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依然思语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把父母生长的地方称之为老家。我妈妈是云南德宏盈江县盏西人,爸爸是云南德宏梁河河西下勐连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德宏人。因为爸爸妈妈原来都在昆明工作,我出生在昆明,之后爸妈调动工作回到了德宏,在州府芒市安居下来直至今日,因当时他们工作很忙,再加上交通不便,很少会回老家,所以对于老家的记忆我只有一个概念,只是知道爸妈的出生地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情感,不过在读书和工作中需要填写的个人档案籍贯一栏,必须随父亲填写,这一栏就像一条生命线,一代代延续,让你记住自己的根在何处。</p><p class="ql-block">母亲的老家在我的记忆里是一座座架在江面上的竹桥,因为我只在很小的时候随母亲回过一次老家。那应该是70年代中期的一个春节,因当时交通不便,母亲带我从天不亮就赶到车站乘车,从芒市到盈江走了两天的盘山路,母亲和我一路晕车吐得天昏地暗,大年夜终于到了盈江姐冒四姨妈家,正月初一四姨妈好不容易找了一辆拖拉机,于是四姨妈、我妈、我、两个姨兄和一大推年货都塞进了小小的拖拉机拖斗里,在塘石路上颠簸到头皮发麻,终于在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夜吞没时来到了新城三姨妈家,不过听妈妈说,我一路都很开心,因为没有晕车,还跟四姨妈说等我们回芒市的时候让她也给我们找辆拖拉机回去,(哈哈,童言无忌)。大年初二,三姨妈加入了我们一干人马向老家盏西出发了,这一次便没有幸运的拖拉机接送了,大人们挑着年货、我屁颠屁颠跟着两个姨兄,由三姨妈带路,抄近道向盏西挺近。&nbsp;</p><p class="ql-block">这应该是我经历的第一次徒步旅行,一路上跟着两个姨兄一会儿在路边摘几枝野花;一会儿被沟里游过的一群群小鱼惹得激动欢呼。这一路要经过好几条江,都要从用竹子搭建的竹桥上经过。竹桥是由傣寨里随处可见的大竹搭建的,四五棵竹绑成一组上面再用竹劈成的片铺上做桥面,支撑桥面的是夯进水里的竹桩,江面基本都是由两到三组桥面连接架成一座桥,走在上面吱呀作响,两边没有护栏,江水哗哗流过,在经过桥桩的地方形成了一排整齐的水帘,看着流动的水帘在眼前晃动,仿佛桥被水带着在走,大人们挑着担子小心通过,踩出一连串“咿呀呀吱扭扭”的音符,她们只能顾及自己脚下,我们几个孩子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过桥,两个哥哥笑闹着冲上江桥,摇摇晃晃比赛谁先到岸,没人管我只能自己过桥,从来没有走过这种桥的我不能像他们一样两条腿走过去,记忆中每座桥我都是爬过去的,每次到了桥中央我都会停滞不前,哭得惊天动地,任谁怎样鼓励都再无法前行,胆战心惊的等着妈妈折回来救我。就这样,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母亲的老家。几十年过去了,虽然现在从芒市到盈江再到母亲的老家都已经有了便利的交通,不再如小时候那般折腾,但我却再没去过,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印象及深,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老家还是那么遥远。</p><p class="ql-block">相比之下,父亲的老家我便去得多一些。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每逢暑假,父亲都会带我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记忆中,与去母亲老家相同的是从梁河县城去到父亲老家河西下勐连村也要走路,不过走的是山路,不用再过让我胆战心惊的江桥,爬山累了可以用树叶折成小勺,舀起从山涧流出的泉水解渴,那时感觉这是世上最好喝的水,清冽甘甜,凉凉的经过口腔一直延伸到全身的每个毛孔,一路劳顿也尽消失。翻过山梁便进入了河西坝子,两边是绿油油的田野,田里白鹭翩翩,父亲告诉我对面的那座山像一个平躺着睡着的女人,所以叫睡美人山,睡美人山脖子的位置上有一棵树,看上去就像美女戴了一朵花。进村的路是一条土路,遇上下雨天,满地泥泞,每走一步都会带起很多泥点子,等进了家,一双皮鞋已变成了泥草鞋,白裙子也变成了花裙子。</p><p class="ql-block">记忆中第一次随父亲回老家便是认各种亲戚,爸爸在家排行老大,按照傣族的风俗,大的永远大下去,所以除了我的长辈,跟我平辈的方家人全都得叫我姐,那时候班辈是很重要的,因为家族很大,只能以班辈来区分这个人你该叫啥,这是令我最头疼的事儿,那么大一个寨子,全是本姓亲戚,在路上遇到看着年长的本来想叫叔叔婶婶的,人家会告诉你我们还得叫你姐;遇到看着较年轻的却告诉你该叫叔叔婶婶或爷爷奶奶,以至于没有家里亲戚跟着的话,我都不敢随便叫人,只敢点个头笑一笑。那时候乡下没有电视,晚上大人们就围着火塘煮茶聊天,孩子们就借着昏暗的灯光或看小人书或写作业,有时大一点的孩子会讲鬼故事吓唬我们小的;乡下孩子的零食就是罐子里的腌菜和豆腐,有时会舀一大碗米饭拌着酱油和油辣子吃,那时候我感觉酱油拌饭真的是人间美味,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吃酱油拌饭,但总是感觉再没有小时候的味道。最高级的零食当然是爸爸从城里带去的饼干和奶糖,奶奶总是把它们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每天给孩子们发一点,奶奶藏东西很紧,趁她下地的时候我们曾经跑进房里去搜过,结果徒劳。记忆中在老家能寻到的最大的乐园便是老房后院的菜园子,对我这个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能看见这么一大片有小溪流过、有碧绿的凤尾竹环抱、菜地里各种蔬菜有的冒出了鹅黄的嫩芽、有的开出了五彩花朵的大菜园子 ,简直就是一个童话世界,我可以在小溪里抓小鱼小蝌蚪;可以追着蜜蜂蝴蝶看它们如何把管子一样的口器插到花蕊中饱餐香香的花蜜;可以把死了的蜻蜓放在蚂蚁经过的路上,看它们如何把这顿美餐运回洞里……主要是从小体弱多病的我在这里没人管,在老家爸爸是放任我的,我就可以不用听妈妈总是数落我不许这样不能那样、快加衣服、快写作业(是不是做妈妈的总是处在紧张的状态,多年后做了妈妈的我好像也挺遭女儿烦的)。</p><p class="ql-block">记忆中爷爷奶奶去世以后,我便很少再回爸爸的老家,因为爸爸也不常去了,只是家里有事儿需要去的时候他便独自去一趟。待爸爸和他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离世以后,感觉亲戚间的走动也渐渐少了,老家的概念也更加模糊了,这几年,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是我抽时间去一趟,不过再也不用步行翻山越岭了,公路已修到了家门口,回老家的路上再不会停下来用树叶做成小勺舀一些山泉解渴,其实原来的山泉早已不复存在,可能也没有人再会注意到那依然躺在那里戴了一朵花的睡美人山(后来知道那山好像叫魁果山吧),村里家家都盖起了新房,家家有电视,随处可见小卖部,酱油拌饭再不会成为孩子们的美食,孩子们玩手机玩电脑,到处灯火通明,谁也再不会被鬼故事吓到,大人们依然会围在一起聊天,只是没有了火塘的热乎,我还是依然认不全村里的亲戚谁谁该叫什么(除了父亲这一家),路上遇到的人总是会亲切的拉住我的手,“慧吗,么莫马亨尧,怕米少比尧啵,怕莫端来堵尧啵,么比马恍尧……”(傣语:慧,你不来家很久了,怕有20年了,怕不认识我们了吧,你胖起来些了)。</p><p class="ql-block">是啊,一晃20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家乡和人都在变,虽然我对老家的概念并不很深,但是<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家后院的那片菜园子还在,还依稀能唤起一丝童年的回忆,也许</span>路上碰到的亲戚我也不知道该叫啥或者根本不知道他(她)是我的本家亲戚,但是我记住了爸爸妈妈来自哪里。老家就是一条生命线,不管怎样变迁,住在这里的人们依然有千丝万缕的血缘,生生不息,树再高,根依然深扎在这片土地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村口的大青树见证着村里日新月异的变化</p> <p class="ql-block">老房后院的菜园子依然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