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讳言，2021年初的日子不寻常，政治动荡，疫情延续，寒潮袭击，人们的心情颇为无奈。2月23日放晴，寒意初散，我和太太趋车前往休斯顿东南的墨西哥湾，约65英里车程的加尔维斯顿岛，赏海景，晒太阳，钓螃蟹。 我在休斯顿30年，和许多朋友一样，对加尔维斯顿岛相当熟悉。该岛的形状像一支香烟，和德州大陆并行，两者之间被一条窄窄的水道所分隔。观察德州地图，你会发现同样形状的细长状岛屿一直连到最南端的布朗斯维尔。地理学上把这一类型的岛屿称作障壁岛，岛屿和大陆之间的狭窄水道称作潟湖，障壁岛和潟湖是优良的自然资源。障壁岛的产生和 一定的自然条件有关，如地球板块运动，潮汐，风力等，但一般产生在平缓的海岸线上。美国的大西洋沿岸有将近1500公里的障壁岛，加尔维斯顿的潟湖里有可停泊十数万吨级游轮的码头，迈阿密及稍北的富贵社区西棕榈滩都是著名障壁岛地区，美国的太平洋沿岸则很少这种地理形态，中国大陆也很少。台湾高雄的障壁岛为高雄港提供了优良条件。 在加尔维斯顿的海滨大道上有一座巨大炮台的遗址。该炮台名为克罗基特堡，俯瞰墨西哥湾，始建于1890年代后期，用途是保卫加尔维斯顿市和港口，保卫加尔维斯顿湾的入口及湾区里的大型炼油厂。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里是美国陆军炮兵训练中心。1920年代，这里驻扎了陆军航空兵部队，那时候还没有独立的空军。二次大战期间，克罗基特堡增加了一个大型炮台，重点防御德国U型潜艇。当时安装的十二英寸大炮超过10门，还有其它各种口径的大炮，1942年，又安装了雷达和高射炮。 战后的几十年里，因为炮台混凝土工程量巨大，拆除的成本太高，遂被扔在一边，被遗弃的炮台成了一个非官方的旅游胜地。进入1980年代，在该炮台的周围建造了一个豪华的圣路易斯度假酒店。沿着加尔维斯顿海滩的海堤大道上车来人往，和风扑面，巨大的混凝土炮台和度假酒店惺惺相惜，谐熙并存，其中一个炮台上面有一个游泳池，而另一个炮台上则装饰着一个婚礼凉亭。 我们在加尔维斯顿稍作停留，便摆渡前往玻利瓦尔半岛。来往这条摆渡航线很多次，每一次似乎都有期待，迎面的熏风，飞翔的海鸥，沉稳的轮机声，船尾翻腾的浪花，无不令人愉悦，舒畅。这一东西向的摆渡航线横跨南北向的休斯顿港主航道，而加尔维斯顿岛的东端和玻利瓦尔半岛的西端正扼守加尔维斯顿湾大门两边。 1930年代初期，市政当局开始提供渡轮服务，1985年，德州公路局接管了业务。目前，这一渡轮线有六艘柴油动力渡轮，每艘渡轮能载52辆标准尺寸的汽车和400位乘客。两个码头之间的距离是2.7英里，摆渡时间是18分钟，免费乘坐。现在是淡季，只出动两艘来回对开，我们等候了十几分钟。到了夏天的旅游旺季，往往得排长队。 1942年1月，美国和德国交战不久，德国U型潜艇以孤狼战术潜入美国东海岸水域和墨西哥湾，远征美国的家门口，对毫无防备的商船展开攻击。1942年的最初4个月中，德国潜艇击沉了198艘运输船，载有120万吨物资。仅在5月份，德国潜艇在美国东海岸击沉了34艘船，在墨西哥湾击沉了26艘，加勒比地区29艘，安的列斯群岛19艘，一共108艘，总运输能力49万吨。大西洋沿岸和墨西哥湾成了美国人的海上屠场和梦魇之地。<br>一直到1942年5月，美国的东海岸仍处于不设防状态，德国派到东海岸和加勒比海水域执行任务的潜艇都没有遭到有力反击。美国的商船就像在和平时期一样航行，无线电通话经常暴露货船的位置，美国运送物资的商船一旦被隐藏水下的潜艇发现，十有八九难逃厄运。那时，美军对护航和巡航行动相当外行，军舰数量不够，亦难以提供有效护航，而美国海军的巡航，也十分有规律，容易被潜艇避开。更不可思议的是，海滨的明亮灯光或航标灯，经常把货轮和运油船照得一清二楚，德国潜艇很容易锁定目标。<br>面对极其惨重的损失，美国海军才回过神来，对沿海城市实施灯火管制，并启动护航，运输船只受到了有限保护。陆军空中力量也加入反潜战，提升了雷达系统，有效打击潜艇活动。1942年8月美军建立了跨洋护航系统，海军将护航范围扩展至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空中掩护也随即到位。德国海军总司令邓尼茨眼看再无机可乘，就指挥潜艇部队返回北大西洋，对去往英国的远洋船队发动新的狼群攻击。<br>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德国U型潜艇肆虐海上， 共击沉同盟国3500艘商船和175艘战舰。<br>2020年，好莱坞推出汤姆·汉克斯主演的二战电影《灰猎犬号》，生动讲述了二战期间美军护航舰队与德国潜艇作战的故事。该片被评为豆瓣电影年度冷门佳片。<br> 出了对岸的渡轮码头，迎面便是玻利瓦尔角灯塔。灯塔位置在玻利瓦尔半岛的最西端，落在所谓“角“之处，如南非的好望角，智利的合恩角，葡萄牙的罗卡角。在罗卡角的一块石碑上，铭刻着”陆止于此，海始于斯“。<br>1845年2月，德克萨斯共和国拨款7,000美元，计划在加尔维斯顿岛东端建立一座灯塔。但在当年，德克萨斯并入了美国，便改由联邦政府出资，并把灯塔位置移到对面的玻利瓦尔半岛上。该灯塔于1852年10月建成，塔中安装了18盏灯，由21英寸的反射器支持，第一位灯塔员亚伦 伯恩斯Aaron Burns的年薪为600美元。数年后，德克萨斯和南方蓄奴六州成立邦联，脱离了联邦。内战期间，为防止北方联邦海军的袭击和封锁，大多数南部灯塔都变黑了，而玻利瓦尔角灯塔则被彻底拆除，灯塔的铁制部件用于生产军事装备。<br>战争结束后，政府在原灯塔附近建造了一座三十四英尺高的木制塔楼。1870年7月，国会拨款40,000美元，在该地点建造第二座灯塔，即目前的玻利瓦尔角灯塔，该灯塔的三阶菲涅耳透镜航标灯于1872年11月19日首次为水手点亮。<br>1900年的大飓风淹没了加尔维斯顿岛，水高5英尺，摧毁了这座城市及附近的大部分地区，并杀死了近12,000人。在9月8日晚上的暴风雨高峰时，有120多人在灯塔上寻求保护，人们拥挤着，坐在塔楼的螺旋楼梯上，时速120英里的狂风摇晃塔楼。洪水退去后，避难者在底部发现了十几个人的尸体。在1915年8月16日至17日的飓风中，发生了类似的情况，附近的60位居民被迫在旋转楼梯上寻求保护，当时的灯塔“像芦苇一样在风中摇曳”。<br>三十年代初，随着大萧条日益严重，玻利瓦尔角灯塔经过61年的服役，终于在1933年5月29日熄灭。在华盛顿特区史密森尼国家历史博物馆中，人们仍然可以看到该灯塔的三阶菲涅耳透镜。<br> 1836年是德克萨斯共和国元年，共和国为保护加尔维斯顿港口而在岛的东端建立了第一座堡垒，一个八角形的堆土和木结构防御工事，名为特拉维斯堡（Fort Travis），但这个防御工事在第二年被大风摧毁。1898年，联邦政府在加尔维斯顿湾对面的玻利瓦尔半岛（Bolivar Peninsula）的西端，重建炮台，仍命名为特拉维斯堡。1900年的大飓风严重损坏了军事工程，灾后花费巨资进行重建工作。在四十余年里，陆军工程兵团先后建造了四座钢筋混凝土炮台，以及军营和食堂等设施共27座建筑物。装备了从3英寸至12英寸多种口径的大炮，炮台里建有发电厂，弹仓，火力控制和机组人员宿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队驻守这里，二次大战时，2500名士兵常驻，这里还关押过德国战俘。<br>1961年，在卡拉飓风期间，许多当地居民和他们的牲畜及其他动物一起躲在那里，度过了难关。 1973年，加尔维斯顿县政府购买了炮台场地，开辟为特拉维斯堡公园（Fort Travis Park）。今天的公园里，除了四座炮台，其它建筑物所剩无几。<br> 戴维斯炮台，建成于1904年，装备两门当时最先进的8英寸大炮。 金伯尔炮台，建成于1925年，装备两门12英寸大炮，射程17英里。 金伯尔炮台12英寸大炮基座。 236号炮台，建成于1943年，尔时，炮台不再命名，而是编号。装备两门12英寸大炮，两门6英寸大炮，若干3英寸速射炮，重点是防御德国的U型潜艇。 恩斯特炮台建成于1900年，装备三门3英寸的速射炮。在1900年的大飓风中受损严重，灾后修复。因为技术原因，恩斯特炮台的照片暂缺。这是236炮台的另一边。 炮台的防海潮大堤和军事通道。 机关枪掩体 波利瓦尔半岛的第十七街连接一条长长的防波堤，这里是众所周知的钓鱼蟹好去处。二十多年前，我父母已过七十，第一次来美国，在休斯顿住了9个月。我陪他们到这里钓螃蟹，那天太阳很大，把胳膊晒得红红的，他们却是那样地快活。父母亲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很棒，我带他们跑了美东美西。他们还多次参加我们知青聚会，至今还喊得出一溜朋友姓名。第二次来美国，老爸已经八十多岁，精力稍差，住了6个月。我带他们在德州几个大城市和休斯顿转转，当然也来了加尔维斯顿，在百老汇大道尽头，海滩小坡上的麦当劳餐馆吃汉堡包。几年前的2018年，他们第三次来美国，住了1个月。两老都已九十余岁，垂垂老矣，我弟妹几家随行，带上轮椅，保驾护航。父母亲兴高采烈参加了休斯顿中国人活动中心举办的国庆餐会，坐在贵宾席，拍照留念。去了加尔维斯顿，一大家子人在当年的麦当劳吃午饭，下午，父母亲坐轮椅，我们一同在潟湖港登上去墨西哥的游轮。在船上，他们喜欢看海景，有时看着看着会睡着；他们随我们摆布，和大家一起在摄影师那里照了一大堆相片，回到上海家里，还记得翻出来一一品味；他们对于着正装的晚餐很感兴趣，我老爸总要照镜子，整理衣冠才出门，老妈不管去哪里，总把口红粉饼带在身上。他们的风度和对生活的态度，深为我们这些子女钦佩和引以为荣。在他们将近一个世纪的人生道路上，经历了许多坎坷和不幸，尤其是1957年反右和1966年的文革，尊严丧失，斯文扫地，但他们在人生的最后三十年里，仍是那么潇洒和从容。 鹈鹕，大型水鸟，分布于全世界的温暖水域。喙长，最明显的特征是嘴下带有一个喉囊，善捕鱼。 中国古时，自“诗经”提到鹈鹕，颇带贬义，遂在民间形成负面的形象。“庄子 外物“一书写道，“鱼不畏网，而畏鹈鹕”，似乎是说鹈鹕的捕鱼本事了得，其实这位先哲想要提醒的是，都畏都不畏，明白事理，顺势而为。 比翼双飞 这是一艘行进在加尔维斯顿湾航道上的货轮。<br>休斯顿是美南第一大城市，全美第四大城市，休斯顿港是美国第二大商港，外贸吞吐量则排在全美第一。随着近年巴拿马运河的扩建，大吨位货船允许通行，相当部分水运货物从美国西海岸转移至东岸和墨西哥湾。休斯顿港面临拓展航道，升级码头设备的任务，而这个任务的实施，可能会增加居民的税额。<br> 玻利瓦尔半岛第十七街附近的民居。为避免或减少飓风狂潮带来的损失，当地政府规定新建房屋必须抬高15英尺。这景象和湘西云南的吊脚楼有一拼。 在摆渡航线的侧面，是加尔维斯顿海军博物馆，此处陈列着曾服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海军驱逐舰DE 238号和海军潜艇SS 244号。据了解，在德州范围，类似的二战遗迹或博物馆逾六十处。 德克萨斯城防波堤（Texas City Dike）长度超过5英里，上面有往返车道贯穿首尾，游人如织，渔杆如林，有人称其为德州第一堤。夏季周末收费，每车10美刀。长堤往东南方向伸展，几乎插入加尔维斯顿湾的门户里。长堤对稳定洋流，阻拦沉积，保护航道，防范海浪冲击有重要作用。站在长堤上遥望岸上连片的石化工厂，这是墨西哥湾沿岸，世界最大的石化工业区的一个缩影。（建议点击放大） 德州第一堤的尽头，背景是休斯顿主航道。左前方的玻利瓦尔半岛和右前方的加尔维斯顿岛历历在目，虽然不在照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