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相杨幺起义》七十一（伏广晨著）

作家伏广晨

七十一：全义勇回乡探双亲

　　　　刮地雷私离白云寨

　　再说杨幺带领白云山上的弟兄送别了焦山寨、金山寨和蛾眉岭的兄弟，也要告辞下山。白云山上的众位弟兄苦苦挽留，杨幺只得又多住了两日。

　　这一日，杨幺执意要走。白云山上的弟兄们看见实在挽留不住，便为杨幺设宴饯别。

　　众人划拳行令，推杯换盏，痛饮了多时，马霳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听说哥哥就住在岳阳府的柳壤村，距离洞庭湖并没有多远。哥哥到家以后，若是遇见几个好弟兄撺掇你入伙，你便要先行进入洞庭湖去。兄弟我丑话说在前头，哥哥若是将我黑疯子马霳给丢撇了，我便提了这两把板刀，前去恼了你这个大疙瘩！”

　　王摩言道：“马霳兄弟，你怎么又来说疯话！杨幺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马霳便也笑着说道：“俺黑疯子是逗他耍的。哥哥就要下山去了，俺这心里便顿时觉得空落落的，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杨幺言道：“这是马霳兄弟心里爱慕杨幺。只因我心中有事，寝食难安，只得暂时离去。待我回到家里以后，立刻便有消息送来通知各位兄弟。”于是便将来龙去脉对袁武说了一番。

　　只因看见落日已经衔山，杨幺便停住了酒杯，站起身来，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柳叶长枪。王摩和马霳便去打了一个包裹，并排叠起了许多金银细软，众位头领一齐送杨幺下山。

　　弟兄们又送了数里路程，杨幺拱手作别，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弟兄们请回吧。”众人方才止住脚步。

　　杨幺提了包裹，独自去了，按下不表。

　　再说众弟兄看见杨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山上。

　　袁武称赞杨幺见识过人，志向高远。

　　王摩言道：“俺与杨幺两个人心意相同，面貌相同，他做俺哥哥丝毫不差。”

　　郑天佑、殳动俱都不住口地称赞杨幺好义气，好胆识，好勇气。

　　只有马霳低头不语，任凭其他弟兄畅所欲言，只是默不做声。

　　众弟兄连忙问道：“马霳兄弟，你为什么不言语？”

　　马霳言道：“谁像你们，看见大鸟离去，小鸟们虽然心中不舍，却只管叽叽喳喳地乱叫。俺黑疯子马霳心情不好，也没有许多好话来说！”众人听得真切，各自暗暗发笑。大家又吃了一番酒食，看看夜色深了，便各自睡下。

　　马霳一觉睡醒，抬头看看幽深暗淡的夜色，便暗暗想道：“俺黑疯子从小就命苦，如今老娘也没了，从此以后，无依无靠。偏偏他杨幺倒有什么爹娘要去看望，明明知道不是亲生的种，却还是要去。他堂堂一个八尺汉子，还竟然如此惧怕官府那些撮鸟，青天白日里不敢行走，却只好去走黑路。我今日便去赶上杨幺，与他做个伴儿，若是撞见不平之事，俺便砍上几板刀出出胸中这口恶气。如今俺日夜想念他，却这样没个头绪，如同呆鸟一般苦恼烦闷，岂不要活活憋死！”

　　想到这里，马霳便腾地跳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摸着板刀，插入内衣的腰胯里。又将一包银两揣好，心中暗道：“休要惊动了他们，免得又要前来阻挠。”

　　马霳于是悄悄拽开门，定睛一看，正是五更时分，便背着手轻轻将房门掩上，急匆匆地走出寨来。

　　马霳刚走出不远，便有守更巡哨的喽啰连忙前来探看究竟。

　　马霳厉声喝道：“洒家有事出去，只等到天亮便回。”喽啰们不敢阻拦，只好放行。

　　马霳于是便一层一层地喝开寨栅，一见到有人盘问，便照着前番说话，因此一路畅通。

　　马霳悄悄出了围墙，一步一步地下了山岗。又经过一众喽啰的布幔营房，才算是走出了白云山上的高关险隘。

　　马霳一直奔上大路，心中暗想：“他杨幺每天等到夜黑才走，走到日出便要安歇。俺马霳偏要日出而走，一直走到日没。如此行走，只在日出日没之时，便能和他撞个正着。”于是只管加紧脚步快走。

　　马霳沿路而走，走得累了，便买了酒肉吃喝，走到夜间，便来寻找店家住宿。不料，人家看见他生得这般形状，俱都吓得连连倒退，有的推脱说开的不是宿店，有的回说没有房间。马霳一连撞入三四家店，俱都被人驱赶出来。若是依照马霳的性子，早就提了板刀砍人了，只因想起杨幺的嘱托，便只好忍气吞声起来。

　　马霳处处碰壁，便没有了什么好心情，于是气呼呼地继续前行。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家客店。有个小后生正在那里一边收拾桌椅，一边懒洋洋地召唤客人。

　　马霳走到近前，便一眼看到屋子里面去。马霳看见屋里正中间有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有个瓦罐。瓦罐里插放着几枝夹捞食物用的竹杆。桌子旁边支着两口小锅，锅子里正在煮着东西。热腾腾的雾气从锅盖的缝隙里冒出来，还有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马霳晓得这是一家客店，也不搭话，便一脚踏进门来。马霳看见灶台上支着一口大锅，冒着热气，便一把手掀开锅盖，却看见锅里只有几块骨头和一些碎肉星。原来这是人家作面食用的老汤。

　　那个收拾桌椅的小后生突然看见这个无赖的凶汉走了进来，连忙说道：“我们这里不是客店，你还是到别处去吧。”

　　马霳听了这话不胜恼怒，便照着这个小后生的脸颊哗啦一拳直打过来。小后生惊叫一声，径直跌出一丈有余。

　　小后生摔在地下，也不站起来，双手捂着脸，只管杀猪似的乱叫：“打死人了！快来救命！”

　　马霳睁圆怪眼，喝骂道：“你这个瞎呆鸟！若是再回答说没处住宿，我一怒之下便要掀翻了白地，看看有谁敢叫下大天来！”

　　马霳正要再打。从堂屋里面走出一个半大老婆子来，听见有人殴打那个后生，连忙赶出来叫骂。

　　那个老婆子忽然抬头一看，正看见马霳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斜入鬓角，根根挺立，亚赛钢针，如同煞神一般。那婆子便大吃了一惊，连忙收了火气，小心翼翼地言道：“爷爷休要恼怒，他是一个后生家，不懂得人情世故。看在我老婆子的薄面上，饶恕了他吧。”

　　马霳言道：“洒家是来投宿的，也没说白住，他竟敢将俺认作歹人，不来接驾？你叫俺如何不恼他？”

　　那婆子言道：“我家有的是床铺，任凭爷爷安歇，只是不要再打他了。”

　　马霳言道：“这个呆鸟是谁？”

　　那个婆子言道：“他是我的儿子。”

　　马霳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老娘来，便放下了脸，言道：“既然如此，我便再不与他计较。”

　　老婆子连忙去搀着儿子，言道：“你也不知道看个眼色，观个形势，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便随意将人家冲撞了！如今来的这个爷爷怕是天神下凡，咱们如何惹得起？”

　　那个后生言道：“我只说了一句话，他便将我打得头破血出！”那个老婆子连忙将后生掩住嘴巴，随后扶进内屋去，包扎了头面，便一同出来照应。

　　此时，门外有人伸头缩脑地探望，马霳一眼看见，大声喝道：“没眼神的怪鸟，赶快滚开。洒家住店，关你们什么鸟事，莫等洒家赏你们一顿老拳！”众人听了，吃惊不小，连忙一阵风似的走散了。马霳便提了一条板凳，只管拦街坐着。

　　那母子两个在内屋吓得手忙脚乱，只管在灶上打馍馍，卷扁食，一句闲话也不敢说。母子二人收拾了半响，那个后生不敢高声言语，只得唯唯诺诺地来请马霳到屋内去吃。

　　马霳言道：“你这堂中怎么如此黑暗，呆鸟一般的气闷！洒家吃不惯！你只管搬到这里来吃。”那个后生只得努着嘴转身去搬。

　　马霳言道：“来来来，有好酒好肉只管搬来，再要两副碗筷。”

　　那个后生听了，不敢回言，只得暗暗叫苦。这个婆子在后屋听见，连忙走出台阶来，陪着笑脸说道：“爷爷，我家只有酸韭黄、臭大蒜、烂豆腐，还有几根咸萝卜条。酒肉却是没有。”

　　马霳听了，言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那个婆子言道：“爷爷，您就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撒谎。”

　　马霳哼了一声，言道：“这附近有卖酒肉的吗？”

　　那个婆子言道：“有是有得卖，我们却没有银钞先去买来给爷爷收拾。”

　　马霳言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说罢，便从怀内取出包裹来，放在地下。

　　马霳打开包裹，取出一大块雪花白银来，递给那个后生，言道：“这块银子洒家没晓得分量，你只管去拣上好的肥肉剁十斤来，再将火辣辣的烧刀子打五十角来，分做两顿吃。洒家日出时分便走，多的就赏给你吧。”

　　那个后生将银子接在手中，上下一掂量，约有二两开外。后生见了银两便满心欢喜，随即跑出去买肉打酒。过了半晌，便挑了一个担子回来，放在灶台下面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肉煮熟了，酒温热了。那个小后生便用头顶着一张桌子出来，摆放在街道中间。又将白生生油汪汪的肥肉剁切了一半，装在一个大瓦盆内。洒上半碗白盐，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去捣了一碗蒜汁，取了两副碗筷，搬了一坛烧酒，一件一件地摆在桌子上。

　　马霳又叫他去屋里取出一条板凳来，放在桌子对面。自己便将碗筷对面分摆，只用两只怪眼看着前后左右。

　　那个后生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既不敢看他，又不敢来问，只得转身走入门里去，远远地站立着窥探。

　　马霳忽然问道：“天气这么黑，是多少时候了？”

　　那个后生言道：“有一更多了。”

　　马霳便自言自语地言道：“黑暗暗的正好赶夜路。倘若他今日早晚没赶到这里，却熬得洒家满嘴清水怪淌，这样便等他不得了。”

　　马霳于是便一边舀一边吃，一连吃好几碗酒，随后便自顾着吃肉。一时之间，便手不住，嘴不停，只管山吃海喝起来。马霳一口气吃了二三十碗烧酒下肚，一瓦盆肥肉也剩得不多了。

　　马霳便自言自语地言道：“我还是留点酒量，不吃了吧，免得耽误了正事儿。”

　　那个小后生站在黑暗之处，看见他吃得这般怕人，只惊得暗暗心慌。忽然看见他停住了手，不吃了，连忙将馍馍和扁食装了半筐送过来。

　　马霳斜着眼睛扫了一眼，言道：“你这些饭食，充其量也就算是填填缝隙而已。”说完便一个接一个地咬着吃。后生听了，连忙又去收拾了半筐送过来。

　　马霳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便叫后生收拾下去，自己只是坐着不动。过了半晌，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杨幺走了一夜，俺马霳走了一日，按说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去了。俺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宿，他却如何迟迟没有来到。真是咄咄怪事，莫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作怪，故意叫我等他不到！”马霳便独自又坐了多时。那个小后生熬守不过，只得过来请他进入内屋去睡。

　　马霳言道：“洒家只想在这块地方等人。你这呆鸟自管去倒头睡了。只是不要关闭了鸟门，俺要随叫随到，你莫要又来讨洒家动手。”

　　那个后生走入屋去，悄悄对那个老婆子说明。他母子二人只得暗暗叫苦，又不敢去睡，只好趴在屋门背后偷偷观看。那个老婆子心中暗暗许愿祈祷，嘟嘟唸唸地祝道：“南寺烧香，北庵插烛，神佛显灵，仙家护佑！保佑这个黑汉子千万不要惹出是非，早点离开我的家门！”

　　马霳这般行动，恐吓得这一村人个个俱都猜疑他是盗贼歹人，不知他要在此懊恼哪一家。众人便都担着一大把干系，哪个能睡得着。却又不敢动手过来拿他，只好站立在黑暗之处，远远的窥看动静。

　　马霳等到半夜，看见没人往来，便等得不耐烦了。连忙取过那条板凳，将两条板凳并在一处当做床铺。又取出两把板刀来，并在一起当做了枕头。那马霳放倒了身子，只管呼呼的睡去。

　　马霳睡得正香，梦里突然一个翻身，板刀当啷一下掉在地上，惊得门前树上群鸟扑棱棱地全飞起来。

　　刮地雷马霳被鸟叫声吵醒，便十分懊恼，言道：“俺在这里等待哥哥不到，心中十分郁闷恼火，你们这些杂碎也来添堵。看我不拆了你们的鸟窝。”马霳说着便坐起身来，借着星光寻找树上的鸟窝。无奈星光太暗，实在看不真切。

　　刮地雷马霳无名火起，几步走到大树底下，看看那棵大树足有盆口粗细。马霳右肩膀往大树上一靠，伸开手臂将树干夹在腋下，左手将树干紧紧扣住。马霳两膀一较劲，只听咯咯嘣嘣几声脆响，生生地将大树连根拔起。那些村民中有人负责在角落里监视马霳，看见这个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刮地雷马霳拔完了大树，又躺下接着酣睡，一觉直睡到天明。马霳连忙一咕噜爬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若是这样便要错过，我得赶快去前面赶着！”急忙将板刀插放在腰间，飞快地走入屋去，高声大嗓地叫人拿酒肉来。

　　那个后生听见喊声，连忙将酒肉收拾出来。刮地雷马霳吃得又醉又饱，便忙不迭地跨出门去。马霳一连赶了三四日，并不曾赶着全义勇杨幺。

　　这一日，马霳走着走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言道：“俺黑疯子向来颇有主意，怎么今日反倒学了那些呆鸟做事！俺这样追赶他，岂不是白白地累坏了人？我已然知晓他就住在楚地岳阳府柳壤村，即便路上赶不着，到他家里去也能赶着。洒家何必这样日里不停赶路，夜里没个安静，闹得人慌鬼跳的，岂不是被人笑破肚皮？即便使他先到了，俺后到了，也差不了什么。”

　　马霳一时计算得不胜快活，于是便独自缓步慢走。到了村屯庄镇停留歇宿的所在，便惊天动地吵闹一番，唬得村里人俱都惊惊疑疑。马霳自己却全然不觉，只管往楚地方向一路奔来。

　　正是：

　　沿河撒下钩和线，从今钓出是非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伏广晨，字子卿，笔名墨灵、飞帆，号九龙居士、伏龙先生、龙图阁主人，当代知名画家、作家、古典主义诗人、辞赋家、童话作家、雕塑家、篆刻家、学者、星探、电影编剧。清代宫廷画家伏琳曾孙，百岁老画仙晏济元弟子，道教全真龙门派二十八代弟子，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宫廷描金龙凤画法传承人，现代彩墨龙凤奠基者之一，新生代画龙第一人，当代五大画龙名家之一，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中国美术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会员、华人华侨艺术家协会会员、海峡两岸书画家协会会员、首都书画院会员、赤都书画院副院长、中央电视台水墨丹青书画院会员、嵩山少林书画院副院长。2014年在人民大会堂获金奖并被授予最具潜力书画家称号。2016年被评为最具潜力书画艺术家称号。2017年中国邮政和中国集邮网联合发行了翰墨丹青耀中华――当代名家伏广晨系列邮票。辞赋代表作有《龙赋》、《凤赋》、《榜书赋》 等。神魔小说代表作有《万仙图》、《封神传》、《玉狐媚》等。历史小说代表作有《五代十国英雄传》、《吴越英烈传》、《钟相杨幺起义》、《契丹王朝》等。武侠小说代表作有《血溅五台山》、《草原飞鹰》、《少林十八家拳法传奇》等。现代小说代表作有《荒村》、《孽缘》、《魔城》等。青春文学代表作有《隔壁班的女孩》、《花季》、《别让学习耽误了早恋》等。人物传记代表作有《我的曾祖伏琳》、《我的师父晏济元》、《我的师伯张大千》等。诗歌代表作有古体诗集《桃花诗》、《百龙诗》、《百花诗》、《咏史诗一百首》、《论画诗一百首》、《伏广晨题画诗精选》，现代诗集《夜半鲤鱼来上滩》，爱情诗集《相思扣》、《月儿姐》，儿童诗集《小蜗牛》等。散文集代表作有《阳光录》、《渝行散记》、《三生石》等。故事集代表作有《赤峰地区传说故事集》、《中国道教故事集》、《小朋友喜欢的365个科学家》、《小朋友喜欢的365个艺术家》、《献给直销界的365个故事》等。国画作品代表作有《百龙献宝图》、《百凤朝阳图》、《五十六神龙图》、《千古奇书山海经》（插图本）、《中国一百名山》、《世界一百名山》、《百鼠迎春》、《星空系列》、《世界未解之谜系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