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悟

山人

上元悟

今天是元宵节，晚上七点多，从南面的阳台向东望去，一点也看不到月亮。我跟老母亲说：“妈，今晚看不见月亮。”妈说：“外面雾大，遮的看不见。”

我本来想，今天是元宵节，是月圆之夜，去公园溜达溜达，看看元宵节的圆月夜景，该是不错的享受吧。

可是，没想到夜雾如此之大，这个愿望怕是泡汤了。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七点半，我抱着侥幸心理，再次走到阳台。瞭望东天，竟然看到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挂上了天空，朦朦胧胧的，不是我期望的一轮明月。

尽管不太满意，但还是想去看看今晚的月色。于是穿好衣服，来到公园。

公园里几乎碰不到什么人，往日热闹的跑道上冷冷清清。

　　我想寻一处僻静，便择一条石板小路，向梅花园踱去。这片梅花园，栽种的全是腊梅，开花已经半月有余。记得腊月二十七八，我从这里路过，发现梅花已经开了。花朵有黄豆粒那么大，花色有深黄和白黄两种。凑近嗅一嗅，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

不知今夜的梅花，在月色中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散发着幽香。

　　也许是这种心理起了作用，我一走到梅园边缘，就低下头，嗅一嗅。真好，幽香亦然在，还是那种淡淡的清香。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顿觉心脾清爽，心头不觉掠过丝丝的喜悦。

弓着腰，向梅花深处慢朔。走走停停，每到一处，低头嗅香，无不沁人心脾。朦胧的月光下，梅花的花瓣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但这并不影响我喜悦的心情。抬头望月，月色迷离。低头看花，花色朦胧。看一看月色，嗅一嗅花香，感到天上的圆月，竟然也散发着梅花的清香；地上淡淡的梅香，也恰如月色朦胧，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这种感受，使我不由想起了一句诗：：“暗香浮动月黄昏”。原来以为，这句诗是写黄昏之时梅花暗香浮动，今夜突然发现，这句诗写的“月黄昏”，可能不是指时间，而是指梅花的暗香，恰如黄昏时刻的隐隐约约，宛若笼纱月色的朦朦胧胧。这种醍醐灌顶的快感，很想分享给一二知音，可惜今夜的梅园，独我一人，我且独享这难得的暗香和朦胧的月色吧。

慢慢徜徉于梅园之中，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何不在梅园中走出太极的图案。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学习赵堡太极，喜欢上了太极拳和太极文化。于是，从边缘开始，由南到北，身随意走，走出一个弯曲的S形，此时，梅园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无形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在这个图案中，随着位置的不同，我仿佛不停地变换在阴阳之间，恰如梦幻一般美妙。

　　离开梅园，来到水边。廊桥曲曲，霓虹闪烁，倒影如画，如梦如幻。柳枝依依，随风摆动，圆月朦胧，倒影水中，真是天上一个圆月，水中一个月圆，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若不是有实物参照，倘若不是水面漾着微微波澜，一定是真假难辨。其实，又何必过分在乎真与假，何必过分追究实与幻，只要自己看着美，只要能给自己带来美的愉悦和好的心情，也就足够了。就像今夜，自己如一缕梅香，在梅园里飘来飘去，其乐安求他知。

我打开手机的摄像头，调整到广角功能，把天上的月和水中的月，拍进同一个画面。然后，再把镜头对准天上圆月，放大到30倍，试图拍出月亮上面的环形山阴影。可是，拍来拍去，总是拍不到满意的照片，几经反复，总算拍了一两张比较满意的。

无意之间，柳枝在圆月上面的剪影，跃入了手机画面。我突发奇想，如果能够找到一个S形的柳枝，拍在圆月中间，不就可以拍出一张太极图案了吗？于是，在柳枝之间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弯曲的柳枝，可是，不是曲线过大，就是曲度太小，找来找去，拍来拍去，竟无一张可成。这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又一想，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合适的柳枝，造物主也不会立刻给我造出一个弯度合适的柳枝，看来，人生不能也难于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衡量和取舍，想到这里，心里也就释然了。

　　“能拍清楚吗？”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突然从我后面冒了出来。

尽管声音轻柔如烟，我还是因为声音突如其来和专注于拍摄而吓了一跳。

我回过头来，正想发火，却看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站在离我身后三米多远的地方。月光下的她，长发披肩，清秀端庄的脸庞，一如今夜朦胧的月光。

她静静站在那里，弱不禁风地微笑着，略带歉意地望着我。

“还行吧。”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我发不起火来，应付着回答她的问话。

我转过身，继续拍摄柳枝的嫩芽和圆月同框的照片。她从后面走过来，一边看一边说：“拍的还这么清楚啊！”我一边拍一边随口答到是啊是啊。她掏出手机，也拍了起来。一边拍一边说：“我的怎么拍不清楚啊？”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我转过头，看了看她手机的画面，说道：“你把倍数放到最大试试。”她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说道：“还是不行，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帮我看看行吗？”我只得凑过去，看了看她放大的倍数，一看才知道是10倍。我让她再放大些，她说不行了，这已经是最大倍数了。我心想：“夜静人稀，难道她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还是她是个随便的人？”想到此，我懒洋洋地说：“你手机的放大倍数小，只能是这样了。”她似乎没有感受到我的些许烦意，依然摆弄着手机，拍来拍去。

　　我正要离开，没想到她却开口了：“能不能把你拍的发给我几张，我看你拍的挺漂亮的。”我想，这还是可以的吧，既然她喜欢，发给她就是了。于是，加了微信，选了几张比较满意的发给了她。她看了看，高兴地说：“真好，谢谢你了啊！”

这时，也许是她的情绪感染了我，我想，何必去踹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呢，自己的举手之劳，就能够给她带来快乐，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吧。看来，悦人也就是悦己啊。

沿着水上廊桥，漫步到了水上平台。扶栏远望，万家灯火。蓦然觉醒，刚到水边时，看到这里如诗如画，一刻功夫，自己已是画中之人。卞之琳的诗句飞奔入脑：“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今夜的自己，可真是初看不识画中意，再看已是画中人。想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悟，后悔自己刚才对那个女孩怎么那么漫不经心，真应该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眼神。

　　不知不觉，已经在公园逗留了一个小时。“早点回来，别在外边转悠的太晚了。”想起自己出门时，八十二岁高龄的老母亲嘱咐我的话，于是调转脚步，向来路走去。

抬头看看天空，雾气已散，圆月皎洁如雪，月辉清澈似水，天空蔚蓝干净。“唵嘛呢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嘛呢叭咪吽”，韩红的歌声从天际飘进我的耳蜗，纯情超然，循环播放，一咏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