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大肚子康明

三道河镇桐家紫铜火锅店的老板桐老爹去世了，桐老爹的两个儿子接手了父亲的生意，原封不动地按着父亲传下来的手艺继续开着桐家紫砂火锅店。桐老爹的大儿子叫桐实芯二儿子叫桐实力，桐老爹在的时候，桐实芯因为语言木讷不善交际，就专门负责忙乎后厨，桐实力和后来成为他媳妇的服务员胡翠花聪明伶俐见啥人说啥话，就专门负责忙乎前台招呼客人，而桐老爹大部分时间，则是背着个黑皮挎包只管收钱。三河镇桐家紫铜火锅店的生意非常火爆，旺季旺时想要来这儿吃顿紫砂火锅，那得要事先预约才行。桐老爹这一去世，桐家紫砂火锅店里的人事上有了变化，桐实力的媳妇胡翠花背起当年桐老爹背过的黑皮挎包，专门负责收钱，桐实芯继续在后厨忙乎，桐实力则每天在店门口招呼客人，他很乐意听别人喊他桐老板。又没过几天，胡翠花把自己的亲哥哥胡大祥也招进店里放在后厨，明面上说是怕哥哥累着，暗地里却嘱咐胡大祥尽快掌握后厨的工作流程。
一晃又是三个多月过去，这天桐实力和胡翠花背地问胡大祥后厨的活计学得怎么样了，胡大祥大咧咧地说：就那么点玩意，我已烂熟于胸。于是打从这天起，桐实力和胡翠花两口子天天到后厨去找茬，不是说今天的肉盘量大了，就是说上桌的青菜没洗净，反正后厨天天有毛病，弄得十多年都在后厨干得好好的桐实芯跟他们争也不是不争也不是，最后问题终于摊到了桌面上。原来桐实力和胡翠花两口子成心要跟桐实芯分家，当桐实力两口子说明白意思之后，老实本分的桐实芯问；那、你们说说、咱们这家该怎么个分法？胡翠花的亲哥哥胡大祥说：给你点钱你走人呗，反正这么一个火锅店也装不下俩店主，你看看，现在这里里外外全都是我们的人，你老哥一个在这儿还有什么混头哇，不过你要是硬赖着不走，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桐实芯看着他的亲弟弟，是在用眼神争求弟弟的意见。在一开始的几次争竞中，桐实力多少还顾及一点兄弟情谊，他劝媳妇和大舅哥说；唉、怎么着也得给我哥留口饭吃吧，再说你们对后厨的工作流程还不是没完全掌握呢嘛。一说到这骨节胡大祥就跳起来吼：多大个事啊，赶走他桐实芯，后厨的活我全包了。听了这些话，桐实力只能怜悯地看着亲哥哥叹息不止，桐实芯则每每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在后厨忙他的活计。
一开始的时候胡翠花吵吵着分家，曾经答应给桐实芯二十万元的搬走费，后来这钱数不断下滑，从二十万元滑到十八万再滑到十二万，最后只剩下三万了。而且胡翠花放出话来：你桐实芯再不赶紧滚犊子，这三万块钱也没有啦。事情头逼到了这个份上，想桐实芯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哪能没点脾气，这天他实在气不过，就背起自己个的行李卷，手里拎着个旧铜桶走出了爹爹创办的桐家紫砂火锅店，嘴里说：好吧，那三万块钱你们也自个留着吧,，我就这样光溜溜的走总行了吧。说完这话桐实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胡翠花在桐实芯后边追着喊：走走走你快快走远远走，再也不想见到你那窝囊样。
后厨里一个桐实芯的女徒弟对发生在桐家的事实在看不过眼，就死活追随师傅也离开了桐家紫砂火锅店。
桐实芯离开之后，胡翠花嫣然当起了桐实力的家，每天安排桐实力刷碗扫地干这干那，后厨则完全交给了她的哥哥胡大祥，她自己只负责挎着黑皮挎包收款，没几天，到店里来吃火锅的人都管胡翠花叫老板娘，胡翠花对这职称听在耳朵里美在心头上。桐实力毕竟跟老爹在这火锅店里打拼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还驾轻就熟，全都按爹传下来的套路操作就是，不过多加了些收碗扫地的零活而已。只是不到一个月工夫后厨竟然出了事，食客们有说盘肉重量不如以前的，有说蘸料不是不给就是给重样的，但凡来店里的食客没有一个不说桐家紫砂火锅店的味道变了样的，气得胡翠花跑到后厨跟她的哥哥吵了好几回架，胡大祥辩解说：不对啊，我这完全是按着分家之前跟桐实芯在后厨学会的方法做的，一点都没差样啊，也是一样的味料分盘，甚至现如今我给出的分量，比先前桐实芯那昝还多出不少呐，谁知道这些食客咋就这么挑剔呐。眼见着来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桐实力胡翠花和胡大祥仨人犯起了愁，他们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壬午年的小雪季节，三河镇当空飘落了一场小雪，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样的天气是桐家紫砂火锅店营业最火爆的时候，您想嘛，小雪飘在天上，感受到丝丝寒意的食客们只要是在街上吃饭，谁不奔着热乎乎的火锅店来啊，可是今年怪了，三道河镇的食客们虽然也都挤到了桐家紫砂火锅店门前，可就是没人往里进，几十号人围在桐家紫砂火锅店大门口，对里边的人指指点点说东论西。忽然人们嗅到了一股子特有的香气，有人诧异地说：咦、这个味道咋这么熟悉----。眼尖的用手一指马路对过，原来那里有一家新开张的火锅店，这股子诱人的香气就是从那儿漂过来的。
于是大家伙纷纷跑到马路对过去看，只见这家名叫一正紫砂火锅店的大门前，正支着一个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盆，炭火盆上面放着一个铜桶，铜桶里面咕嘟嘟地翻滚着一种褐色的液体，人们嗅到的香气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有人指着铜桶喊：哎、大家知道吗，这铜桶里装的可是桐家紫砂火锅店的老汤啊，大家伙好好闻闻、这才是地地道道的老味道啊。
开张头一天，桐实芯还是早先在桐家紫砂火锅店后厨里的老样子，他穿着皮围裙戴着皮手套，到当街的炭火盆上拎起铜桶跟围在店门前的人说：大家伙进来吧，今天大喜的日子我这儿打八折。呼啦啦、人们不约而同地全都挤进了一正紫砂火锅店里，一时间座位爆满。从此以后一正紫砂火锅店一炮而红，而且三河镇的乡亲们都知道桐家紫砂火锅店的老汤在这里，所以好吃紫砂火锅这口的食客们都盯着上一正紫砂火锅店来，至于马路对面那老桐家紫砂火锅店反倒是没人去了。不上半年功夫，由桐实芯开办的一正紫砂火锅店赚了个盆满钵满，再瞧马路对面的老桐家紫砂火锅店可就惨喽，自从一正紫砂火锅店开张之后，那里几乎是三天进不去俩人，熬了几个月实在熬不下去，现在正张罗着往外出兑呢。据当地的一个了解桐家紫砂火锅店的人介绍说：人家桐家紫砂火锅店的老汤那可是无价之宝，据说那是桐老爹早年在天津跟师傅学艺，后来在师兄开的紫砂火锅铺子里帮师兄干了大半辈子，直到没儿没女的师兄临去世的时候，才把那铜桶老汤正式传给了桐老爹，你说这一铜桶老汤得有多么珍贵吧！如果把桐家紫砂火锅店比成是一百元钱的话，那么，桐实芯拿到手的那一铜桶老汤就值九十九，其它的锅碗瓢盆灶具杂物之类的东西，也就只值个一元多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