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的云和雾

沈民生

但凡爱山爱水之人心目中总有一座云雾缭绕的灵山和一片碧海蓝天，那山那水总会让他痴迷，让他梦牵魂绕。黄山就是我心中的那座灵山！访过无数高山大川让我最惦念的就是这地处徽州的七十二峰。人们都说黄山有四绝，可让我眷恋难忘的还是黄山的云，黄山的雾！没有那云那雾，李白的“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就没有了魂，那孤峰突兀、壁立千仞的怪石就没有了灵气，那生长于峭壁、状如虬龙的黄山松也就没有了那分奇松探海的仙气，那意、识、灵齐备，诗、书、画一体的黄山水墨画就没有了“气韵”和“境界”。这云这雾就如美国的民歌Shenandoah(情人渡)一样最能拨动我的心弦。那漂浮在天都峰山腰的云，那蠕动在黄山高峰深壑中的白雾和那滚过莲花峰顶的云总是在我心底涌动，在我脑海里翻腾。为了这云为了这雾，自一九八七年和黄山首次邂逅后，我多次造访黄山，仅二O一九年我就三下徽州两上黄山。在这很多次的游玩中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二0一九年二月份的那一次。那一次刚一下出租车，呈现在眼前的黄山大半已隐入茫茫的云海中，举头不见群峰。慈光阁索道几乎没有游人，与夏季时摩肩接踵的排队长龙相比，一切显得十分空寂，只有缆车在吭吭地转动着。登上缆车循着索缆看上去，山腰上白云涌动，缆车从云幕中进进出出。 在不知不觉中白云把我们揽入怀中，天与云与山与谷与松一片空濛，云雾沆砀，上下一白。山石和松木在脚下急速地后退着，渐渐地消失在云雾中。 一离开缆车我们仿佛一下子就进入了一个宛若珊瑚盛开的冰雪世界，数以万计的黄山松一个个白袍加身变成了披银掛玉的“雪松”。野藤野树的每一个枝条都裹上一层冰，沿着花岗岩缝隙顽强生长的深褐色的松树根也银光闪闪，这雾凇雪凇似乎也没有忘记栈道上的栏杆，那栏杆上似冰似雪的晶体让人不忍心扶摸。最喜的是那一棵棵树冠平展、枝条横伸的黄山松，每一个松针都掛上冰挂，晶莹剔透，冰挂上的水滴欲坠不坠。迎客松黙默地伫立着，享受着天地间这份难得的阒寂。云雾似一层薄纱遮覆着簇拥着迎客松，让人觉得有一份欲说还休的羞涩。 生雾带云的名山并不少见，可象黄山这样把黄山不同的区域以海来命名的却是我所仅见。黄山有东海、西海、南海（前海）、北海（后海）和天海，天海位于其他四海中间。黄山多云多雾是因为其独特的地形地貌。黄山北临长江南近东海，地处亚热带，气候湿润多雨。山高壑深，山谷狭窄，植被丰富，地表水汽在雨后或雪后很容易在峡谷中聚集形成雾岚。冬春两季因温度低，空气中形成的层积云很低，而黄山峰峦大多在一千米以上，其中天都峰，莲花峰和光明顶都是一千八百多米，所以在冬春两季很容易看到云海。根据你所处的位置，有时你会看到云海在你脚下奔腾翻滚，白浪拍崖拥岸，露出的山头如海中岛屿，两边流动的海浪让海岛象海龟一样在汪洋中戏游，一幅蓬莱胜境！有时你会被拥在白云中，滚滚海浪如羊群在你身旁和头顶奔过，让你疑惑这是人间还是天界！ 光明顶海拔1860米，为黄山第二高峰。地处天海，位于东、西、南、北四海之间，地势平坦，向东可观日出，向西能睹日落。安顿好旅馆后已是黄昏，我们赶紧匆匆忙忙地爬上了光明顶。刚一登上山顶，我们就被呈现在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西海之上万顷波涛，云层涌动翻滚不息，光芒四射的太阳给云层云团云浪染上绚丽的色彩，象锦缎似花海，那是一片沸腾的霞海。如海岸的光明顶一任金涛拍打，岸上的岩石和树梢也披上了一层金装，那挂在松针上的冰挂金光四射，熠熠生辉。"哇！哇！"就在这美艳不可方物之际，身后传来阵阵惊呼声。循声望去，刚才还巍然矗立的炼丹峰已经隐没在团团白云中。 位于光明顶前方的炼丹峰一会被滚动的白云淹没，一会儿又露出双峰，大开大阖。奔腾的白云时而如万马飞驰，时而又回溯倒流，激浪拥岸，汹涌澎湃。有时看似风平浪静，但转瞬间又波起峰涌，浪花四溅。流动的云团忽高忽低，时聚时散。一切有如一场恢宏的交响乐，气势磅礴，昂扬激越，随着神秘的指挥棒，进退有序，徐急自如。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迷人，那般的梦幻，真让人有移步云端的冲动。难怪人们编出了轩辕黄帝与容成子、浮丘公在此炼丹，最后羽化仙去的神话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稍作休息就向后海出发了。雨驻雪霁，天空已放晴，空气格外清冽，带着缕缕甜意，让人不自觉地贪婪地深呼吸着，让每个肺叶都鼓起，然后徐徐吐出，顿感神清气爽。 台阶石道修理得很好，但因前一天的雨雪，台阶上还是有多处结冰了，很滑。所以套上防滑的钉鞋还是很必要的。翻过光明顶走不多远就来到了飞来石。游人很少，只有三两个。雾凇冰挂并没有完全消融，透过松枝上亮晶晶的冰挂去观飞来石别有一番情趣。不知什么时候大自然又上演了一场搬云造海的神戏，飞来石下的西海已铺上了如毯如絮连接天际的白云！ 登上飞来石，俯瞰西海，万顷波涛尽收眼底。和前一天在光明顶看到的惊涛骇浪相比，今天西海的云海温顺多了。云海有如慢慢涨起的潮汐缓缓地填满峡谷，漫过山头，又象瀑布似的跌向低处，静中有动！最后只剩下几座山头，犹如浮荡在大洋中的几尾岛屿。“此景应只天上有，岂知身在妙高峰！”面对此景此情你怎能不发出这样的慨叹？！ 去西海大峡谷的南入口就在我们下榻的白云宾馆的一侧，距此1500米有一观景台叫西海瑶台。这一充满仙意的观景台却不为大多数游客所知。西海瑶台正对着西海大峡谷，是黄山百佳摄影景点之一，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 有时云雾从峡谷间缓缓升起，蒸腾漂浮，随风缓缓沿着峡谷移动，薄如蝉翼般地在峰石和奇松上滑过，恰似一幅动感十足的水墨画。 有时又如决堤的洪水随风漫过峡谷，倏忽之间淹没了峡谷、峭壁和树木。 最奇的是当浓雾在谷底形成时，沿着峡谷蠕动蛇行，转瞬间隐藏在谷底的三剑客毕现于你的眼底。三峰如笋，亦如欧洲中世纪的城堡隐身在谷底的巉岩中。流动的白雾掩去了背景，“渲染”出三剑客这一主题美的意境，给了你无尽想象空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瞬间教会了我中国传统书画的留白技法。 第三天上午在我们准备下山时，在西海瑶台遇到了来自北京的摄影爱好者“老虎”。来过黄山无数次的老虎和我们分享着游历名山大川的乐趣，特别提到了在黄山拍摄佛光的神奇经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拍佛光，似乎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但老虎说他每次来都能拍到佛光，并开玩笑说：“有老虎就必有佛光！”老虎的一番话让我们羡慕不已也后悔不及，因为我们这一次已经没有时间借光老虎来一睹佛光了！ 老虎还真拍到了佛光！就在我们快要登上火车时，老虎传过来了一张在西海瑶台拍到的佛光照片。在山上碰到的另外一个朋友老陶也在同一地点拍到了佛光。 佛光英文应该叫halo. 我们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博物馆参观文艺复兴的绘画时就发现欧洲中世纪圣徒头顶都画有一圈halo. 看来佛光在中西文化里都有吉祥的意思。下面的两张佛光照片是我在黄山认识的另一位朋友提供的。 漂浮在峡谷里的雾柔美虚灵，滚动在山头上的云气势豪迈，这云这雾流淌在画家的毫端，激荡在文人的心底！这云这雾就是黄山的灵，就是黄山的魂！因这云这雾，"我读你千遍也不厌倦"，为这云这雾我疫情后定会重整行装，会你在光明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