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成长篇

雨山

夜色已浓，道路弯弯，树影绰约，故乡忠路的影子又一次在身后渐行渐远，而此时我心雀跃，没有离别的伤感和惆怅，连导航里那不间断的“前面是急转弯，请小心驾驶”也变得悦耳婉转，我只恨它只能独白，却无法分享我内心的欢喜和温暖。
我想起幼时穿饼（做鞭炮的一道工序，给灌了火药的每一个鞭炮筒里插上引子，上千颗鞭炮捆成一起形状像饼，要一一插上引线，忠路人叫穿饼，穿完一饼那时可以挣8分钱）完成母亲规定的任务再加工而挣到零花钱的时候，和三姐一起买了巷子口刚出锅的泡粑，因为太烫一边左右手颠来颠去，又一边忍不住小口品尝的情节，那样小心而单纯的快乐，应该和我此时的心境一样吧？！
是的，单纯的快乐！再回老家，再见恩师，我似已又回到学生时代，我依然是那个受宠的学生，肆意交谈，无拘无束。我不需想到身份，也不必在乎年龄，恩师面前，我只是那个得意的小孩，叽叽喳喳，天南海北，倘若无理，他们自会包容；倘若有趣，一起开怀大笑。
我虽不信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但 遇见恩师，真是年幼时最幸运的仪式，再见恩师，也是这料峭春寒里最幸福的故事。时光更迭，岁月荏苒，沉淀的是那些永恒的记忆，是那些刻进骨子里的影响和坚持。
我不记得自己如何学会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不记得自己如何弄明白了过去时现在时，不记得自己语文课上是如何上完了《岳阳楼记》……那些上课时我有不有思想开小差？有不有举手发言？那些知识点是如何进入我脑袋里？
但我记得：
一次语文课时，窗外突然“轰隆”一声，教室的窗户哗啦一下全掉下来，（那时的忠路人都能快速反应肯定是哪家的鞭炮又炸了。而今忠路早已建了鞭炮加工的正规厂房，安全生产）墙壁轻摇，危急之时，我的语文老师迅速打开了教室门，让我们全都赶快逃离教室，直到最后一个同学出了教室门，他才跟着跑到操场……
政治作业偷懒，卷子发下来一个字没写，老师检查时只能拿出白卷，政治老师皱着眉头看了半晌，然后笑着说：但雪丰这次一定是想比比谁的试卷最干净，所以一个字都没写。全班友好的哄笑，而我面红耳赤，却记得下次不再犯。
物理考试失利，沮丧不已，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我，故作沉重的说：这次考试题目确实很难，看嘛连但雪丰都没考及格。全班善意大笑，自是知道是在安慰所有没考好的同学，但我却知耻后勇，自行追赶。
第一次考化学，是拿了板凳到操场上考，几个同学应该跟我一样，还没弄明白新科目的要点，测评分数惨不忍睹，化学老师安慰我们说，一定是太阳太大，晒晕了头，没能发挥正常水平。我们慌乱点头，但却知道私下赶紧和时间赛跑，追回那些缺漏，下一次能骄傲的仰起头。
英语课前，我把小说藏在课桌下偷偷观看，老师进来大声叫了一声：上课！惊吓之下一边忙乱藏书，一边顺着老师的腔调喊：起立。站起之时，书哗啦掉到桌下尴尬不已。下课时，老师居然不忘调侃：我喊上课把你黑着了哈！
数学要进行一次奥赛，好强的数学老师天天留下我们一部分学生课后加一节课进行补习，等到初赛揭晓，全年级的前列名次全在我们班，老师一边低调的炫耀，一边和我们商量要不要分给其他班几个指标进入复赛，那份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
那时，我们操心的事情也真的不少，除了我们自己还总是担心着政治老师一把年纪(大约是一脸络腮胡的缘故)还没成家，怎么能找到对象？担心着本是教化学的老师又兼任我们的历史，会不会混淆？担心着妻儿在老家独自在校的班主任能不能弄熟饭？（后来经过我们亲自验证，班主任不光能弄熟，还慢慢学会了青菜炒牛肉这道大菜，那个饥饿的年代我们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去品尝的机会）
……
往事历历在目，往事似在昨天，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仰着稚气的脸却故作严肃的“教训”着未完成任务的同学，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站在高高的舞台声情并茂的“表演”着老师帮忙改好的演讲稿，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在教室和一群班干部煞有介事的商讨班级大事，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张扬着夸下海口要当一名外交官。
……
不知道当初的很多同学如今散落在何方，不知道他们有不有记得那时爱管闲事的班长，不知道有不有人记恨当初的不讲情面，不知道有不有人嘲笑我当初的狂妄……
初中时代实在是我人生的高光时节，有简单自由的成长环境，有形影不离的好友，有令母亲高兴骄傲的成绩，是老师信任放心的学生……虽一切已成过往，我知这对多数人来说也许不值一提，但此时想起，依然让我自己心底一片柔软。
我们会自然滤掉一些生活的记忆，却又莫名记住一些或许在他人眼里无足轻重或已全然忘却的小事；时光也会帮助我们将那些当初哭着经历的煎熬、难堪化为今日的风轻云淡，甚至笑料谈资。忘记也好，记住也罢，我愿相信一切都是最美的相遇。
白驹过隙，而今的我却真实的已过不惑之年，恍惚间，时光错乱，抬起头，窗户里映出的沧桑容颜竟有了几分陌生感。
然而当镜子里那个身影冲我莞尔一笑间，我心释然，溜走的是岁月，不变的是初心。
人生最美的是初相见，人生最美的是再相逢。何其有幸，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少时节遇见你们——我的恩师，何其有幸，当我成年却想做回小孩寻找依靠时，你们,依然在这里！

后记：回老家办事，顺道去拜访了我读初中时的几位老师。师生相见，虽遗憾未成为让老师最骄傲的学生，但仍快意畅谈，不觉间竟已夜幕降临，忙独自驱车回小河，一路自是思绪难平。回到小中，夜深人静，却依旧难以入眠，遂作此篇，留下记忆。也想借此告诉一起去看了《你好 李焕英》的努儿，不必伤感，妈妈并不一直是一个中年妇女，也曾有过那么美好的青春记忆，而今虽有缺憾，但令我高兴的事随时都在发生，妈妈会一直淡然而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