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生活

青岛黄桦

<p class="ql-block"> 我的知青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节惊喜,上网意外读到了楚老师的回忆文章,师生一别近五十载,从青涩走到了耳顺随心,太意外了。</p><p class="ql-block"> 楚老师是当年我们下乡时的带队干部,感谢楚老师的文章,记录下我们一生当中最宝贵的时光财富。</p><p class="ql-block"> 楚老师还是那么有心,豁达,积极面对人生。我们从您的身上学习到了做人和生活的态度,凡事肯动脑子,不气馁。</p><p class="ql-block"> 楚老师的文字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水闸,往事倾泻下来,那还是一九七五年,大时代更替,我们还不谙世事,是一群刚刚离开校门的懵懂大孩子,从父母呵护的温暖家庭径直当了农民,不是下乡参加麦收走个过场,是掐着肉疼,人前坚强无所谓,背地里抹泪地迁走了城市户口,落地生根,成了地地道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农民,那种切肤的情感,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 当时青岛市“第三批”有正规带队干部下乡的城建局系统一百多孩子都在逄王公社。</p><p class="ql-block"> 老师的文章,读了开头说是农村生活,“安丘县逄王公社乙甲庄大队”,突然跳出,情不自禁地“啊"出了声音,这么巧合吗?自打离开还是第一次看到印刷体提到这里,这是当年邮寄万金家书的地方,在这儿经历了两年落差巨大的艰难人生,是心底不可触及的角落,不胜唏嘘。</p><p class="ql-block"> 安丘县逄王公社曾是杞人忧天的夏,商,周朝古杞国所在地,据考其四迁国都,是个遗老蕞尔小国,从新泰迁此,这儿有地名,杞城,逄王,城里,西门口,依稀可辨的夯土城墙,出土古墓,文化层达两米,一条完整的依据链,春秋战国至今两千多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乙甲庄大队,在昌维地区的两条大河,汶河和潍河的交汇处,胶济铁路横跨两河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乙甲大队就在这个三角里。</p><p class="ql-block"> 两条大河冲积的河滩沙丘地里生长了茂密的高大杨树和山楂,杏,苹果树,遮天蔽日,两袋烟的功夫也走不出来,电影“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取景地。</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回去过一趟,沙洼沦落成建筑用沙盗采重灾区,成了寻租者们的盛宴,美丽的树林风貌荡涤一空,汶河两岸裸露出光秃秃的干沟坷垃,要记住资本的凶狠。</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风景不能当饭吃,人口多土地薄,那时村子都是清一色的黄土坯墙麦秸杆屋顶,土路土房,一条土路蜿蜒去黄旗堡火车站,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也都是清一色蓝黑衣裤,年老的黑色,年轻点儿不肯就范穿蓝色,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斑驳褪色,小青年唯一爱惜的是一顶簇新带折的蓝帽子,下地是不能戴的,走亲戚才从箱底下取出来,仔细地扣在头上,人手一顶,比路易斯威登显摆的多。</p><p class="ql-block"> 偶尔能眼前一亮不是蓝黑色,那是刚复员当兵的绿军装,平日里舍不得穿。</p><p class="ql-block"> 记得送我们的卡车进了村,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远远地往这边瞧,一番安顿走程序后,看稀罕的村里人散去,大院外踯躅进来一位怀抱孩子的农村妇女,掺杂半生不熟的本地话欲说还羞,说她也是青岛人,六八年下乡在隔壁村,嫁在了村里,回城政策无望了,听说青岛人来了过来看看老乡,吓得村干部连忙塞了点花生山楂打发她走人,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噤若寒蝉,面面相觑。</p><p class="ql-block"> 村上土地瘦,小麦玉米离了大肥不肯长,只能拾粪沤肥,知青人手一土筐随身,满坡里转悠,能遇上一坨简直比麦当劳还亲,咱农村啥都有用处,不会糟净一丁点儿资源。这人啊走到哪步田地说哪儿的话,连自己也诧异会去拾粪,现在连百度也没这个词儿。</p><p class="ql-block"> 农家肥就得靠养猪,可拿什么喂猪呢,死结。</p><p class="ql-block"> 乙甲庄算好些的大庄,获公社县里的奖状。</p><p class="ql-block"> 开春栽地瓜,栽烟叶,没有雨就得从两里路外的河里挑水,一担水浇两颗苗,这地头越踩越长,刚下乡肩膀嫩,挑不了几趟肩膀疼得不敢压扁担,只能换个肩,从河底爬上来摇摇晃晃,脚下拌了蒜,双腿僵硬机械的往复,好像随时要撂挑子不干了,村里的小青年看了西洋镜,哈哈大笑,总算找补了一点。男孩子人前咬牙死撑,可怜女孩子们了。</p><p class="ql-block"> 三伏天正是沤肥的季节,两米见方两米深的农圈,啥都有,软糯多汁,人跳进去用铁锨往上扔,五味杂陈,面膜也省了。</p><p class="ql-block"> 烈日炎炎当头照,眼见地里的麦子成熟了,大队的大喇叭嚷嚷上了,大队支部书记平日里满庄子巡视,哪块地的长势,农活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农时是命根子,点点滴滴到天明,你懂得,各生产小队已经拉不开栓了,还得紧绷。 </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后书记搬去了县城居住,到底是有眼光的人。</p><p class="ql-block"> 一天干四盘,盘是个时间单位,经长年测算应该是3小时到4小时的模样,日头还没出就得上坡,上午下午,后晌。</p><p class="ql-block"> 大热天,把沤好的土肥运到地头上备好,开镰割麦子,这麦子早一天不熟,灌浆不足影响产量,晚一天掉麦穗,再来场雷阵雨,农人的心都碎了,产量是村干部的宝,产量上去了,去县里开会能前排就座。</p><p class="ql-block"> 没有白天黑夜,男女老幼齐上阵,整劳力一人割四趟麦子,坚持不下去站起身打个草绕子算作休息,腰肌劳损是个高大上的词儿。知青一味往前赶,老农舍不得,轻拿轻放生怕掉落了麦粒。</p><p class="ql-block"> 七老八十的上场院,顾不上吃顾不上睡,虎口夺粮,一大家人过年的饺子,油盐酱醋,身上的衣,房上的草,哪样都得从这土地里出,容不得半点闪失。</p><p class="ql-block"> 割下的麦子从坡里运回场院,可怜队里那两匹瘦马,连轴转,平日会偷偷塞个玉米棒喂它,爱看它黝黑的大眼睛无辜的眼神,说不清楚,同命相连?</p><p class="ql-block"> 打场如战场,硝烟弥漫,铡刀切,碌碡碾,脱粒机声嘶力竭,道道工序落不下,太阳出了晒,雨上来了收,手撑酸腰杆子仰着脖子看天,汉珠子顺着额头流进眼里,人也红了眼,一场雨,满场院抢成了一团,湿了粮食是死罪。</p><p class="ql-block"> 且不说麦粒吃到嘴里还得推磨上锅,晒成了干麦粒,头等大事是赶上马车装满麦子去公社交公粮,剩下不饱满,长霉点儿的才能分给社员,一家一麻袋。</p><p class="ql-block"> 一场辛酸吃麦子的心也没了,此时,地里的活儿刚开始,割倒麦子追肥,独轮车推进地里,车辙陷得老深,满头青筋往里顶。</p><p class="ql-block"> 施了肥翻地,一张铁锨一垄地,怎么也翻不到头。</p><p class="ql-block"> 耙地,打垅,点苞米,浇水,打药,除草,一环扣一环,滚在地头,累在土里,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儿。</p><p class="ql-block"> 这是" 三夏”,到了“三秋”又来一遍,中间穿插侍弄烟叶,这活儿麻烦,烟叶得一片片摆弄,扎成高粱杆把子,摆到二层楼高的烤烟土坯笼烟房里,烤个三天三夜,能不能烤出金黄色的烟叶全凭技术和运气,摘下来的青叶子怕烂了,不等笼房冷却就得披上水淋湿的褂子钻进去挂杆子,个中滋味。</p><p class="ql-block"> 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p><p class="ql-block"> 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p><p class="ql-block"> 这诗太写实了。</p><p class="ql-block"> 好歹熬到地里长的收完了,降下霜,地里安静下来,公社上派民工出水利,挖河,自带干粮,大队拿出一麻袋麦子,几十号人吃一个月,多数日子吃玉米饼子玉米糊,咸菜疙瘩,出民工大队出粮,往开里吃。</p><p class="ql-block"> 挖河,就是在平地里生生靠人工铁掀挖出十几米宽,五六米深的河槽,立体几何用不上,也甭测量,石灰线撒上出孙力干吧,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每天疲乏到饭碗没扔就睡着了,一手泡,一身冷汗,村里人有数,不急不慢,靠时间,再爆的脾气也磨平了。</p><p class="ql-block"> 都怕吃亏多挖了,竣工前新河槽里剩下一堵一堵石灰线土墙。</p><p class="ql-block"> 临近年关回村,村里说农闲变农忙,村里的口号是”战三伏斗三九,吃了古扎再下手。“,俺们村管水饺叫古扎,过年能吃上一回杂合面水饺。</p><p class="ql-block"> 年三十送饭上坡,搞大寨田,一泥碗糊糊,没喝完冻成了冰碴,这叫活着干死了算,学大寨铁人铁姑娘。</p><p class="ql-block"> 村里精壮劳力,脑子活络的偷着摸着扒上村南面胶济铁路上的煤车去了东北煤矿。</p><p class="ql-block"> 才下乡,害想家,坡里干活,会停下手里的铁锨,直起腰来,看远处的绿皮火车缓缓的爬进了黄旗堡站,那是回青岛的车,车上一定会有青岛人,什么时候才能回趟家呢,爸妈哥哥姐姐都好吧。</p><p class="ql-block"> 楚老师勤快人,闲暇带我们在知青屋子前打把势,楚老师武术世家出身,教我们长拳健身,对付农活儿,别下拙力气,得学会用力,学会放松肌肉,下腰压腿,筋长一寸,命长十年,武术推拿不分家嘛。</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巧,小队里回来一个闯关东打工的村里哥们儿,自诩见过城市,在工厂做过工的,听说我们知青会拳,非要以武会友,我身体单薄120斤也不到,白背心都挂不住肩膀,他认准了我,场院歇盘抓了我的胳膊比划我,一场院男女,场面难堪,他一把蛮力推了我往后倒退,心里暗暗叫苦,涨个大红脸还是顶不住的后退,全力僵持,退到身后有个坑,<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低他高,</span>灵光一闪,不退反进,顺势揽住他脖颈一个后转身,屁股顶住,右腿轻挑借力打力,来了个大背,这哥们儿架起云头奔了瑶池,仰面朝天坠入凡尘。这下村里炸了窝,楚师傅的徒儿身手了得啊,得秘笈,四两拨千斤,七八人不敢近身,老少爷们也另眼相待,从此知青想低调也难了。</p><p class="ql-block"> 第一年我们知青可以享受国家粮,就是说城镇户口上的供应粮不变,还休息星期天,奇葩吧,比之前下乡进农户无人问津的知青福利多了。星期天自由活动有功夫想家,摸出箱底下的高中英语,踩着露水去河边沙洼小路上念书,假装自己还在青岛工人文化宫第三公园晨读,沙洼小路边是林业队的园子,密密匝匝的藩篱,瞧不见里啥,安安静静,空气里都是草花香气。</p><p class="ql-block"> 读了半晌,正享受片刻的思绪逃离,忽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只见一个半大男孩,双手捧了一草蓝的关公脸,举到面前,一下子懵了,脑子还在英语课堂上呢,他一双大眼也不说话,胳膊还举着呢,赶紧接过来,孩子回身消失在园子里。</p><p class="ql-block"> 这关公脸是俺村的杏,个大酸甜,不敢多吃,消化的快,去油腻,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见油水花,眼珠子也转不动。</p><p class="ql-block"> 估计是看园人,在藩篱里面听到了动静,以为有人盗园,可听了半天一个字没听懂,打发孩子出来看个究竟,后来外语上没啥建树,很是惭愧,对不住老乡。</p><p class="ql-block"> 当了近两年农民,没有颓废,此心安处是吾乡,青山何处不桑梓,当农民也得获取农业知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依依不舍送走轮替的楚老师,又先后来过两位带队干部,1976年冬顶替回城,当了工人,77级考了山东海洋学院,82年毕业去上海保密研究所工作,为中国的第一颗同步通讯卫星,国产中型计算机的制造出力。</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清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作者对当年两年下乡务农经历的精釆描述,为我们重现了当时的知青艰苦生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从作者娓娓道来看似轻松诙谐的讲述中,让人感受到了那隐匿于背后的酸楚与无奈,也让人真切体悟到了作者当年那苦中作乐的难忘心历路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苦难历来是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它丰富了人生,磨练了心智,厚重了人生底色,为曰后向上积蓄着能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可以说,如此丰满人生,此生已无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