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表 妹 小 惠，● 赵泽琨

悠悠岁月

  小惠走了，带着对生命的不忍，带着对人生的遗憾，在山花烂漫，杨柳飘飞的初春走了。再也听不到她朗朗的笑声，再也看不到她活泼的身影。此刻，牛年二月的最后一天中午十三点三十分，我们大家都牵挂的姑家小妹, 她的人生永远定格在此时此刻。

   “大哥大姐（我夫人）你们回来了，赶紧准备饭。”每次回家乡，见到小惠，她满脸笑容，招呼我们的第一句话大致如此。无论何时，只要我们从外地回家乡，第一站就到小惠他们两口开的蓝田玉石小店。我们坐一会，天南海北聊一会。一是他们自主创业，开店做生意养活一家老小，不等不靠有志气，快快乐乐过日子，让人高看一眼；二是他们的小店就在县城交通要道十字路口旁边，进出县城是必经之地，来往方便；三是他们两口热情厚道，对人尤其是对待亲戚真心实意，与他们交往没有拘束。他们两口与我家来往多，有事没事常去老家看望老爸老妈。我们回老家与他们东拉西扯聊聊，县上各种趣闻轶事……。坐在这儿，都能听些。

   “大哥、大姐，你听说了吗，咱们县城要改造了。”“大哥大姐，你知道吗，灞河两岸道路修好了，楼盖的跟你北京差不多高了。美得狠，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她给我们介绍家乡变化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让我感受到了她那善良又阳光的气息和心灵。也深深地感染着我们。

     小惠是我姑最小的女儿，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姑姑与娘家走动勤，我爸老大，姑姑中间，碎爸最小，他们三兄妹血肉相融，关系很亲。姑家的几个女儿名字都与我姐姐顺着叫。我姐在这一辈份里年龄最大，叫颖惠，我碎爸家的女儿叫西惠，姑家三个女儿叫新惠、新利和小惠。小惠小我七岁，小时候，我去姑家，她到舅家，姑舅至亲，我们经常见面。她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尤其是那对酒窝，特别惹人注目，她给我们的印象一直是开朗活泼的笑模样。长大了，为人处事也是如此，乐观，开朗，大气。我姐常给我们说：“小惠、向军有心，娃好，常去看咱爸咱妈，去了坐在床头亲亲热热说一阵子话。咱爸咱妈可喜欢他们了。”

    蓝田位于陕西关中东部，出产美玉，也出厨师，是著名的美食美玉之乡。诗云：蓝田日暖玉生烟。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用的玉玺，就是蓝田玉。历史上，达官贵人礼尚往来，以蓝田玉为贵。蓝田又是著名的“勺勺客”之乡，陕菜大师多出自蓝田。改革开放后，蓝田开发美食美玉，培养了一批勺勺客新人，蓝田人因此发家致富。小惠两口子先是学了一手油炸麻花的手艺，两口子敢闯，把摊子摆在西安城的西北三路口上。

     农村人进城做餐饮，可想而知有多难。一口油锅，一张案板，一个炉子，他们的麻花铺子就开张了。“先尝后买，酥脆爽口，吃啊来。”这是典型的蓝田勺勺客的吆喝。夫唱妇随，小惠他们一个边吆喝边烧锅，一个边炸边收帐，早上四五点钟出摊，晚上八九点收摊，从和面、搓麻花到油炸，包装样样都得自己干，慢慢地生意好了，他们俩忙不过来，就找了两个帮工。小惠照样与帮工一起说说笑笑搓麻花，汗水换来的是品牌，他们的麻花赢得了当地消费者的认可和喜爱，口口相传，不少人赶几趟公交车专门来买他们的麻花。

　　人们评价说：这家的麻花，原料精良，做工考究，价格公道，深受消费者喜爱。本地、外地回头客青睐，不少市民慕名而来，经常门庭若市，排起长队。我在西安上班的弟弟休假期间去看望表妹他们，一见面表妹就急切的说：“哥，你来的正好，快帮忙收钱，我们顾不过来”。表妹高兴地给他说，现在生意可好了，销路一方面零售，一方面给周边幼儿园、学校配送，还有部分外地商户来批发。看着表妹他们满头大汗的笑脸，弟弟说，真为他们由衷地高兴。

然而，好景不长，城市不是乡村，城管、工商，一拨又一拨清理小摊小贩，这拨走了又一拨来，他们的麻花摊子首当其冲。“撤了，必须撤！”他们的麻花生意没有安身之处，求人帮忙也没能保住。

“咋办呢？我们年纪轻轻的，要过日子，养家糊口，还有一双勤劳的手就得生活下去。”小惠他们两口商量，回蓝田老家吧。此时，听说蓝田开发美玉产业红红火火，他两合计，在县城开家自己的玉石店。

“咱还是租房吧，要干就正正规规办。”小惠给向军说，向军也有这想法。说干就干，他们的蓝田玉石店挂牌了，他们两口也成为县城第一批经营玉石的老板。

　“这两口子生意不错，为人好，不欺生，货真价实。”县里负责旅游市场的人这样评价他们。那是刚开张不久的一天，西安来的旅行社拉了一车外地客人到蓝田旅游，临走时少不了到玉石市场走走，游客们挑挑捡捡买了一些玉石礼品，大概花了上千块钱，临走时，一个游客把钱包落在了小惠的店里，等小惠看到钱包，旅游车已走。小惠两口商量，丢了钱包人多急啊，咱得还给人家。于是，他们立即联系旅行社，并坐长途车给人家送到西安驻地，旅行社和游客深受感动。这件事虽小，但他们两口的为人受到了好评，一传十 ，十传百，他们诚信经营的口碑出了名。之后旅行社的人一到蓝田，首选就是他们家店铺了。

市场有其自己的规律，生意好了，市场管理跟不上，就会出现泥沙俱下现象。蓝田玉石市场曾经发生过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事。我们也担心小惠家的生意出现问题，电话聊天时问到这件事，小惠说：“卖假货卖得了一时卖不了长远，到头来只能是坑了自己。哥、姐你俩放心，我们一定诚信经营的。”

　　那年，我和夫人回京要给她的同事和朋友带蓝田玉当纪念品，小惠他们是小本生意，本来我们就不好意思白拿。没想到，他们两口给我们打包，一下子装了十个蓝田玉手镯，还有些玉白菜之类，推来推去非得让我们带走。小惠开玩笑口吻说：“给你们就是想让你们送给北京人，给咱蓝田玉好好宣传宣传。我们多卖些，买个好价钱，不吃亏。”看看，本该是蓝田整个产业的事，在她心里，也是她的事。为了拓展市场，小惠来到北京，我夫人陪她走了北京几个玉石市场，尤其是她们从官园市场看完后回家，她深有感慨地说：“哥姐，到你们北京，让我大开眼界，人家卖的玉石样品多，善包装，工艺精，尤其是那a货上的灯光打的太好了，谁看了都想买。咱蓝田玉太应该学习了。”

回到蓝田，她把在北京看到的、学到的列出一条条改进建议，交给了工艺厂，使蓝田玉的工艺有所提升，样品也增加了不少。

  小惠家两女一儿，儿子白净帅气，两个女儿漂亮可爱，性格与小惠极像，开朗活泼,能说会道。大学毕业后分别在省内外工作，但是两个孩子都不太满意。小惠曾对我和夫人说：“哥姐，干脆，我们想好了，你俩带一个到你们北京去，就当你们的女儿，干啥都行。让咱娃长长见识”。看着两个可爱的女儿，我们虽然有心带娃出去闯一番事业，但看到孩子目前都是从事自己所学专业，还是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支持孩子在专业领域好好干，一样成就事业。

     与小惠最后一面是前年正月春节期间。那天下午，夕阳西下，余晖照在小惠家的大门上，分外耀眼。我们和弟弟、弟媳四人一起去看她。她坐在家里的扶手椅子车上，半拉头包着纱布，平时圆圆的脸瘦得不像样子，人都小了一大圈，两眼无神，看到我们，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挣扎地说:“哥哥姐姐，看到你们我好高兴啊。”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们心里很难受，但又不知说啥好。安慰了几句，我和弟弟把向军叫到院外，问他还有啥困难，鼓励他坚强一些，既来之，则安之。

　　小惠婆家那个村子叫新庄子，与我家罗李村和姑家涝池庄都很近，同属一个乡镇，三个村子呈三角形，相距一公里左右。地理位置，人文环境决定了经济发展，三个村收入水平也差不多，人多地少。小惠婆家姓王，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勤劳持家的模范人家。王家兄弟姐妹三个，男孩两个，她嫁给了老大叫王向军，王家老二叫王向龙。兄弟两一个从事美玉，一个从事美食，平时兄弟俩相互提携，交流不少，取长补短，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老二在蓝田美食行业，堪称一绝，尤其是做肉食制品很有一套。他经营的美食店制作的王家猪蹄，讲究色香味，主要是味道独到，肥而不腻，香味浓郁，不仅十里八乡很抢手，就是在整个西北也赫赫有名。过节期间排队才能买到。老二颇有市场意识，不仅手艺好，而且善于新媒体宣传自己的产品，他经常与我微信，他给我评价小惠说：“我嫂子好人啊，对家人大大方方，做人快人快语，一辈子要强，咋就得了这害人的病。”语音里说着说着哭出了声音。

而今，小惠走了，她的音容笑貌还在我耳边眼前，那熟悉的朗朗笑声没有离去，留给我们的是温暖，是亲情。一场雪后，春天来了，蓝田沟沟岭岭厚厚的黄土地上开遍了野花，小惠就是其中哪一束，她用生命践行了一个普通人阳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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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泽琨，1959年8月生，陕西省蓝田县三里镇罗李村人。中共党员，高级记者。原中国《农民日报》总编辑，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CCTV-7频道节目总编、中国农业电影电视中心总编辑，中国中央电视台编委。中宣部“四个一批” 人才，中国质量万里行组委会理事，中华全国农民报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记协维权委员会研究员兼维权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