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居然靠在桃花树下睡着了。

满林子的酒香飘到了林外，正巧江遥雪带着一群奴婢经过，“谁那么大胆敢在王府喝酒！”

她循着酒味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孤苏羽，他抱起身边睡着的她跃起，躲在不远处高高的树上。

江遥雪过来不见一人，见落在一地的桃花和已经喝完的酒壶。本来出来寻不到孤苏羽，心里有些怒火，正好全部洒在酒壶上，她拿起酒壶，砸在桃树上，顿时树干摇晃不已，枝头的桃花纷纷而落。

这几株桃花开在梨园，为梨树包围。一个婢女报告说，王妃最喜这里的梨花，经常过来。

“是吗？都给我砍掉！”她指着周围的梨树，怨恨的命令道。

“雪王妃请息怒，要是王爷知道了，怕是要发脾气。”另一个婢女颤巍巍的禀道。

“有爹爹在，怕什么。”

见几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动，江遥雪生气的踢在几人身上，心里却有了另一个念头：既然白天不敢，那晚上呢？想到这，她心情又顺了，悠悠道：“都起来吧。”

陆霜和小珠正在院子里逗着“美丽”玩，这小家伙为躲着陆霜到处乱窜，跑到了正走进来的江遥雪脚下。

她本来就讨厌这只兔子，现在又碰到了她的裙子，正好借机除掉它：“来人，给我抓到厨房去！”

陆霜和小珠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恳请：“雪王妃，请饶了“美丽”吧，它不是故意的。”

“它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故意放它咬我的？”江遥雪盛气凌人，一副得意的神气。

“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陆霜诺诺的应着，心里却急的不行，王妃去了梨园还未回来，江遥雪的霸道和手段，她心知肚明。明明只是挨到裙摆，却被说成咬了她，她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挨训。见“美丽”被婢女弄疼了吱吱的叫，她又急又气，“雪王妃，我下次一定管好它，请你放过‘美丽’吧。”

“还想有下次！”说完，哼了一声，由婢女拥着离去。

陆霜让小珠悄悄的跟在江遥雪后面，看把“美丽”带去了哪，她自己撒腿就往梨园跑，可整个梨园都不见王妃的身影，她只得跑去了凌锦月的屋子，可凌锦月的侍女说侧王妃去花云楼找玉姬姑娘去了。

她只得悻悻的往回走，刚到门口就见到哭哭啼啼的小珠：“‘美丽’死了。”

她亲眼见到“美丽”被带到了厨房，被厨房的小刘生剥了皮，尖锐的凄惨声她听得心发抖，陆霜见小珠全身还是战栗，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伤心的抱成一团。

江遥寒从竹屋回来后，两人还是坐在台阶上，陆霜低声哭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美丽”呆在院子这么久，天天能看到它的身影，即便没有感情，也不能容许这件事发生，而且这是孤苏羽送给她的。

“走。”这件事她决不能罢休。

陆霜和小珠赶紧站了起来，跟着去江遥雪的屋子，孤苏羽故意将江遥雪的屋子安置的远一些，就是防止她过来惹事，但是防不胜防，若是一个人想找事，总能找到各种理由绕着过来。

绕过梨园才到雪苑，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琉璃红砖，雕柱镂窗，极尽奢华，连桌子都是翡翠而制，屋内洒满了皇家才用的上的香料，床上用品皆是绫罗绸缎。

“哟，姐姐光临雪苑，真是稀奇的很！”江遥雪坐在铜镜前细细描眉，上弯的嘴角满是得意：“这屋里的东西都是爹爹陪嫁过来的，姐姐若是喜欢，随便拿，屋里还有几十箱，雪儿怎么用都用不完，姐姐也是爹爹的女儿，若能用上也不浪费爹爹的心意，总比被老鼠啃了强。”

“江遥雪，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天生没教养，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动我屋里的人和东西吗？”她冷冷的掀掉铜镜前的胭脂水粉，眼里的怒气还是第一次如此明显。

江遥雪吓得后退几步，被婢女扶住了，嘴里强硬的很：“不就是只兔子，又不是人。”见江遥寒伸出手，她嘲笑了起来：“怎么，又要甩我耳刮子，告诉你，你之前甩过来的那一巴掌我迟早会还回去的。”

“你这种人，不值得脏了我的手，你要是再出现在我屋子，那就休怪我无情，还有，你尽管去告诉王爷。”她不是怕，而是不想；不是不想对付江遥雪，只是怕他为难，他曾经说过“本王欠了她。”

晚上有人闯进王府，纵火梨园，幸好发现的早，没有烧毁多少。被抓住的人承认是江遥雪指使的，孤苏羽关她禁闭，她生气的在屋里绝食抗议。

“雪王妃，我们派去的人还没动手，怎么就失火了呢？”一个从江府带过来的婢女提示道，被抓的那个人她也不认识，不是江府的人，在羽王府也没见过。

“管它呢，正合了我意，这次烧不了，还有下次！”

“今天王爷下令，若是梨园再失火，就罪责雪苑的人。”

“怕什么，迟早我要爹爹替我除掉江遥寒，这王府岂能让她压着我。”江遥雪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