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旧历的年底临近，由于 “ 新冠 ” 疫情震撼了河北及其以北的大地，从抗疫的角度讲，是提倡 “ 就地过年 ” 的。就我现在的认识水平，怎么过，早已不存在任何问题；但考虑到家中已上了岁数的父母，以及他们的感受，而且我是在本省，不属于 “ 外地 ” ，更不是疫区，我还是回到了家中。同学小聚，在县城医院工作的友，向我讲述了一个震惊人心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她叫李红琴。</p><p class="ql-block"> 下面就是友的述说：</p><p class="ql-block"> “ 我是在医院儿科工作的，有一天，突然门被撞开，跌跌撞撞地走进一个人来。他背着一孩子，孩子是个男孩，才八九岁，由于满脸白沫，正在呕吐，所以立刻展开抢救。</p><p class="ql-block"> “ 因为我干的工作，并不是直接参于抢救的，所以有时间坐下来，打量这个汉子。双眼外斜视，看着就是一副弱智的脸，两腿一瘸一拐，一说话就显出智商的高低，免强能够理解病情。后来才知道，他有一个神经病的妻子，还有一个闺女。家里的三口人是因吃了毒蘑菇。他是在外边打工，得知情况后风尘仆仆地赶回家里，妻子和闺女已经死了，儿子也已是病情危重，他急急慌慌地背上就来了。真的很难想象，这竟是这个家庭里唯一一个正常的人。</p><p class="ql-block"> “ 此时，他正老牛样地坐在沙发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p><p class="ql-block"> “ 抢救室的门儿开了，当护士长出来告诉他，我们继续给他的儿子做透析治疗，让他回家准备一万块钱。如果想继续后续的治疗，便需自己陆续地安排后续的费用。</p><p class="ql-block"> “ 他站起来，没有说什么，便转身出门儿去了。</p><p class="ql-block"> “ 大约是第三日，他回来了，说是火化安葬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并把一万块钱交上。至于后续治疗的事儿，他说不了。这次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看样子，是他本姓院里的或是村里的头面人物。</p><p class="ql-block"> “ 这时候，孩子重度黄胆，肝酶已经分离；说明病情已到在万分危险的地步，没办法，我们只得向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儿悲，好象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p><p class="ql-block"> “ 他和那个人，一同走到我的面前，低眉拉眼地，有些恳求地要求我，说他们已经治不起了，能否让他的儿子捐献眼角膜。我非常吃惊，在农村，那可是不可想象的事儿。我正诧异，他却告诉我说，那样，虽然儿子不在了，但儿子的眼睛，却可以活在这个世上。</p><p class="ql-block"> “ 我顿时蒙了，觉得自己很傻很弱智，愧不如他的聪明！</p><p class="ql-block"> “ 我立即联系了眼角膜库，来到后他当面签字，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陆奎。看着取完走后，他向我道谢，说是那一万块钱是亲戚朋友处借的，他安葬了儿子后，就要出去打工了，挣钱还债。</p><p class="ql-block"> “ 说完，象来时一样，把儿子的尸体背在身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p><p class="ql-block"> 友的这叙述，除去引起我对底层人的命运的悲叹唏嘘，同时，还勾起我追踪和探访他的兴致。所以才有了，以下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他哪里知道，世事的变化远比他想象的快。企业倒闭已不叫倒闭，叫进入 “ 休眠状态 ” 了；农民工，也不再成为建筑公司的主体，不能向建筑方讨要工钱了，也有了 “ 恶意讨薪罪 ”。钱没处挣去了，转悠了几个月，便不得不家来了。他暗自幸庆，幸亏钱是借的老岳父家的，便是赖了账，那也是在救治他的外甥。于是，心里便很坦然。</p><p class="ql-block"> 令他惊奇地是，他留在家里给他看家那只狼青不见了。这只狗，是崽子时，他从垃圾箱里捡回，并养大的。跟了他好多年，非常听他的话，叫牠看家，不用拴着，从来不远离家门儿半步。这次咋回事儿？</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便到处去找。终于，在一个宠物医院门外，他找到了牠，正在那里冲宠物医院厉声狂吠！</p><p class="ql-block"> 里边的人见狗的主人来了，便告诉他：早些时候，大约是这条狗狗到垃圾桶转悠着找东西吃，被官府的什么队给捉住，疑为是流浪狗，弄到这里来做了绝育手术。自此，牠便天天准时跑到这里来骂大街，讨要说法儿，朝着里边狂吠，目露凶光，面呈恶色。天天如此，一连三个月了，从未间断……</p><p class="ql-block"> 牠看见主人，似乎觉着很委屈，主人轻轻地拍拍牠的头，连说着 “ 够了，够了，乖乖，跟我家走。” 牠才极不情愿地停住，回过身，亲昵地靠在他的身边，摇着尾巴，走去。</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天已麻麻黑，且有明亮的月光。他说不用点灯了，咱们俩到后边的山坡上去。他们到在一山坡密林处，在那里坐下。他铺开一个纸包，上面是两个切好的火腿肠。他对着牠说：</p><p class="ql-block"> “ 今天，这都是你的，自己慢慢着吃。我喝酒，不吃倄。”</p><p class="ql-block">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瓶高度白酒来。</p><p class="ql-block"> 他安慰牠说：“ 从今往后，咱家那座房子，就归你所有了。虽然他们使你绝了后，但你不是流浪狗，你有家，阴天下雨，冰雪严寒，有个窝巢趴着。我呢，则不好生存了。但我心里坦然，儿子虽没有了，但是，儿子的眼睛…… ” 他已将酒瓶子，送到嘴上，咚咚咚咚咚咚仰脖来了一气儿，“ 还活在…… ” 仰脖又是一气儿，“ …… 世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p><p class="ql-block"> 两瓶都喝尽，他烂醉了。死了。</p><p class="ql-block"> 人们发现他时，只有那只狗趴在他身边，在旷野里，发出呜咽和悲鸣！</p><p class="ql-block"> 2021.2.26.</p>