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影集里,一直存放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至今己整整五十年了。每当我看到它时,心中总是泛起一阵阵涟漪,五味杂陈。</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在1971年的8月份,返城招工的消息己经传开了,做为我们在农村“插队”的知青就可以被招工走出去,离开农村了,也就是,意味着我们在一个锅里撹了近三年的勺把、朝夕相处的队友就要分开了,谁何去何从?一概不知,大家心神不定,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我们将要离开农村去当工人了,难过的是我们兄弟姐妹情就要分别了。这时,我们一致做出的第一决定,就是照一张集体照,做为离别的纪念。于是,我们就到了离我队还有三、四里地的镇上唯一的一家照像馆,留下了这张珍贵的、难忘的照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插队队友分别留念(后排右二为本人) 1971年8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照片的中间,坐着一位长者,大约有50来岁了吧?!我们的分别照片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是当地农民吗?不是!看他的衣着打扮,象是农村大队干部吗?也不是!他,就是老赵!老赵,何许人也?为什么我们的分别照中唯一会请老赵与我们合影留念呢?可見他在我们知青心中的特殊位置了吧?!</p><p class="ql-block"> 记得下乡一年后吧,1969年的冬天,我们公社来了几位公(公安局)、检(检察院)、法(法院)的下放干部,老赵就是其中之一。可能因为都是来自西安市的缘故,共同的命运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也就在老赵他们下放后不久,1970年的春天,党中央、国务院在北京召开了延安插队知青会议。会上周恩来总理听取汇报后亲自指示:派干部,下乡带队。给每一个有知青的大队安排人协助做好插队知青的工作,一定要挑好的,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共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会议的精神大概是这样吧,也许是由于总理这个指示的原因,一天,大队干部告诉我们:“以后有事你们就找老赵吧!他负责管你们!”,就这样,公社把下放干部老赵派给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从此,老赵和我们联系多了,有时,他来我们队上看看,有空,我们也到镇上去找找他,一来二往,时间一长,老赵跟我们打成了一片,他关心我们,帮助我们解决各种困难,我们有心里话也想跟他说一说,他成了我们的贴心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所以,当我们即将分别时,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然而,在我们知青当中,我覚得,我是最最应该感谢老赵的那个人,是他,指引着我第一次走进了社会,是他,让我迈进了人生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当年插队的我(拍摄于村口水井旁) 1969年2月</p> <p class="ql-block"> 那是1970年春夏之交的一天,老赵找到了我,告诉我,在离我们队还有十里地的地方,有一所学校,这个学校是初中和小学合在一起的,名为“赵村联办中学”,学校当下正缺一位中学语文老师,他向公社及学校推荐了我(至今我也不知道老赵是怎样得到这个消息的),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得直摆双手,头摇得象一只拨浪鼓似的,急忙说:“不行!”、“不行!”、“我不行!”。天哪!当一名老师,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的印象中,我的家人从来没有当过老师的先列,我的理想也从未触碰过“老师”这两个字。更何况我是一位不爱发言,说话就会脸红的腼腆姑娘,另外,我又没经过什么培训,怎样做一名老师,我一无所知,这不是硬赶鸭子上架嘛!我立即回绝了老赵,因为我既不想当老师,也当不了老师。老赵只说了一句:“那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没过几天,老赵又找到了我,我又找出许许多多的理由,说我真的干不了,这回老赵耐心地给我讲了很多,他说:“你没干怎么就知道干不了呢?你一个高三的学生,怎么就教不了初中呢?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嘛!”,在老赵的再三劝说下,我勉强答应了试试看。其实,我最后答应的原因,还并不是我想去当老师,还有一点点小私心,其根本原因是,当老师可以天天能保証挣10个工分,而我们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干上一天才能挣到六、七个工分,还不能保证天天能挣上,抱着这种心态及忐忑的心情,我走进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照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到了学校,学校给我安排了住宿,并每天到学生家吃派飯,这比我们知青的生活好多了。同时让我教初中三年级的语文课,我只好硬着头皮干吧!那年月,没有教案,也没有什么教学大纲,全由自己去教。幸好有一位与我同样教初三的老师,就这样,我俩每天晚上把第二天要上的课提前准备好,什么生字词呀!段落大意呀!主题思想呀!全由我俩商议编写好,第二天再传授给学生。幸亏,高中学过的语文及拼音我还没忘,就这样边学习边传授吧。</p><p class="ql-block"> 記得我第一次上课,心情忐忑,心脏砰砰地跳,当我定下神时,我看到了农村娃娃们对我这位来自城市的“洋学生”充满了好奇心,看到他们端端正正地坐着,瞪大了眼睛,以及他们那种对知识如饥似渴的眼神,深深地感动了我,鼓舞了我,好象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壮了胆,我心不慌了,说话也顺溜了,就这样,我顺利地度过了这一段时光。</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学校看我讲课还可以吧!又把小学六年级的唱歌课交给了我,天哪!又是有生第一次,我这个五音不全,唱歌跑调,从未在大众面前唱过歌的人,怎么去教学生?!又是无教案,全凭自己啦!没办法,只好又赶鸭子上架吧!我把以前在学校学过的歌,以及当时正在流行的如《红灯记》、《沙家浜》等样板戏中的歌教给学生,也是边学边传授,孩子们唱的挺带劲!</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还带了我们大队晨光小学四年级的数学课。</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师们熟悉了,和同学们熟悉了,和家长们也熟悉了,我好像跟他们融在了一起。同时,我与另一位老师还为学生编排了文艺节目,在全校及村子里演出,有的节目我还会亲自与学生一同参演。我感到,我变了,我整个人都变了,连性格都变了,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说话就脸红的腼腆姑娘了,而成为了一位说话洪亮、有力、顺畅、开朗,出落的大大方方的民办教师了。那一年,我被评为了“五好教师”,成为了公社知青中的骄骄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71级小学毕业合影留念(中排右四为本人) 1971年7月</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后重建的学校,与当年老师及队友(左一为本人) 1998年11月</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自从我到了学校后,每逢周日我都会回到队上与我的队友团聚,就象回娘家一样,隅而到镇上也会看看老赵,我的情况他通过公社和学校也了解了些,他赞许了我。</p><p class="ql-block"> 1971年的8月份,我招工进了工厂。因为有了在农村一年多民办教师的经历,刚进厂就被选为了班组长。由于种种原因,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見过老赵。听说,我们走后,老赵他们也返城了,回原单位了。遗憾的是,我们竟都不知道老赵是公、检、法哪个部门的?哪个单位的?甚至叫什么名字?我们一概不知(也有可能当时单位有保密的因素吧!),真的是太遗憾了……,太……</p><p class="ql-block"> 此后,这件事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连一个“謝”字都没有给他说过。当初,如果不是老赵得知学校缺老师的消息,如果不是老赵苦口婆心的劝我去当老师,如果不是老赵为我的人生做好了铺垫,如果没有这一年多民办教师的历练,没有迈进社会的这第一步,我怎能从一个不懂事、没見过世面的姑娘成为一个站在讲台上的民办教师?!后来又怎能从一个班组长而成为了一位党的政工干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一年多的教师生涯为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难忘的教师经历,我打心底里感谢老赵。</p><p class="ql-block"> 1998年,是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西安市有关部门举办了《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纪念展览》。我得知此消息后,立即将与老赵合影的这张照片及其他几张照片交给了组委会,其目的就是想通过展览,是否有人能给我们提供老赵的信息,我特意在照片下写了按语:“老赵,你在哪里?我们想你!”,然而,直到展览结束,组委会将照片原样退还了我,我的愿望彻底破灭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纪念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展览</p><p class="ql-block"> 本人 1998年6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与当年知青在一起 1998年6月 </p><p class="ql-block"> (右四为本人)</p> <p class="ql-block"> 看!就是这张照片!“老赵,你在哪里?我们想你!” 本人 1998年6月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多年来,我有事儿无事儿的时候,总翻弄着这张照片,默默地看着,独自发呆,总想当面亲口对老赵说一声:“谢谢!”,他能亲耳听一听我的声音,道道我的感恩之情,那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然而,50年过去了,我想,老赵返城后可能己是公、检、法战线上的一位领导了吧?!現在可能己离退休了吧?現在身体好吗?!还健在吗?!……,一连串的胡思乱想,但不管怎样,他一直都在我心里,永远永远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 老赵,你在哪里呀?!我们想你!想你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孙暉</p><p class="ql-block"> 2021年2月26日</p><p class="ql-block"> 辛丑年正月十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本人于1968年12月插队,为老三届高六六级学生</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