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初恋

一枕黄粱

父亲像个女人，心思慎密，为了儿子的婚事，整天想着稀奇古怪的法儿。这天，他要18岁儿子挑一担喂猪的水葫芦，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姑妈”家。

父亲还不放心，跟着儿子，来到一条小河边，拿出儿子衣裤，叫他下河洗澡。转身让他换上新衣。待他完成预设目标，才原路返家。

儿子像提线木偶，更像是风筝，继续上路。来到姑妈家，他放下担子，一脸生疏，无话可说。此时，走出一位身穿破旧衣服的姑娘，在堂前扒出水葫芦，动手切了起了。

家人甚是客气，端茶倒水，花生瓜子，热情有加。看男孩无聊，一言不发，姑妈就去学校借来几本图书，让他看书。他是喜欢看书，书中情节令他露出微笑，全家也为此高兴。

后来知道，父亲为了儿子婚事，一厢情愿，像是赶一只羔羊似的让他前去相亲。按理，男欢女爱，应该沟通告知，心中有数。男女双方应有准备，打扮一分，光鲜衣着，衬托硕美，就像作品需要底座，鲜花配上绿叶，才有可能互为欣赏吸引。但父亲早已胸有成竹，这些都省略了。

或许儿子荷尔蒙还没分泌，更谈不上萌动，自然没这个需求。女性成熟早，在男孩面前，已经不再任性，而表现出一种羞涩，内心翻江倒海，天真烂漫，已被矜持紧紧锁住，捂得严严实实，因此他们没有互动。

女孩需要男孩主动追逐，羔羊却一脸懵逼。后来发现，她家女孩一大串，大大小小有四、五个，个个都亭亭玉立。但都没有引发他的注意。

那时没有时装，穿着也随便，甚至破旧。即便有布票也没钱买布做衣服。他也压根不知道，劳作时女孩是应该穿旧衣服的，只有节日出门才换上所谓的新装。

他毫无意识，只是任凭大人摆布，像一只风筝，一头被大人拽着。双方父母交往已很频繁，你来我往，就是所谓的“看人家”一切都在暗箱操作，儿子浑然不知。

看看儿子没有丝毫反应，父亲再次脑洞大开，邀请姑娘来家，叫儿子与姑娘去地里剥甘蔗衣，可谓用心良苦。

父命难为，儿子只得前往，想不到两人各行其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只听到哗哗的蔗叶撕落声。

母亲心灵手巧，女工活儿精细，刺绣、编织、结裙花都是远近闻名的。家里前来学习的姑娘一茬接一茬，走马灯似的。她们也同样受大人摆布，爱慕他的家境好，孩子也俊俏。

父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希望早日完成心中夙愿，渴望这个家早日能传宗接代。

儿子却始终麻木不仁，心思压根不在这里。他不与女性交流，由此没有表现，更无共鸣。

后来姑娘再次来到他家，她不再矜持，显得活泼，楚楚动人。这次他才发现原来她是个漂亮的姑娘，但还是波澜不惊。

姑娘怎么也想不到会碰上这个冤大头，实在憋气。男孩的确对不起她一腔深情。

婚事眼看搁浅，恼怒了父亲，从此父子反目成仇。儿子无动于衷，是有原因的。他学校刚毕业，一切都还沉浸在校园生活里。不久又看了一部《女跳水队员》影片中，女跳水队员，刻苦拼搏后带来的鲜花、掌声、笑声，这画面始终盘缠在他的脑际。

一切都是电影惹的祸。校园生活让他继续着迷。当下，他无心谈情说爱。

他要是没有如此执着，后代也将由此改写。

姑娘经不起这种不痛不痒的耽搁。于是写信要他挑明态度。他接到来信，委婉说明了自己真实心迹——我想读书。由此这场缘分胎死腹中。由于众所周知原因，他渴望读书，也未能如愿。在索命的高压之下，他只得糊里糊涂结了婚。

多年过去了，他再次遇见了她，初恋是不能忘记的，尽管未成连理，但生命中有过交集。

他发现她是幸福的，却是痛苦的，因为她也被父亲逼着出嫁。有姻无缘，有缘无姻。两人命理相同，不由自主，遭受无情打击。这次见面，她还是那么热情，却已于事无补。

那天，两人相处融洽，交谈甚欢，双双唤醒了曾经的记忆。

他说，感谢生命中有过你，今生欠你一份情。她茫然无措，满脸通红。

两鬓花白，真情犹在，他们曾经都在打听、怀念着对方。如今各自愿望都成破影。她丈夫非常勤快，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这点应该是幸福的。

日久未生情，不是他无情，是另有所图。不是不喜欢，是不受羁绊。他志存高远，渴望脱胎换骨，却也成了一场噩梦。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只是一句祝福语，生活的羁绊，现实的残酷，终将愿望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